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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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同道人,只是习惯一起走罢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房间里色调昏昏的,反而晃眼,来自电脑屏幕的晕光打在眼睛里,如上了一层劣质的胶水,干得快,粘不稳,只让眼睛难受。
“喵——”这不是猫叫,而是消息提示音。生意单子来了。我一斜发涩的眼,用余光瞟了不远处某尊静然不动的“雕像”一眼,收回,点开文件一扫。哎呀,他嘴瘫的眼疼。把提示音设成诡异猫叫的,正是那尊“雕像”。“她”身高只有可怜的一米四五,而一头未老先衰的苍白长发直长到大腿,“她”喜欢缩在黑白羽毛纹垫子的轮椅里,“她”的腿能动,懒而已,时常双腿曲起由双臂环抱住,头深埋,任由凌乱的长发散落,扫到椅面上,遮挡住了大半的身体,简直像一作茧自缚的鬼。“她”或在打盹,或在沉思,谁知道“她”脑子里装的是浑水还是脑汁。
我看完了单子,习惯性吐一口气。摸过左手边的酒杯,一拿,是空的。几瓶红酒正放在“她”身旁的茶几上。我信步走过去,前脚刚走到“她”的面前,“她”像僵尸一样无声抬头,刘海把鼻子以上的地方都遮住了,似有猫眼一样的光透出,我对这惊悚场景习以为常,习惯深处,恐怖片成了冷笑话。
“又要吃什么?”我斜视道。
“烟。”这人说话嘴不动。只是微妙地虚开出一道缝,放气流出来。
这人的宝贝烟杆,正搁在“她”左手旁的茶几上。这烟杆有“她”半个人长,外形古典,通体墨黑,雕了银色的朱雀图纹,边很细,似有一种妖魅感。正配“她”的衣服。“她”喜欢穿古典长装,长袖子长摆子高领子高腰子,白色的或黑色的,图案一律为朱雀纹,因而道上的人都称之为“烟鬼雀儿爷”,也因“她”是赌场上的麻将高手而得名。
“给你,面瘫爷。”我双手捧上那爷儿的烟杆,若是不小心磕了一下,“她”会瞪得我全身鸡皮疙瘩摇摇欲坠。可这烟杆时常充当凶器。
“我不是面瘫,是嘴瘫。”我两眼开大几厘米,直视“她”乱发下的两唇开出几厘米的大缝,随后“她”抬起左手一个短弧往嘴里扔了一颗腰果,我这才发现“她”怀里抱了一大包腰果和一只羊驼布偶。那羊驼布偶是“她”媳妇。
“牙不瘫。”牙缝里传出闷闷一声。
“小心咬到舌头。”我脑子里还想着新来的单子,没闲工夫和这嘴瘫牙不瘫的“残疾人”咬唇嚼舌。
“这次呀哦杀谁?”呀哦呀哦你语音无良的,什么怪毛病不造偏偏喜欢把个别字生生拆成两个音读出来,听着分明就是语气词,高端忐忑。再仔细看看那张嘴瘫脸,你会觉得这话说得很惊悚。
“一个姓钟离的赌徒。”我随手一捡,摇了摇酒瓶,光线昏暗里看不出里头的酒水有什么变化,兴许我是在装模作样。
“很古老的姓氏。”“她”转眸看墙角,幽幽道。
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关于这个国家的历史,都是听“她”自言自语而来的。到网上随便一查也都知道个大概。这个星球到了中年,而星球人的世界分裂为两大板块——北陆V全民共和国和南洋R联盟合众国。一千年前末世预言开始流传,震动整个星球。现在北大陆是越来越碰撞集中,海洋面积逐渐缩小,陆地上山脉日益增多;南大洋是越来越张裂破碎,一洲分几岛,几岛漂远洋;仿佛是时间有意加快了脚步,变化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不过短短一千年,充其量只是历史的一阵咳嗽,星球就这么迅速老化了吗?战战和和到现今,北大陆实现了所谓的统一,成立北陆V全民共和国;南大洋各国形成联盟,标榜共处互利,名为南洋R联盟合众国。北陆V全民共和国政府宣扬“放眼天空开新陆”,致力于构建“天上大陆”;而南洋R联盟合众国政府号召“追溯本源以求生”,致力于构建“水下世界”。“她”身世的背后,是北大陆上一个古老的异能族,名为葬仪族。而我是南大洋上一个新兴的异能族,名为不亡族。两族之间并无冲突或交融的历史,互不相关,只是现在各自所属的国家两立罢了。
这个星球上的人,身上都带有名为“复影”的无形物质,最古老的异能,便是用眼睛将“复影”复制在脑里,形成一种影像,家族的史料上描述过大致变化过程:最初影像是单一的不规则图形,先人命名为生命图像;下一阶段便由单一不规则图形转化为具有一定形象特征的图案,比如有的人以打渔为生,呈现出类似鱼鳞的纹图,有的人是古时精通天文的祭司,则呈现出类似群星的纹图等等,先人称之为生命徽章;又到新一阶段,即图转文,读取到的生命徽章渐渐形成一种特有的类文字影像,之后不断衍变转化,其中各个阶段间的分界线既有争议又不便于记忆,可以粗略地理解为文字化过程吧,约定俗成为生命文字;到现在,文转数,获取到的是一串数字,名为生命密码。而我的能力,便是看对方一眼即能获取其生命密码,若将脑中影像的数字按倒序重新排列,那此人会一命呜呼。利用生命密码杀人,是我的行凶手段。我是个杀手。道上人称我为“酒鬼独眼哥”。我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左眼深度近视右眼超常远视,因而我喜欢戴半片眼睛,我的两只眼似乎各司其职而互不干扰,能一直闭上其中一只眼而不费吹灰之力,于是我在平日里习惯闭上右眼,让深度近视的左眼操劳。
“眼睛长在心里,一千个都不嫌多。”偶尔“她”在我戴眼镜的时候嘴不动声动。
“那样太累,十个就够了。”我没由来随意笑笑。
“五个咪唵五个咖咿,你真够节约的。”“她”边吐烟边说,我手一滑没戴对地方。心里发毛了,故意这么拆着读你累不累?真够浪费的,浪费我听力。
“她”一直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没注意,就和这“残疾人”一起呆了五年多了,我们都成年了。“她”是个体户老板,我也是。“她”开换命店,我开夺命店,都是违章犯法的黑店。说实在的,没收入过日子,什么凌云壮志都是天马浮云。我也不会别的,就靠与生俱来的异能混饭吃,“她”也一样一样的。“她”拥有交换生命密码的能力,也就是所谓的换命。“她”原来的身体,则持有改写生命密码的能力,有什么具体功能,“她”不爱说。
“她”叫祭羽。祭羽本为孪生子其一,另一子因母亲异能突变而丢失Y染色体而成XO女性,出生后又因感染“第七代号”新病体而亡,母亲遂将祭羽的生命密码复制并变换重组成两条相联系相感应的密码,但女体一子处于沉睡生长状态,至此成为祭羽的备用身体。五年前,祭羽死了,和女体交换了生命密码,从此成为了“她”。那年,我失去了一只胳膊,也得到了自由。
“要杀人也得见到人,在赌场下手?”烟香缠上鼻子,鼻子立马做出嫌弃的反应。
我轻咳一声,点点头。
“我去打打麻将。”言下之意——围观。
从去年开店起,我时不时会接到杀赌徒的单子,顺道把祭羽带去。人都爱把我当雀儿爷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