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此刻的我并不是那个被世人唾弃为祸水的幽后，我只是一个刚刚脱离庶女命运、无权无势、需得在这美女如云的皇宫中敛住锋芒、步步为营才能靠近皇帝的乙女。
  
    连水沚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却也不甘示弱，只听她冷哼一声，神气十足地回敬道：“长歌姐姐想没想，自是只有你自己知道，水沚可没本事猜到姐姐的心思。”
  
    “祸从口出，还望妹妹为了家人，切记珍重。”沈长歌一双柔美的睡凤眼里竟闪过一丝警告，却不是她高傲自大，连水沚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物，我若是沈长歌，也断然不会放在眼里。
  
    奈何我不是她。
  
    连水沚显然被沈长歌唬住了，一时之间只能忿忿不平地瞪着她，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沈长歌则依旧是那个柔美而大气的大家闺秀，而今更是鹤立鸡群一般。
  
    “瞧她那个得意的样儿，分明同水蛭方才一般无二。”我身旁的权永阳不屑地说道。
  
    说的倒是不赖，我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小声提醒她：“姐姐忘了，祸从口出！”
  
    权永阳闻言立马用袖子捂了下嘴，示意自己口无遮拦。
  
    沈长歌莞尔一笑，走上前去轻轻扶起一直瘫坐在地上的孟美人，用天籁般的声音温柔地说道：“美人现在管教着我们这些人，坐在地上也太失礼了。”真厉害，她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微秒地把孟美人被吓软的局面说成了她作为主人的失礼，既化解了她的尴尬，又抬高了她的地位。
  
    老太监很适时的大声提醒孟美人：“这位主子是大司农府沈氏，嫡长女长歌。”
  
    沈长歌在闺阁中时已是凭着一副天籁嗓子芳名远扬，虽及不上大姐沈云卷，奈何人家命长。老太监不说其身份，乙女中已经有很多人识得沈长歌，如今这么一提醒，众女便都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了。
  
    沈长歌和连水沚都是九大卿家的嫡长女，是乙女中身份最尊贵的了，如今连水沚败下阵来，沈长歌如此捧着孟美人，大家便不好再对孟美人不敬了。
  
    已经有势利些的乙女附和其沈长歌来：“长歌姐姐说的是，美人负责管教我们，我们自当尊重。”
  
    “是啊，我们刚才失礼了。”
  
    “孟美人您要保重自己才是。”
  
    “长歌姐姐就是有大家风范……”
  
    连水沚无力力挽狂澜，只好站在一旁铁青着脸。
  
    面对众女见风使舵的局面，我仍是站在不起眼处埋首冷笑。
  
    权永阳皱眉说道：“这沈长歌厉害是厉害，可是她如今不也得罪了水蛭？”
  
    大司农本是比太仆的职位要重要些，沈长歌的胞兄沈翰玉又是大学士，大学士可是辅助皇帝决断的人，其地位自是不言而喻。再加之沈长歌不仅比连水沚生得美，更何况凭连水沚的城府哪里是沈长歌的对手，得罪了又能怎样？
  
    沈长歌此举的目的，想必是给众女示威的，她本是乙女中最优秀的，难免遭人记恨，如此一来，不但不会有人加害她，反而会讨好她。
  
    “咦？妹妹也姓沈，与沈长歌可是亲戚？”权永阳忽然想到这层关系，随口问了出来。
  
    我据实以告：“家父却是大司农的胞弟。不过云舒以前是庶女，怎及堂姐尊贵？是以与她并不亲密。”
  
    “我方才说她不好，妹妹可有见怪？”权永阳煞有介事地问。
  
    “无妨。云舒心知姐姐性格直爽，心思直白。”我高兴还来不及。
  
    “既是亲戚，妹妹何不与沈长歌一起出头？”权永阳提醒道。
  
    我低头瞧了瞧手上的黄金镯子，现在我无权无势，根本不是沈长歌的对手，怕是出头只会白白成为别人的棋子，求得留下便好，日后再筹谋不晚。
  
    “我可没那本事和堂姐势均力敌，还是算了。”我淡淡道。
  
    权永阳继续曲解我的意思，只听她恍然大悟地道：“是啊，我忘了妹妹是不想留下才来躲风头的，我真是糊涂呀！”
  
    好吧，我真的不想和她多说废话了。
  
    纵然我打定主意不出风头，奈何天不称人意。只见沈长歌美目扫视众女一圈，终是在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我，柔美的睡凤眼里闪烁着光彩。
  
    我语塞，我能不能装作没有和她对上眼神。此女心思深沉，她如今找上我，定是没安好心。一时怕是想她多管闲事，又怕自己分量不够，如果她拉我下水，我们便是两个重臣之女，饶是处罚也定不会重了；二是万一惹得人嫉恨，我的身份比她低，在太傅府以前不过是个庶女是以无人维护，自是好欺负得多，拿我当挡箭牌再好不过。而若论起功劳，我，说到底不过是她的陪衬，是不及她的风头的。
  
    天籁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沈长歌说道：“云舒妹妹定是来迟了，天字秀女怎么站在后面，姐姐我才寻到你呢。妹妹跟着叔父，自小定是看了不少书，懂的比我这姐姐多。如今孟美人有了难题，姐姐无能为力，还望妹妹一起出个主意才是。”
  
    她一句话，引得所有人立刻把注意力放到了我的身上。众女目光一射来，其中不乏嫉妒和轻蔑，盯着我浑身一个激灵。唉，谁让我没有人家的大气，反倒小小年纪已显媚相。
  
    已经重新坐上主位的孟美人听了她的话，抬起苍白的柳叶眼瞧我，一双眸子里满是希冀。其实她长得不赖，涵烟眉，形如柳叶，自然有点半含秋水的味道。不过她眼睫稀少，鼻小唇薄，加之脸色苍白，奴性未泯，整个人有种萧索的意味，像极了被秋霜打了的落叶。
    
    老太监见我成了众女的焦点，又开始多嘴了：“太傅府沈氏，嫡次女云舒。”
  
    纵然我对沈长歌的心思心知肚明，但眼前众女向她一边倒的形势却容不得我不站出来。更何况，人家这厢都出言唤我了，不给她面子，要我装聋子不成？
  
    我只得地走上前方，对众人行了一礼才道：“云舒不过看几眼书，却是不曾遇到这么大的场面，堂姐折煞云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