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离家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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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府门已是巳时三刻,午时要到达宫门,其间还有半个多时辰。太傅府离皇宫只需小半个时辰的路,是以时间上还算宽裕。
门口停着一辆装饰着粉红纱幔的宽敞大马车,大马车后是一辆较为朴素的小马车,小马车后便是两辆用来载箱子的马拉平板车。
大兄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亦冷若冰霜,此刻却坐在大马车前,一手执马鞭,一手拉缰绳为我充当车夫。我一时觉得好笑,却也不敢笑。
周围围了不少的人,本来当选的秀女们入宫时家门口总会聚拢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是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奈何有大兄那样的冰人在那,注定是热闹不起来的。
东祥我之前已经见过,是个高个子、肩膀宽阔的女子,样貌平凡,难得的是一脸的英气,算是招人喜欢。此时她正指挥着小厮们装箱子。
大马车旁的一个小厮为我搬来脚凳,我在湖蓝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我在车厢里坐好,掀起马车的帘角悄悄看向外面。四周算是安静,一切都在大兄冰冷的注视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箱子很快装上车,青菊和湖蓝也上了后面的小马车。
不一会儿,外面一个恭敬地声音道:“大人,都准备好了。”
“驾!”
大兄不由分说,潇洒地一挥马鞭,马儿吃痛,撒开蹄子便跑了出去。
我身子一晃,堪堪坐稳,险些撞到后脑勺。
帘子垂下,车厢内有些昏暗,马车行得较快,却也十分平稳。现在,我正朝着皇宫前进,用不了多久,
我就将成为他的女人,陪伴在他身侧。
一个人的空间里,我的思绪不自觉地飞回了三年前那处漫花飞舞的桃花林。那个丰神俊朗地男子甩掉一干随从,独自一人忘情地躺在层层花瓣之上,明黄色的衣饰在阳光下刺眼地夺目,粉红的花瓣轻柔地落在他如玉的面颊上不舍得离开,微风拂起他柔软的发丝极尽了缠绵。那样的他,让我以为是庄严的桃花妖。
时至今日,他的轮廓在我脑中已经模糊,唯有他充满磁性的嗓音久久萦绕于耳畔,每每悸动着我的心。
“翠楼含晓雾,莲峰带晚云。玉叶依岩聚,金枝触石分。
横天结阵影,逐吹起罗文。非得阳台下,空将惑楚君。”1
“吁——”
马车一阵摇晃,大兄急急地喝住受惊的马儿,努力控制着马车。我尚在遐思中,免不了又是一阵惊吓。惊吓中我的后脑勺终是装在后车厢上,所幸我吸取了教训用手护住了头。这一下,我心里燃起了丝丝怒火。
“哪里来的刁民,怕是活的不耐烦了罢!”车厢外大兄冰冷的声音充斥着令人胆寒的怒意。
马车似乎被人群围在中间,四周有许多人的议论声,我不大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最突出的是一道如流水般温和却呆滞的声音欢快的叫道:“美人儿,美人儿,这车里有美人儿!”
敢拦官家的马车,又出此狂言,听那语气,只怕此人甚至已经神智不清了吧。
“来人,拿下这傻子!”大兄冷冰冰地命令道。
谁料那痴人闻言倒像是来了气一般:“你才是傻子,你们都说我是傻子,你们猜都是傻子!”
外面响起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应是下人们上前去捉拦车的痴人。痴人这才受了惊一般,像个孩童一样声音慌乱的大吼哭道:“呜呜,刘叔,季妈,你们在哪啊?啊——坏人来捉我啦!”
原是进宫的路上,却遇上此人来触我霉头,我皱起柳眉,心中甚感不悦。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车帘被先开,湖蓝的身子挤了进来,她原是一脸的担忧,看到我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随即神情一松,说道:“小姐无事便好。”
这时,大兄的马鞭声破空响起,似乎抽那痴人的身上,我能听到布匹的撕裂声和痴人吃痛的惊呼:
“啊,痛,痛,不要打我,我不是傻子!”
“什么人惊了车驾?”纵使心中不高兴,可大兄如此暴打一个神志不清的痴人,那生生撕心裂肺的呼喊已然让我生了恻隐之心。
湖蓝答道:“奴婢匆匆瞧了一眼,看他衣着破烂,该是个乞儿。”
外面的皮鞭声和呼叫声更响了。大兄素喜清静,最烦有人在他面前大呼小叫,如今这乞儿这般叫嚷,怕只是徒增大兄的怒火罢了。
这一路上本是诸多不顺,大兄若继续打下去,延误了进宫的时辰不说,怕叫围观的人看了去,对我和太傅府的名声都十分不利。
想到这里,我淡淡吩咐道:“湖蓝,挑起车帘。”
湖蓝依言挑起车帘,外面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我适应光线后一眼便在人群前看到那个正在大兄冰冷的马鞭下痛得直打滚的痴傻的乞儿。大兄是毫不留情的,一鞭鞭下去,打得那乞儿身上多处皮开肉绽,乞儿痛得又在地上滚,滚得尘土飞扬,滚得伤口沾满泥土,愈发惨不忍睹。
人群已发出唏嘘声,也似乎有人认出我家的马车。大兄向来视人命如草芥,如此又没消气儿,小厮们即使见他做过了却都断断不敢上前阻拦。
“大兄,饶了他罢,且误了时辰。”看来也只有我开口了。
大兄闻言,扬起的手臂微微一顿,却仍是将这一鞭子狠狠抽了下去,这才余怒未消地收回马鞭。
那乞儿听到我的声音时就抬起乱糟糟的头痴痴地盯着我,乱发和灰尘盖住了他整张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大兄最后这一鞭下去,他却浑然未觉,只是身子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
我眼角微微一瞥,饶是惊了一下,大兄拿的这是他一贯用的金丝蛇皮鞭啊,此鞭质硬却柔韧,抽在皮肉上最疼。我同情地再去看那被金丝蛇皮鞭暴打的乞儿,虽是看不到他的脸,我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他在对我傻笑。
围观的人渐渐都看向我,响起了惊艳的赞叹声。
我细瞧那乞儿,长得高且瘦,一身宽大的沾满油污的不灰不黑麻衣覆盖在身体上,狼狈至极。
“你没事吧,真是对不住,我们有要事在身,家兄一时心急打了你,小兄弟莫怪。”我尽量把语气放柔放缓,眼波温柔,我知道这样一个痴人听不懂,确是说给围观的人群听的。
1《赋得含峰云》【唐】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