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呆着的，才叫家……
    年三十这天吃完早饭，一家人开始筹备年夜饭的时候，奶奶打开了话匣子：“今年家里又走了一个，是越来越冷清了，哎……”
    “年纪轻轻的，家里什么都才弄好，眼瞅着日子好起来了，谁料就出了这种事啊。”老妈削着土豆，接过话头，“家里还有两小孩，真是造孽啊。”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年三十的，就不兴提点高兴的事啊。”父亲微斥道。
    “你以为我想提啊，你望望，你们老方家今年发生了多少事？大事小事的接连不断，要我说，莫不是冲撞了哪路神灵吧。”老妈紧张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得了得了，这些迷信什么的别没事乱说！”父亲提高了些声音，“孩子们都在这呢。”
    “我今一大早就去菩萨庙给我们老方家烧了香，愿明年事事顺心，家人平安。”爷爷劈完柴走了进来，拍了拍因为抱柴火而沾上木屑的衣服。
    “你们两老去烧烧香也好，不管灵不灵，心里多少安慰些。”小伯吸了口烟，“对了，李雅她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前两天回来收拾了些东西，又回她姐姐家去了，今年就在她姐姐家过年了。”奶奶梆梆的剁着咸货，“小辈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人走了的第一年，哪有不在家过年的道理。我还跟阿雅说了，要么从她姐姐家那边一家来个小辈，在家吃完年夜饭后让小辈们回家，要是胆子小害怕啊，你们几个下去陪她守个岁便是。即便是来我们家吃年夜饭那也是一句话的事，只是阿雅听不进去。”
    “妈，你这话说的对，在这事上阿雅的确做得不对，老三在的时候对她那么好，有什么好怕的。况且人还不是在家里去的，更没什么好怕的了。”父亲皱着眉头说道。
    “不过阿雅一向胆子就是小，怕也是情有可原。”小伯母替我二伯母辩解道。
    “情有可原？”小伯翻了个白眼，“他们可是夫妻，夫妻之间谈什么害怕？”
    “前两天我去石头塘槌衣服的时候碰到前家的萍子，她跟我说这段时间老是做梦梦到老三，说老三问她阿雅跟孩子们去哪了，回家去找不到她们了。”奶奶把切好的咸货装盘往碗柜里放，“听得我是心里一惊，可不是找不到么，娘三俩上了城，就一空房子搁在那，怎么找的到人哦。”
    “正所谓日有所思也有所梦，萍姐说不定是想多了呢。”父亲一脸的不以为然。
    “什么想多了？这一两个月，大黄没事总会朝下面叫两声，这狗啊，是最能看见那些东西的生灵了。”奶奶顺手指了指睡在草垛上的大黄。
    大黄，是奶奶家养的一只土狗，而我二伯的家在我奶奶家的左斜下方。
    “兴许是大黄看见什么陌生人了吧……”父亲看着睡得正酣的大黄喃喃道。
    “还有，老三出槟的那天，小承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站在门口。”奶奶压下声音，“除了狗之外，小孩子也能看见那些东西……”
    “小承，跟大伯说，那天在你二伯母家你看到了什么啊？”父亲紧皱着眉头，拉过一旁玩耍的小承，问道。
    “嗯，小承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红色衣服的阿姨站在亮亮家的门口。”方承一字一顿的说道。
    父亲听了后，点燃了一支烟，吸了口后深深的吐了出来。
    亮亮，既是我那位离世二伯的孩子方亮，现读小学三年级，比我小伯家孩子方承大一岁，上面还有个姐姐，上初三。
    我见父亲一直吸烟不说话，便抱过小承，让他坐在我怀里，拿了个糖给他：“跟言哥哥说说啊，那个阿姨长得漂亮不？”
    “阿姨……”方承皱着小小的眉头努力的想着，“奇怪，言哥哥，我怎么不记得阿姨长什么样了？”
    我心下一惊，面上并未显露出来，摸了摸小承的头：“可能小承想你的玩具想的吧，天天想着玩，不仅成绩掉下来，看看，现在连一个阿姨都不记得长什么样了吧，看你以后可贪玩了。”我作势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嘻嘻，小承以后会乖乖学习的啦。”小承凑过来亲了亲我的脸，从我腿上滑下去跑出去玩了。
    “都说是迷信的啦，可能是哪家来的亲戚，小承没有见过，再说，小孩子忘性大，哪能记住人长什么样的啊？”我笑着打破压抑的氛围，“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兴那套了。”
    “赶快烧饭吧，老婆子，这都几点了，不吃年饭啦？”爷爷坐到灶台后面开始往里放柴火，大家开始各忙各的事，似乎之前那段谈话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走到门口望着二伯家的房子，房子就那样静静的伫立在那，静乎止水般。
    家的平静，似乎被什么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