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廖锦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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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完早会之后,我接到了老妈打来的电话,仿佛征兆般碰翻了桌子上的水杯。玻璃杯砸地的破碎声引起同事的侧目,我尴尬的回以笑笑,然后狼狈的拿起手机接听。
电话接通,没等我吱声,老妈迫不及待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了。
“喂,小远啊,你有没有在忙?妈没打扰到你吧?”
廖女士声音里带着兴奋的笑意,我还真没听出她有怕打扰我的顾虑。
应该有什么好事吧,我想,好久都没听到老妈这么愉快的笑声了。
我没打算扫她兴,故作乖巧。
“现在没事。妈,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我笑着边说边蹲地上把碎玻璃片捡起来扔进垃圾筒,寻思着傍晚下班顺带去超市买个水杯。
“也没什么事,就是打电话告诉你声,锦闲回来了,晚上必须给我回家来吃饭,知道了吗?”
锦闲?廖锦闲。
我拿着捡起的一片碎玻璃,硬是愣了三秒钟。
“喂,小远,你在听吗?”
“嗯。”
我把最后一片也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垃圾筒里。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到A市,说什么太迟了就住酒店了,今早你爸让司机去接了,估计等会就到家了。锦闲也真是的,直接回家住不就好了,还怕什么打扰啊都是一家。好了,妈去给锦闲做点他爱吃的红薯粥,不跟你讲了。晚上回来吃饭,别忘了。”
“嗯,知道了。”
“记住别忘了早点回来。”
“老妈,知道啦。拜。”我翻白眼,真是啰嗦的老太太。
挂了电话,不禁苦笑,五年前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他离开的,而今五年后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他回来的。
我以为五年的时间足可以忘记一个人,但是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听到他名字的那一霎那,我的心底还是莫名抽痛了下。
很多东西很多事情有时候我们不过是不愿意想起,但并不代表就是遗忘。
我拿起笔,集中注意力开始一天的工作。
其实五年之间还是有很多东西变了,至少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年朔远了。
五年前廖锦闲不吱一声地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后,我一度以为自己会崩溃,但是没有。我极其平静地接受了我以为不可能接受的事实。然后我开始努力地读书,考上了一所三流的大学,学了四年的设计。毕业后进入了一家设计公司,三个月前正式从家里独立。
年明对我的独立嗤之以鼻,我对他的态度也不以为然。我们这对父子互看不顺眼。
其实四年前年明是反对我学设计的,但他左右不了我。而四年后,他再度想让我进他的公司帮他,我断然拒绝。以年明的智商不会看不明白我这是想脱离他的掌控,但他不点破,他以一种冷眼旁观地态度看我挣扎。他在等着我落败后回去求他,我想我会让他失望,就算我再差劲也不会让他看到那一天。
我跟年明的关系算不上僵硬,但也从没心平气和地谈过一回。他对我说话总是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当然我对他说话的态度也算不上尊重。在我有记忆以来我不记得年明曾经抱过我一次,呵护过我一回。小时候生病,身边陪伴我的永远是妈妈和廖锦闲。
年明只是负责生我养我,从来都不曾爱我。但是他爱我妈,这或许就是我至今还喊他爸的原因。
年明不爱我,爱我的是廖锦闲。
从小我便是跟在廖锦闲身后长大的,他总是护着我。我哭他会安慰我,我笑他会陪我笑,我生气他就哄我。
那时廖锦闲不过比我大五岁,却一度撑起了我小小的天空。
廖锦闲是我外公外婆领养的孩子,我妈妈名义上的弟弟,但我妈对他比亲弟弟还亲。我外公外婆出车祸去世后他便随我妈妈嫁到了年明家。我妈比他大十八岁,廖锦闲是她当半个儿子养大的。年明是爱我妈的,所以他从来都没有刻薄过廖锦闲。包括后来送他出国留学。对于廖锦闲,年明也算仁至义尽。
而一度廖锦闲是我的全部,他占据了我的童年,少年以及那个荒唐的初恋。
记得上初中之后,身心逐渐开始发育。初三寒假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吓到差点喊出来,惊醒后发现内裤湿答答的,我慌乱地差点急哭了。那时住在城区老房子里,廖锦闲和我住一个屋,我第一时间就去推醒他。他问我怎么啦?我红着脸又说不出话。他问我哪里不舒服,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廖锦闲给我弄得莫名其妙,伸手摸我的头,估计是想看我是不是发烧了。我“刷”一下脸更红了,慌忙拍开他的手。他盯着我看了好久,然后恍然大悟般笑了。他调笑地问我梦见谁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没好意思告诉他,我被那个梦吓坏了,所以拼命摇头什么也没说。他给我拿了条内裤叫我换了,然后又给我讲了些生理知识,我懵懵懂懂也没怎么放心上。
高中之后,我开始寄宿学校。那时正值豆蔻年华,男女之间开始萌生朦胧的情感。几个男生住在一起,说的聊的无非就那么几个话题。有胆大甚至去弄几本杂志放寝室里偷偷传阅。
我意识到自己喜欢廖锦闲是在高一下半年,那时班里的一个女生给我写了封情书。那情书写了些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但里面有一句话我至今都忘不了。
“有时候我做梦梦到你对我笑,连醒来了都觉得很幸福。我知道这就是喜欢。”
看到那句话,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廖锦闲。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不正常过,也从来没有为我喜欢廖锦闲这事而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在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之后窃喜。想着廖锦闲也是喜欢我的就会莫名其妙的笑出来。时常被同学骂白痴。
那时一切都太单纯。
在熬过了大二之后那年暑假,廖锦闲大学毕业,在那个只有我和廖锦闲的夜晚我鼓起勇气向他表白。我曾经幻想过廖锦闲会欢喜地接受我,然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满目的星空下,我怀着虔诚的心吻上他的唇。但我却看到了廖锦闲瞬间惨白的脸,那时我的心如堕十八层地狱。
他猛地推开我,痛苦地闭着眼睛。半晌才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我我们是不可以这样的。
我生气,问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他没有回答,我就真的生气了。夺门而出,跑去网吧上了一天一夜的网。第二天的时候满眼通红的廖锦闲找到了我,要我跟他回去,我不肯。他拽着我不放。我那时就莫名的很生气,就给了他一拳。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廖锦闲哭。那种眼泪在眼角不受控制的滑落。
我知道他落泪并不是因为我打了他。但是看着他的眼泪我愣了。
后来我乖乖跟他回家。以后的日子相安无事,如果不包括冷战的话。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度过了一个月的暑假。
由于下学期是高三,所以我提前开学回校补课。当我半个月后被放回家的时候才知道廖锦闲走了。
出国留学去了。三年五载不会回来。
那时我是多么的恨他。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不必避我如蛇蝎,连离开都要瞒我,我不过是喜欢他而已。
我颓废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哪个筋搭错了,破天荒地开始学习。成绩直线上升,最来还考了个本科,让成天骂我的年明大跌眼镜。
特地选了个外省的学校,远远逃离那个家。为此没少让我妈抱怨。其实自从廖锦闲离开之后我就很少回去了。我不愿在那个屋子里想起他的身影,我需要时间和空间去遗忘他。
大一的时候,由于城区的老房子要拆迁,年明在市郊换了一栋三层小别墅。老房子拆了之后,那里建了一个公园,多年后回去还特意跑去逛了一圈,除了那颗老桃树,一点熟悉的东西都没剩下。
大学毕业后,我熬不过老妈的苦口婆心,于是只好回家所在的市区找工作。虽然公司离家并不远,我却极少回去,基本上住公司提供的公寓。三室一厅带两卫一厨,三人合拼一套,一个人一个房间,其他公用。算不上条件好,但也不算差了。
其实折合年明的资产,我也算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但我从来都没拿年明的钱往自己脸上贴过金。就连现在的同事都不知道年明是我爹。
曾经还有同事开玩笑,说:“年朔远,你也姓年,怎么就不生给年明当儿子呢?不然也不用跟我们一起这么穷酸了。”
我不可置否地苦笑。
年明在这个城市里算小有名气,但是为人还算低调,不然我这个儿子也无法幸免于难。
我有时候也会想要是没有廖锦闲管着我会不会成为一个二世祖,拿着年明的钱交些狐朋狗友,到处招摇过市,毕竟年明再差劲,也从没限制过我花钱。但是一想到他我就会心痛。他护我太好,以至于他丢下我的时候我看起来像条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