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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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里的一家酒馆。众人剥着花生米,闲聊着碧红院的姑娘如何颠倒众生,皇帝几下江南如何风流,当今江湖高手武功如何高强。
“喂,最近听说没?骆家庄被满门……”一布衣男子警觉着把手放在脖子上示意一滑。众人哗然:“那个燕山的骆家庄?你怎知?”布衣男子脸上划过几分得意:“还能是哪个骆家庄?兄弟那天我在燕山跑镖,眼见着山庄大火!官府说是什么天干物燥,山庄里用火不慎……”“那骆家庄可不就是建在半山?啧啧,这么大的山庄,可惜了,啧啧。”布衣男子显然对自己被打断感到非常不满,“你懂什么?你见过山庄着火没人喊没人跑的?那天兄弟我想着去那山上捉个野味来尝尝,累了就在那林子里睡着了,半夜迷迷糊糊,看见好几队黑衣高手冲到山庄里,不多会儿就又回去了。我正奇怪呢,那山庄忽然就着了。”“哎呦,别扯了!你个押镖的身边还没点钱?还去山上捉野味?钱都给碧红院了吧?”布衣男子被说中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骆家庄呢,扯这干嘛?”大家轰然一笑,这篇就算过去了。
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无聊谈资。对骆家庄的人来说,这篇要怎么翻过去呢?苦难永远不能被感同身受。
一夜之间,从掌上明珠变成街头的小乞丐,骆默就只会哭。“哭,你就会哭!哭有什么用?”一个穿着破布衣服的中年妇女狠心抽打着小女孩。中年妇女头发凌乱,脸上污浊不堪,却依然可以看出她精致的五官。“娘,爹去哪里了,爹,爹怎么不来保护我们,娘……”中年妇女看着骆默,咬了咬嘴唇:“你爹,你不是看见你爹怎么死的么?你忘记了么?你忘记了么?”“没有,没有,没有!”骆默死命摇着头,认定了爹没有死。她和娘躲在密道里,娘死死捂着她的嘴,打开门道的缝隙,要他记得他的爹是怎么死在仇人的刀下的。那把刀,深深插进爹的胸膛,插进去,插进去……一晚一晚的噩梦都是这个情景,她怎么会忘记?怎么会忘记?插进去,插进去……她和娘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爹倒下去。。。
“默默”中年妇女蹲了下来,“娘的好默默,你的身上背着一百二十五条人命,记住,是一百二十五条人命。活下去,报仇!”中年妇女咬牙切齿,用的力气几乎要捏碎了默默柔弱的双肩。抽了抽鼻子,中年妇女还是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反而展开笑颜,“来,娘带你去吃好吃的。”
妇女带着默默来到一个很漂亮的地方,默默看着里面挂的红红绿绿的布,每一个人都嫌弃得看着她们母女,默默很不舒服。娘似乎在和里面的一个老姑娘说着什么,太吵,听不清。过来一会儿,娘带默默进了一个香香的房间,两人在水池里默不作声的洗着澡。忽然,默默的肩口生疼,是娘在咬她。“默默,从今天起,你叫勿忘。不准你忘记,你要活下去,报仇!”声音是娘从来没有过的恶狠狠,“等会儿,拿了钱,你就跑,没有报完仇就一辈子不准找我!听见没有?”
默默还是没有说话。
她知道娘要做什么,她知道这里是碧红院,是全国最出名的妓院。她知道娘长得有多漂亮,她知道娘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跑。她知道,什么都知道。从今天以后,骆默就再也没有娘了。没有爹,也没有娘。娘说错了,她身上背的不是一百二十五条人命,是一百二十六,一百二十六,一百,二十六。
白花花的银子塞进默默的胸前的衣袋,默默准备好了。她抬起头,笑了一下:“娘,你今天和以前一样好看!默默记住了!”
几天后,长安城的碧红院里,出了一条命案。新来的妓女投井了。
杭州。
“爹!我走了!勿挂!不日即归!”十一岁的林言在书房里给他爹留下了一封“家书”,便扬长而去。这次,他换了个农民打扮,灰头土脸推着厨房后院的破车一路冲出门外。“让开让开!”后门侍卫们一听刘老农的声音,便侧身放行了。
“哈哈!还不是让本少爷给混出来了!这次我要在外边玩个痛痛快快!”
林府在杭州是大门户。官拜几朝元老,几十年下来有了些积蓄。到了林山历这代,弃官从商,在杭州开起了绸缎庄,做着来来往往的南北生意。林言就是林山历的第三子,亦是最小的儿子,不过也没有受什么大宠爱,林家老爷忙于生意,无暇顾及,三个儿子都是放养型的。还好也没出什么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孽障。大儿子考着功名,上京做官去了。二儿子自是想要继承家业,跟着老爹学着生意经。唯独这三儿子,意在成为什么江湖豪杰,又仗着自己从小学的三脚猫功夫,四处游历,拜师去了。
林家管家张叔一直打理家务,林家大大小小都是他鞠躬尽瘁的打理着的。这三少爷出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老爷都不甚挂心,张叔自然也由着他去。看着书房的字条,张叔苦笑:这臭小子,又来了。随即派人报告老爷三少爷又出门“玩”去了,一边又让护卫小心跟着,不让少爷有什么生命危险。
林言出门,一路哼着歌儿唱着小曲儿,自我表扬:“本少爷聪慧异常,亏得跟着那口技师傅学着几天,出门也不吃亏~今后本少爷要开一个口技课,开堂当先生喽,总比那什么孔夫子仁义道德好些。”这次,林家少爷的目标是出杭州城,去寻个江湖高人来学些正经功夫。至于这江湖高人在哪里,则是需机缘巧合,天机不可泄漏了。
林言虽是富家少爷,却也知此行定是“路途遥远”,得雇个马车和马夫。来到马行,随便挑了个枣红色马匹,便嚷嚷着要寻个马夫。马行老板看着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十分不耐烦:“小子,等你嘴上长毛了再来啊。你爹娘也不管管?去,去那儿玩泥巴去!少添……”眼前忽现的白花花的银子让老板住了嘴,“额……这个,您看哪个马夫合您心意?您这是要去多远?”再次用实际行动证明银子的用处后,林言感到非常满足。“这个,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随便派个吧。”老板一看这是个混世的主,自是乐得颠颠。收了银子后,招呼王三就让他们出发了。
马车晃荡晃荡出了杭州城,没头没脑的在路上行着。王三觉着很无奈,一路上问了这小少爷八百遍“去哪里”,这少爷都说不知道,后来就干脆“随缘”了。本来嘛,世外高人哪是这么好寻的。这么没日没夜走了七天,王三可没有寻这“高人”的宏伟志愿,他还有一家老小要供养。“少爷,这十天半个月的你倒是给个数呀!我可没空陪你玩儿。本来以为一小子不过出来晃溜几天耍一耍就回,哪能是这样呀?”王三仅有的耐心都被磨没了,他可没空陪这不靠谱的主混下去。林言也觉着老这么不是个事儿,可是这十里八荒的,他哪里知道这高人在哪里,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救命啊,救命!救命!”忽然传来一阵阵求救声。“怎么了?有人在喊救命?”林言问道。
“八成是碰上山贼了,这青天白日的,真是跟上祖宗了!快逃吧!”王三一拉马缰,马车迅疾调转个方向,准备狂奔。林言初生牛犊,何曾怕过虎?更何况按着戏文里的,高手通常都会出现来行侠义之道。此乃机缘!天赐良机!怎么能被这胸无大志的马夫给牵着鼻子往回走?情急之下,林言跳下马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昏了过去。
要说这现在最紧张的,是一直跟在后边的林家护卫。谁能料到少爷能就这么从马车上跳下来?林家护卫箭步冲了过来,“三少爷?三少爷?”摸了摸脉象,触了触鼻息,活着。不过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林家护卫把林言抱到一棵大树下,免得被这毒辣辣的太阳晒伤,又让自己隐没在了山林中,继续暗暗保护。
过不了几刻钟,林言便悠悠醒来,头痛的很,跳马车的事想起了个大概。发现自己的“移形换位”后,便恍然大悟:定是江湖大侠来此救我!只是,他为何不见我?“大侠!大侠!林某人求大侠出来一见!”林言自顾自高喊着,四处寻“大侠”,仔细打探蛛丝马迹,下定决心要投入这大侠门下修习。
远远看见一个小乞丐被高高挂在树上,嘴唇干裂,面孔刷白,麻布衣服也破破烂烂,沾满了污泥和血渍,好不可怜。林言急忙奔过去,拔出随身带的小匕首,小心把小乞丐从树上放了下来。哎呦,这小乞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不会是死了吧?林言自己是个富家少爷,虽说有些游历经历,也不过是在杭州城里找几个杂耍艺人当师傅,学了几天,哪里照顾过别人?他学郎中的样子,捏着小乞丐的手“把脉”,也没把出个所以然,决定听心跳。刚把头贴近小乞丐的胸,忽然脸被猛然一锤,“啊”,林言惊叫起来,轻摸着脸喊痛。看着小乞丐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林言解释道:“干嘛呀?我是在救你好不好?好没良心……”小乞丐嘴巴微张,脸上又惊又怒,刚想说什么,又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