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五章我累得很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94  更新时间:21-01-21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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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郡主公子依旧五官出色,少了幼时的几分阴柔,添了几分英武气,身材颀长、衣饰华贵,举手投足不凡,站在二皇子身后,只是稍显稚嫩,立刻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傅桓真听到人来传报二皇子和司徒煜来了,心里咯噔一声,想着二皇子莫不是走火入魔,阳城少年郎推送不够,还把这位从京城拖来。她一面腹诽,一面寄希望于二皇子不要这么无聊,提了裙摆出去在后园雅间与他们见礼。
    二皇子一见到她着裙装,倒有些闪神,然后便是一笑,不说一语转而和府尹几人说话。傅桓真被他这一笑,笑得浑身不自在,扯着袖子转身,又见司徒煜一脸惊讶看着她。
    “怎么的?”对着这个小屁孩,傅桓真却是坦然,挑了眉斜眼看他,引着走开几步,小声说话。
    “只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如今长大了,倒有些样子。”司徒煜也挑挑眉,展颜笑开,“头上这钗子不错,这裙子稍显老气了些,颜色再淡些、用玉兰压尾更好些。”
    这是长成了个贾宝玉么?小时候那个拿着二皇子送的匕首一副向武之心拳拳的武功小子哪里去了?
    傅桓真斜他一眼:“这可是阳城最好的绣娘得意之作,府尹夫人送的。”
    “嘁,”司徒煜摆手,“阳城的绣娘哪里比得上京城?过些日子,我让人给你置办些衣裙过来。姑娘家,成日里穿着男人的衣服跑来跑去。我在京城都听说了小傅爷的名头,像什么样子?如今已经及笄,该收敛的要收敛。”
    傅桓真也嘁一声:“殿下都不管我,司徒公子就不用费心了。”
    “表兄有那么多事情要理,哪里管得到这许多?”司徒煜道,“我从小看着你长大,自然该多管一些。”
    “是是是……”傅桓真暗自翻了白眼。
    这时,座席那边突然有巨响传来,傅桓真和司徒煜回身时,只见桌子连同满卓酒食被掀翻。
    好似十分眼熟的场面。
    傅桓真肚子里再翻个白眼。早就知道她今日的什么礼席不会顺当。
    掀翻桌子的二皇子满面怒容,指着被酒菜挂了一头一脸的某位官员,斥道:“阳州还是本王的阳州,轮不到你等来指摘!”
    二皇子平日里暴戾的名气不小,这一怒,周围人跪了一地。
    那被骂的官员却也是个横的,被个皇子这样斥骂,丝毫没有退缩之意,满身狼藉,仍然腰背挺直,朗声道:“王爷此言不妥,阳州乃是陛下的阳州,王爷与下官皆是朝廷的属官,行事当以朝廷法度为要旨,岂能凭一己私欲,将一州之地兼为私地……”
    二皇子又何止将阳州作为私地?他眼睛看着的可是这整个天下。傅桓真冷眼看着一脸如丧考妣的府尹大人去拉劝那位侯大人,一面劝一面向二皇子道歉。二皇子自然不是一劝就要息事宁人的脾气,抬腿又踢翻了一桌,拂袖离去。府尹大人一面唉唉叹气指着那官员不知说什么好,一面掀起衣袍前摆小跑着跟了出去。
    司徒煜负手站在原地,冷冷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地开口说了句:“这人也太不长眼,王爷再如何,那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一个四品小官,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
    那官员离得不远,将司徒煜的话听得分明,一身狼藉却仍旧没有退怯之意,朝周围人拜了拜,告辞离去。
    刚极易折。当御史的,本就需要眼睛里不容沙子、铁骨铮铮不畏权贵,但这样丝毫不能转圜的脾性,恐怕也是他从中央降到地方的原因所在。
    酒桌子都被二皇子掀了,宴席哪里还办得下去。府尹大人恐怕心里无比痛惜今日宴会花去的银钱和心血,如今已被这个一身铁骨的同僚搅得水花也看不见就沉了底。
    傅桓真十分大度地摆出一副理解万岁的姿态,陪着府尹夫人将各位贵妇送走,再将府尹夫妇送走,吩咐顺和酒楼的人收拾残局,然后带着人从侧门离开。
    一辆马车停在五十米外的后巷里。
    二皇子坐在车中,神情恬淡,哪里有半分方才暴戾癫狂的模样。
    傅桓真叹口气,拖沓着脚步走过去给他见礼。
    “小傅快上车来,”司徒煜坐在一旁朝她招手,“表兄说今日败了你的及笄礼,现下带你去个好地方,给你压惊。”
    “公子说的好地方是怎样的好地方?”
    司徒煜瞪眼:“难道表兄和我还会诓你不成?”
    傅桓真晃晃裙摆:“小人是说,去的地方可需要我把这身累赘换了去?”
    “今日只赏景,不动拳脚。”二皇子道,语声柔和,似乎心情不错,“难得穿得端庄文雅,别换了。”
    傅桓真嘟囔一句:“这是嫌弃小人平日里不端庄。”提着裙摆上了车。
    二皇子只带了一队护卫,轻车出城,乘着月色到了泙水湖边。河上一艘画舫靠岸,将一行人接上船去,行往湖中深处。
    傅桓真瞪着一船的莺莺燕燕,闻着无处不在的脂粉香,拿冷眼瞥二皇子:“大哥要带小妹来寻欢作乐,也该找些俊美的公子作陪,这算怎么回事?”
    司徒煜几乎岔了气,见了鬼似的看她:“……你如今是真的洒脱不羁得很啊,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二皇子冷哼:“她还有更洒脱的话你不曾听见呢。”抬步往船首走去。
    船首布置了一桌酒食,晚风习习,舱里的脂粉味再闻不见。坐在桌边喝酒吃着小点心,看着前方月色湖景,身后伶人丝竹曲声阵阵,倒也惬意。
    司徒煜几杯酒下肚,坐不住返去舱里,不知抢了谁的乐器,弹弹唱唱地玩得开心。这位小公子文也文得武也武得,竟然乐理学得也不错。
    实实在在的纨绔一个了。
    傅桓真撇嘴转回视线,就见旁边二皇子靠坐在椅中,目视远方,看似悠然赏景,分明眉宇间却有怅惘。
    这在他身上,是极少见的。
    傅桓真却知道,往常不过是他藏得深。只是今日为何他竟然藏也不藏了?
    “大哥。”她轻声唤。先前说好了遮掩身份,做兄妹相称,此刻这声大哥她唤得倒是顺当。
    二皇子折回头来,视线相交,却是一笑:“怎么?你这副表情,仿佛下一刻大哥便要从这船栏边跳下去。”
    傅桓真嘿嘿一笑:“跳便跳了,大哥原本会水,何况这周围多少眼睛盯着呢,怎会出事?”
    “是啊,”二皇子叹口气,“多少眼睛盯着我。”他看一眼傅桓真,“不劝我几句?毕竟你的前程还压在我身上。府中幕僚人人自危,时刻担忧我止步不前,坏了他们达闻天下的壮志。你呢?”
    傅桓真轻轻笑:“大哥康康健健活着,小妹的前程便有了,什么雄心壮志的,我没有。”
    “可惜,”二皇子起身走到船舷边,仰望天空,“如今我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却是连转身都不能了。”他自嘲一笑,朝傅桓真招手,“过来。”
    傅桓真起身走到他身边,却见他伸手揽向自己腰间。她一躲,竖眉:“大哥要做什么?”
    “躲什么!”二皇子皱眉,一把揽住她带向胸前,“还能吃了你?”
    傅桓真双手抵住他胸口,低声叫:“我心里有先生,我不做妾!”
    “知道知道。”二皇子不耐烦地说,依旧牢牢将她束在臂中,将头往她颈肩上埋,喃喃开口,语声无力,“我累得很,这劳什子王爷谁愿做谁做去……”
    傅桓真挣了半天,眼看他也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又听他语气里的颓丧疲惫,船头光线不好,暗处那些侍卫看见了也不会多嘴,想想也就收了力气,任由他将自己当个抱枕一样搂着。听他低语了几句之后,反倒有几分心酸,替他委屈起来。
    他皇家血统,本是天之骄子,文武皆能、治下有方,偏只因生母位低,生父冷淡,落得几经生死,时时刻刻不能放松。心里有伤有痛,却不能向旁人倾诉示弱。这样的日子,生生过了二十多年,也是难熬。
    想到这里,她反倒心软叹息,抬手在他肩背安抚轻拍。他身上一僵,继而收紧了手臂。
    “累了就歇歇,”傅桓真轻声说,“歇口气再走。停是不能停了——”
    一声瓷器碎响,傅桓真转过头。司徒煜站在舱门口看着他们,眼珠子瞪得要突出来
    傅桓真用力去推二皇子,这次倒是一推他就放了手,侧身面朝着船外。风一吹,傅桓真肩头他靠过的地方竟是一阵湿冷,想着那个可能性,傅桓真一面惊诧,一面强撑着脸上坦然的表情,转去面对司徒煜。
    “你们……”司徒煜看看二皇子又看看她。
    傅桓真提着裙角甩甩脚腕:“怪我,忘了穿着长裙,想要攀上船舷去看水,差点摔下去。幸好大哥及时出手,不然今日可要丢大脸了。”
    司徒煜狐疑:“……当真?”
    傅桓真踮着一只脚走向舱门:“什么当真?吓死我了。以后再也不穿这衣裙,实在不方便。二哥,可别给我说出去。我去里头瞧瞧脚腕子是不是扭到了。”
    司徒煜等她进了舱,一步步挪到二皇子身旁:“……这丫头装得十分的不像。”看看二皇子,“表兄你——”
    二皇子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淡。
    司徒煜缩了一下,还是道:“那丫头是个好的,不过她的身份——”
    “不用你操心。”二皇子语气平静,“小傅爷早放了话了,不做妾,本王的妾也是不做的。她心里头有人了!”
    司徒煜眼一竖:“臭丫头,她算个什么!若论身份,她给表兄做个丫头也是抬举,还敢——不过表兄,”他有些迟疑,“你若是有心——”
    二皇子举杯在唇边,轻抿了一口,眼微微眯起。
    司徒煜便不敢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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