“他漂亮么？”
    某个周末，张目千突然问他。
    阴沉的冬天，刮风，两个人都觉得冷，动不动就窝在床上。他给两人煮了两杯咖啡，端进卧室的时候，张目千瑟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漂亮么？”
    张目千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他光裸着上身，在午后的日光下，皮肤像牛奶一样散发着醇香。
    李政霖把两个杯子放在床头，爬上床，扯过一点杯子盖住同样只穿着短裤的自己。
    想了想，他还是说：“还行吧。”
    曹雨婷挺漂亮的。
    张目千“哦”了一声，贴到他身上，又问：“我忘了问你，你这个大男人的房间里，哪来的丝袜？”
    “大概是她帮我收行李的时候误放进去的吧。”李政霖面部表情地回答。
    张目千似乎不满意他的答案，但也没说什么。李政霖猜到张目千在床头柜找到了几瓶指甲油。的确，曹雨婷上个月来过了，呆了好几天才坐飞机回的美国。
    这个房间里都是女人来过的痕迹。
    张目千拉过他的手，用指腹抚摸他指间的茧，那些都是他从前绘画的时候留下的。张目千的动作很轻，但也不像情色的挑逗。李政霖想抽回去，张目千拽得更紧了。
    “喝咖啡？”李政霖问。
    张目千松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道：“如果当初你遇上的不是我，是另一个站街的，你会和他谈恋爱么？”
    李政霖喝了口咖啡，才缓慢地回答：“不知道，或许吧。”
    “不是我也行啊？”
    “不知道，又没遇上，谁知道。”
    李政霖知道张目千会为他这个回答生气，但就是想说，像是可以触怒对方一样。
    “我爱你。”张目千突然说。
    李政霖只觉得心情又沉重了一回，还有点悲哀。
    “我知道。”李政霖呆呆地说。
    张目千蹭着他的肩膀，侧过脸看他：“就这样？”
    还能有什么？他不愿说就别逼他。
    “你喜欢我么？”张目千还是问了。
    张目千就这个问题问过他几次，有些时候他故意不答，有几次他默认了，也有几次他说了喜欢。
    “不喜欢。”李政霖说。
    张目千似乎被这个回答惹恼了。
    “你以前不是说喜欢么？”张目千还问。
    这重要么？我都付你钱了，李政霖想，我们都这样交易着过了几个月了。
    “以前是以前……”李政霖敷衍道。
    “那能变得这么快么？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如果他知道张目千还会纠缠这个，他大概早就敷衍几句了吧。
    他又喝了一口咖啡，拉过张目千把口腔里的液体渡了过去。而后，他们纠缠着来了次漫长的舌吻。张目千贴着他的胸膛吸取热度，他则把手摸进张目千的内裤里。
    末了，张目千盯着亮晶晶地眼眸望向他，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美国？”
    “嗯。”
    “你想我回去？”
    张目千哆嗦了一下，把被子扯到胸前。李政霖的视线追随着张目千的动作落到他的胸前，又想直接摸上去。
    “我想不想都一样，小林子，我又阻止不了你。”
    张目千说的是对的，所以，李政霖刻意忽略掉言语里微微的苦涩。
    李政霖也曾做过梦，像是他可以和他爱的人有一处房产，有个家，有子女，有条跟了他好久的老狗。
    但张目千的出现让他梦碎了，他觉得他没能和爱的人结婚，他甚至找不到什么是爱情。后来，他便觉得爱情不那么重要了。
    令他讶异的是，张目千在遭到这么大的打击之后，还一副越挫越勇的模样扑到他的身上。
    而他，有点陷入爱情了……
    张目千在他的怀里扭动，对着他的耳朵喘气。
    “你觉得——我们不——应该么？”张目千断断续续地说。
    是不应该，所以李政霖才那么抗拒。他甚至有时候觉得他想要他们两个，在一起，或是怎样。
    他想要，但他所在的环境桎梏着他。
    有这样一个男人，与婚约完全无关的，躺在他的身下，为他张开双腿，让他毫无保留地进入自己体内，动作着，顶撞着，把世俗都撞成了飞灰。
    而事后，那样强烈的背德感无休无止地折磨他。
    有的时候，他仿佛理解为什么同性恋终是不幸的，就像他理解断背山的结局，也理解自己的矛盾和扭曲。但张目千不理解，张目千的瞳孔里有一幅童话，是李政霖赐予的。过了这么久，还没有褪色。
    “我们不应该。”李政霖悲哀地说。
    他发现他们不仅深陷婚外情这个可耻的道德圈，张目千还是个MoneyBoy。
    “但是我爱你，你知道的，你也喜欢我。”
    李政霖栖身而上，他扒掉张目千全身上下唯一的织物，抓起床头的润滑剂。
    他很急躁地往指头上涂抹，甚至掉到了床上。
    他又想做爱了，他迫切地想要做爱。
    当遇到难以用语言表述清楚的，越谈论越混乱的难题时，只有依靠身体来交谈了。
    特别是，当他们的内心都无比疼痛彷徨的时候，只有性能帮他们转移。
    李政霖这样想着，撕咬着张目千的嘴唇，凶狠地肆虐了几次，两个人又交换了几个缱绻交错难解难分的湿吻。
    张目千尖叫了起来。
    他想问张目千有没有假装，像是说那些情话，或者让人面红耳赤的下流话。此时，张目千叫得那么动听，仿佛李政霖给予了他整个世界，这是不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
    李政霖觉得他要沦陷了，又怕掉进永无天日的深渊。
    他抬起头，看着张目千闭着眼的脸，红晕，餍足的表情。少顷，又像是察觉到他的注视一样睁开眼，然后温柔地笑。
    李政霖仿佛叩开了一扇木门，后面就是骄阳下怒放的向日葵花田。
    一望无垠，绝美，但刺眼。
    李政霖害怕被灼伤，又舍不得关上。
    “我快走了吧。”李政霖淡淡地说。
    完事后，两个人背对背睡下，中途张目千侧过身抱他，他就把张目千推开，张目千挪去了床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