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第 39 章 难言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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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如魏骊等人所言,魏驰听得贪狼传话,太子本来好好的在东宫庭院散步,谁知突然眩晕昏厥,全身颤抖。魏驰怕是那寒毒又发作了,便抛下落星馆众人,策马奔回宫中。
外界都说,昭仁太子自小体弱多病,打娘胎里就是落下病的,看这情势,定活不过而立之年。而自己为延长太子寿命,奔走多年遍访名医,便是为这沉疴旧疾。
实际上,在魏驰的记忆里,小时候的太子哥哥是健康如常人的,只因为王夫人下毒,才让魏骕从此缠绵病榻,并非因为什么先天不足、体弱旧疾。
因王夫人下毒一事,魏国牵扯出了太尉谋反的惊天大案。那时刚继位不久的魏良干练而迅速的平定谋逆,遏止了兵变发生,使得魏国得免于一场浩劫。随后魏良诛杀了太尉等一批野心勃勃且位高权重之人,雷厉风行震慑朝野。
但后来的传言都说,是魏王故意牺牲太子而引出太尉一党的。
虽然不知此事真假,但那时的魏驰就知道,从此每天病卧在床、不能和同龄孩子尽情玩耍、甚至有一段时间走路都艰难异常的太子哥哥,再也不能牵着自己的手,用他那和煦如春风的嗓音为自己读经诵诗、在自己摔倒时温柔的扶起自己了。
病痛让他原本玉瓷般的面色附上了苍白、淡色的眉从此常常微蹙,墨染的双眸因昏睡而紧闭……所有人都知道,暮色已经笼罩了本该英气勃发的年轻身体——便如冬日里出生的彩蝶,拥有最美丽的外表,生不逢时,只能在风霜里凋零——这一切,是为了社稷、为了魏国、为了家族。
从此,小小的魏驰立志要做强者,保护那虽病容满面,却仍难掩绝世风华的太子哥哥——便是在病情最沉重的时候,魏骕也会在间歇的苏醒中提醒自己加餐加衣、勤勉进学,恰如一位尽职尽责的大哥般督导弟弟,又劝慰亲人不要难过。
那一年,魏骕十二岁,魏驰十岁。
十几年的岁月里,每次见到魏骕昏厥,那苍白中微微颤抖的柔长睫毛,因寒毒疼痛而咬噬出血的嘴唇,都令魏驰惊心,只怕那双明眸不能再睁开,关心而又略带忧愁的望着自己——照顾和保护自己这位受尽苦难的兄长,似乎成为魏驰人生中的一项责任与使命。
为了稍减病痛,魏驰遍访天下制毒高手、圣手名医,虽然他医术平平,但是就毒学一道却浸淫颇深。但因为魏骕中毒时间过久,寒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蚕食他的健康,如今只能尽力拖延,让他活的尽量接近于普通人——至于长寿和子嗣,都已经与他无缘。
通过这些年自己的努力医治,亲自为魏骕疗毒驱寒,太子昏厥的次数和时间都少了很多,每次的痛楚也略有缓解,偶尔也可以参与祭祀、朝会和饮宴。
但是魏驰明白,这不是长远之计,再多十年,便是神农再世,也无力回天。
关于宫闱坊间传闻自己与太子之间那种香艳而不伦的关系,魏驰是知道的。
正所谓“清者自清”,自己之于魏骕,实是亲情与责任、怜悯与心痛为多。十几年来,二者已经成为不可分割的共同体——睿智沉稳的信宁君背后,永远静静坐着那倾世无双的魏国昭仁太子。
再加上太子中毒的背景,让魏驰只感觉自己如今的一切,包括魏国与父王的基业,当初都是牺牲魏骕而来,必须一生保护这位大哥,哪怕倾尽所有。
这便是他需要背负的责任,是他自小立下的誓言。
便如父王将家国交给他时,魏骕也是托付给自己的最重要的嘱托。
当魏驰踏进东宫寝殿时,只见王太医等几个胡须花白的老太医正往外走,想是已经给魏骕诊过脉。
询问了太子的病情,几位太医都表示是因为春天节气变化,太子体内寒毒因阳气上升而有所反复,才导致晕厥,并无大碍。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应继续按照魏驰所习疗毒方法,以热汤配以金针渡穴,疏导寒毒。
太医们行礼告辞后,魏驰轻轻走入内室。因为这次病情并不严重,魏骕已经转醒,不过他并没有听从太医的嘱咐静躺,而是斜靠在枕上床头,一手支撑着身体,转头望着窗外的夜色。
皎洁月光静静射入,在魏骕风华无匹的脸上洒下一片光晕,使得本来因为病痛而苍白的面容笼罩在柔光中,几缕黑发散在胸前颊边,更倒衬得肌肤胜雪。
听到脚步声,本来看着窗外的魏骕转过头来,冲着一脸忧色的弟弟微笑点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让他宽心。
“这病也多年了,我也早就习惯……不必每次都来看看……恩……”看着魏驰走进,斜倚着身的太子想举起支撑身体的右臂让座,不料因为杵的久了,身体半边已经酥麻,不动还没好,一动便感觉全身无力,径直向床边倒去。
“小心了!”见到那人要倒,魏驰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将魏骕圈在怀中,才堪堪没有磕倒。
头靠在弟弟宽阔的胸前,魏骕伸手扶着魏驰稳住身形,回倚到枕上,笑道“幸好小驰眼疾手快,否则便要遭了。我倒没什么,你肯定要责罚这东宫中人了。”
虽然眼前的魏驰早就长成高大沉稳的成熟男人,不是当初的孩童模样,但是太子仍旧爱用“小驰”称呼,一如往昔——怕是整个魏国,也只有昭仁太子敢用如此稚嫩而亲昵的称谓称呼眼前这人人敬畏的信宁君了。
“照顾太子不周,自然是要罚的。”笑着回身坐在榻前的矮椅上,魏驰吩咐伺候的宫人准备热汤,等下还要给太子殿下疗毒。
“我问了太医,只是节气变化,没什么大碍,便不必劳师动众吧。”
“突然昏厥,可小可大,想来自上次金针渡穴也有一月多了。”温言中,却有着不可抗的威仪,让你不能拒绝。
闲坐着说些家常话,魏驰说到刚刚在落星馆魏骊、李慕维、卫雅铎等人的争斗,表示已经小施惩戒,如果魏骕最近精神尚可,便看看魏骊的抄文,管教管教他倨傲的性子。
含笑听完这场纠葛,魏骕勾起嘴角,和魏驰相似的墨色眼眸转过眼前人笑意甚浓的面庞。
“这修成君便是你上次自盛阳回来后和我说起的那位公子吧?恩……他的一席话虽过于理想大同……但如果人人都恃强凌弱,这天下便也无公理和道义可言了。”言下之意,倒是赞成李慕维的言论。
“那是太子和他一样,自小生于繁华盛世,没有受过人间不平,哪知人心险恶,才会有此言论。”
“说的在理,不过小驰真如嘴上说的‘遇强则强,遇弱不顾’,那又为何在关键时刻出面救了修成君和安平君,还派鸣鹿和卓蜂保护他俩?”其实魏骕更想说,自己便是这世上最弱的弱者,再加上这张惹祸的脸孔,更是奇货可居。
“我也只是怕双方都把事儿闹大,现在毕竟晋国情势还不明朗,细作回报说晋王李慕络确实没有死,现在仍在梁王手中,也不知他要如何处置……如果李慕络死了,那修成君就很有可能回去继位;就算赵太后更偏爱长安君,李慕维回国后的地位也只会高不会低。”
“真要讨好修成君,你便不会救了他们又罚他们了。我看你就是在和这晋国的修成君置气斗法,心中明明有些赞同他的观点,又拉不下脸承认。恩……小驰好像很在意这位修成殿下,上次回来便和我说过多次……”少有的揶揄口吻从那形状优美的唇中吐出,尾音拉长,显得别有深意。
抬手随意拨弄额前垂下的碎发,手臂恰好遮住半边脸颊——没有人看到,太子刚刚含笑的眼中,此时却有一抹微不可查却满含温柔的忧伤,一闪而逝。
“太子看来确然是大好了,还有精神打趣弟弟。一会儿金针渡穴时喊痛喊冷,我便不管啦。”
看着进来通报热汤等准备完毕的宫人,魏驰站起身来边脱下外袍,边对床上那人佯装恼怒。
不过,俯下身来打横抱魏骕时的温柔,还是一如既往。
手臂勾住魏驰,那被天下人绮想联翩的昭仁太子,俊丽无双的脸颊此时正靠在自己弟弟宽厚的胸前。锆石一般的美目微阖,沉默的听着这颊边胸膛中沉稳而雄健的心跳——这独属于自己弟弟魏驰的心跳。
我对你的心意世所不容……我自知命不久长,如果真有人能够替我爱你,而你也爱他,那便够了。
沉稳的心跳,是魏骕的缱绻与眷恋。
那难以宣之于口的心意中,便只有所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