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执棋笑谈将征战(中)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2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西北,破旗大营。
军营背倚千仞苍山而建,左侧有一条宽阔溪流,水流清澈甘甜,右侧另有两座矮山,合围出一空旷腹地,出口地势平坦开阔。军营二十里外山间,同有一大片开阔平坦之地,可容纳将士数万,大炎西征破军旗将士便是安扎此处。
帐外不远处,声声而至的号角声,雄浑而绵长,片刻不曾停息,和着战鼓雷动的轰鸣之声,将士们的奔马厮杀呼喝之声,如同巨龙浴血而鸣。中军账中,温渊衡侧耳听得此声,自主位起身至下,伸手取下剑架之上的佩剑,挥鞘挑起牛皮大帐,账中将士随其身后一同步出帐外,左右士兵无不精神抖擞,肃然挺立。温渊衡挥手遣人牵来战马,随后握缰翻身上马,一身寒铁甲胄迎光煦煦,束髻玉牟上的墨色缎带随风而舞,好不英姿勃发。拍了拍身下随他征战多年的白驹,只听一声嘶鸣,人与马立时如同闪电一般驰风奔校场而去,待再凝神望去,远远只见一个融风而去的背影,其余将领方回神策马追去。
山间校场处,骑军统领墨锥正立于一通体黝黑目光似电的骏马之上,傲然观望着战况,身侧的战天戟稳稳插入地下一尺有余,戟尖上的白色璎珞随风撩动。
此时两军骑兵各约逾五千,分两队相持,冲袭绞杀。战场尘土飞扬,黄烟滚滚,几欲遮天蔽日。战马的嘶吼鸣叫与将士的呐喊厮杀不绝于耳,战况胶着宏浩,令人血脉贲张。
对战的两队人马杀气腾腾,一方身穿镶红银白色军服,所骑马匹均是墨锥距地临时征用,并非军营之中训养的矫健战马,只算得上二等货色,手持长枪,枪头并无枪尖,只单单吊着一个红樱穗和一包土红色的泥袋,而另一方身着镶蓝玄黑色战袍的军队,则是身骑乌桓异种良驹,乌桓地处极北高原,气候酷寒,但因地广人稀,草原森林广茂无边,盛产体壮膘悍,腿脚粗壮的良马,极适用于战场拼杀,玄黑色战袍的这一方将士手中所持兵刃皆为大刀,刀身也是用木材所制,刀尖上同样悬挂着一小方布袋,袋中所装则是白色的石浆泥,此时,交战双方号令齐响,震耳发聩,响彻云霄,传递的是同一个号令,那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杀!”
策马从一处山坳绕过,前方豁然开朗,温渊衡朝着越来越近的呐喊声策马直驱,待驱近战场厮声边缘,勒马立于一处小山坡之上,山坡一侧围着几棵高大树木,枝繁叶茂正好遮挡秋日烈烈艳阳,且视野极佳,眼观战况已趋混乱,此时温渊衡身后数名将士已至,拢后靠近,同望向眼前的战场,须臾,闻人捻须笑道:“墨将军麾下的骑兵营训练有素,如此看来,我大炎西征取胜是指日可待矣!”
温渊衡侧头朝数十丈之外的墨锥看去,片刻收回视线,与右后侧军师符辽道笑谓:“此次与钴羯交战,我军将士虽皆有破军之勇,然届时还盼军师赠渊衡良策,万望助我军将士长驱深入,每战必捷。”
“老朽必尽我所能,与天借势助佑我大炎万千将士战胜荣归,况有毅公坐阵助我大炎军威,兼数位将领夺阵杀敌,何虑吾等愿不遂矣。”
听符辽此言,众人皆畅怀相视大笑。
而战场之上,此时两军混战,如两道闪电互相穿行其间,冲撞相击不停,又如两条巨龙以雷霆之怒相互嘶咬拼杀,玄黑色军队一方阵型,左右张开如同鹤的双翅,队形灵活变幻,收放自如攻击银色军队一方,而银色军队一方阵型,前方骑兵依次张开似箭头形状,如一支银色利箭拼杀左右两侧的攻击,两方军队全力相击陷入对抗,场面混乱无序,难以看出什么来,形似箭头的银色军队四次冲锋进攻之后,鹤形军队一方鼓声顿换,三声极快的鼓声连续三声间隔的鼓声之后,列队开始出现变化,原左右张开的双翼收合之后转换为竖列,队形依旧如同鹤的双翼,前翼直插入箭阵军队后方,后翼则紧步跟随抵御来自箭阵军队的攻击,形成攻守阵势,战场之上黄烟腾腾,漫天接地,战场上空只见漫天黄沙之下,黑色军队如同一条通体黝黑发蓝的巨龙悍然张开锋利的巨齿将另一条银白色的巨龙嘶咬开一个巨大的的口子,一时间对方军队被冲散开来,战场上的战况开始渐趋明朗,紧接着鼓声又有变化,连着一串接续擂动的鼓声,随着“冲锋!冲锋!”的号令之声,直插入对方军队的鹤翼直袭银白色军队的后方尾侧部位,另一翼灵活张开攻势包抄上前,双翼收拢,将银白色军队一方的后方兵力截断形成包围之势,银色利箭终究刃光不够利,玄黑鹤翼一方的军队获得此次模拟战争的全胜。
几人站立在小山坡之上,看着眼前已临尾声的战场,面上皆露出微微的一抹笑意,显然是对这场严整悍然的操练很满意,收兵鸣金之声在夕阳残红的光线之下啸然而响,两军开始策马收兵整队,这一场模拟战争从战马与兵器上来看,双方的配备均有不足与优胜之处,玄色军队这一方赢则赢在战术的运用与配合之上,另一方虽是输了,面上却没有一点不服与气馁之色,反而是对赢的一方的敬佩,当然心下也在暗暗较劲着,尽快补足不够完善的地方,待真正踏上战场拼杀之时杀尽敌军扬眉吐气一把,只是经过一个时辰用尽全力拼杀的身体已经饥肠辘辘,看着对面正从搬上来的木桶里取出大块的牛肉与馒头面饼果腹的一众兄弟只有拼命咽喉的份,赢了的人自然是有奖赏的,而输了的只能饿着肚子看着对方咬开肉块时舔舔嘴角,全体挨饿一个晚上直至第二天日出,并且还要腿负沙石袋绕校场跑五十圈,晚上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守营,等到终于能吃东西了,这些累了一天又挨了一晚上饿的士兵一个个就如同野兽一样抢夺唾手可得的任何食物,那股劲可不比战场上弱分毫。
这时墨锥才拔出他的战天戟,掉转马头朝温渊衡他们策马而来,及至人前丈外些许阔掌稳勒缰绳,身下良驹马蹄在草地之上笃笃踏了几下便定下了身形,乖顺的垂头啃食青草,墨锥立于马上,横戟过身,拱手合礼向温渊衡道:“末将参见毅公。”
温渊衡抬起手中马鞭朝墨锥指去,回头看着其他几人笑了笑,说:“当年他还是军营中一个小领兵时,我见他杀敌骁勇灵活,觉其必有领军之才,便收入我麾下,如今所见果不其然。”
墨锥虽是将才,年龄却只是个二十七八的小伙子,听得温渊衡这一言,面上谦色缓以一笑,雪白的牙齿在光线下整齐如编贝,“承蒙毅公提拔教导,墨锥于用兵之道方才开窍有所小成。”说着朝已经收拾规整的校场看了一眼,回头咧开嘴角又道,“而且这只是操练,对垒双方都是自己人,过不得数,墨锥也还没有在真正的战场上用兵拼杀过。”说着就像大姑娘出嫁头一回般,脸上微微染了些绯色,抬手挠着脑后,引得其他人哄然而笑。
符辽摇着手中的羽扇,须眉微扬朝墨锥笑言,“老朽看墨将军年少有成,天纵英才之辈,即使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也必定震慑敌军三分。”
温渊衡抖了抖手中的缰绳,驱动身下白驹回身朝军账行去,目光落向眼前青郁葱浓的景色,“真正的战场上,便是真正的敌我交战,不容儿戏,这一队骑兵尚还存在不足之处,不管是战略上还是体力上都需要尽快补足,若是与真正的钴羯军队相抗,数次冲锋之后,少说伤亡一万人里去三千,若要稳赢,伤亡要减至一千五才行。”
“末将明白,必会以最快的速度让骑兵营无坚不摧。”墨锥收了面上神色,肃然稳声道。
将目光放得更远,看着天边铺呈的被夕阳余晖染红的云层,温渊衡轻踢了一下马腹,拎在手里的棕色马鞭搭着马背,“我军将士初初进入西北之地,就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不少士兵体虚气软,虽然有军医用药调理,但因为与中原之地气候的差异,要恢复也需要一些时日,此地离大炎数千里,相隔甚远,粮草周济多有不便,军中数万兵马一日所耗粮草不可估计,如今钴羯近在眼前,我军岂能坐以待之,我只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十日后我必要看到一支士气大振无坚不摧的大炎军队!”
跟随在温渊衡身后的数位将领均领命道。“属下得令!”
听得温渊衡此一席话,墨锥随即策马前驱与他靠近并行于侧,手中战戟稳插入地,停下马匹,抱拳振声道,“两军对垒,骑兵营打头阵行于阵前,墨锥愿立军令状,不出十日便交出一支训练有素锐气难挡的大炎骑军营,此北征之战必胜不败,若是战败,墨锥愿领任何责罚。”
温渊衡随即停下来,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稳稳落在墨锥面上,神色肃然,“你此言当真?军令如山不可儿戏。”
墨锥抱拳的双手并未放下,他嘴角咧开一丝极淡的笑意,目光熙熙似有一簇火苗在眼中燃烧,他略显苍白的脸有一半沐浴在夕阳之下,橘红的余晖在他的唇角镀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辉,他徐徐笑开,道,“墨锥从不做没有把握的决定。”
其他人听墨锥如此说,纷纷开口道,“毅公不可答应。”
“是啊,毅公,就算是身经百战之人面对战争也不可能有万全的把握,何况墨将军此为头一次领兵,军令状一立,便是生死抉择!”左军将领贺阑道。
温渊衡看着眼前的墨锥久久没有说话,似在思量,终而他挑眉一笑,抬起马鞭搭在墨锥手上将其双手放下,“军令立,便不可悔。记住,万千将士的命握在你手里,你自己的命亦然。”
“末将定不辱军命!”墨锥拱手又是一礼,身上盔甲铮然而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