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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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晚,凤眠是在将军府众小厮及丫鬟们瞠目结舌的目光中,顶着乌青的右眼,摇着扇子离开的。
大家都猜测着他右眼是怎么回事,然因没足够证据,各种猜测又被无情推翻。大家唯一确定的是,这一拳是他们折少将军赏的,并且,因为这一拳,估计凤眠日后想再入将军府,难咯!
谁不知道他们折少将军向来好脾气,若非气极了,怎会随意打人?
而这一拳,也让凤眠着实安静了好些日子,整日里窝在丞相府里养“伤”,逗逗鸟浇浇花耍耍蟋蟀,全然一派不问世事的“隐居”高人形象。
丞相夫人为此大感欣慰,欢欢喜喜炖了一大锅枸杞猪肝汤给他养眼。她的儿啊,终于自觉的不再出去拈花惹草惹是生非了!
丞相大人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思考着要不要等这孽障好的差不多了,再给他左眼也狠狠来一拳。如此,他就可以多舒心一段日子。
最活跃的是丞相府三小姐凤荭钰,自凤眠闭门不出开始,她成日和只跟屁虫一样,跟在凤眠身旁上蹿下跳,叽叽喳喳个没完。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凤眠右眼已经好的差不多,正蹲在桃树下耍蟋蟀,凤荭钰一下子跳到他背上掐住他脖子。
“好二哥~说嘛~到底是何人本事这么大,竟然能打到你。”这话,百分百的幸灾乐祸。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的凤眠身体一歪,堪堪稳住身形,背上凤荭钰又扭了两下,手中半截竹枝竟险险戳中罐中蟋蟀。
“荭钰,你想掐死二哥不要紧,可不能伤害亲爱的黑旋风呀。”凤眠扭头看她一眼,又将注意力全数移到罐中蟋蟀上。
“二哥!你再不说的话,我就让你还有你的黑旋风和黑珍珠,见不到今晚的月亮!”见凤眠又无视自己,凤荭钰不满的加重手上力道,危言恐吓。
她是真的好奇,这些年凤眠日日在外面鬼混,却从来都只有别人吃他亏的份,何时,有人能动的了他了?
“荭钰……”凤眠终于正视凤荭钰,“你这般,让二哥本就受伤的心,情何以堪?”凤眠转头看着她,略带红晕的桃花眼水光盈盈,水润红唇微微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无耻!
凤荭钰浑身一个激灵,立刻从他背上跳开,鼓腮瞪着他,腹诽。
见她跳开了,凤眠撇嘴,懒洋洋站起,伸了个懒腰,抱着蟋蟀罐子走人。
“孩儿们,爹爹带你们换个地方晒太阳,如何?”
“……”
凤荭钰望着凤眠离去的身影,无言泪目……偏心!有了蟋蟀儿子就不要荭钰妹妹!
用晚膳的时候,丞相大人吩咐人加强了丞相府守卫,并且嘱咐一干女眷,入夜后就不要随意外出。说是近日帝都城内出现了一名采花大盗,已经辱了好几户人家的闺女。
凤眠听的啧啧钦羡,扇子也摇的欢畅,直道那大盗够逍遥,想来,偷香窃玉定是别有一番销魂滋味。
闻言,丞相大人气的摔了碗筷,连骂孽障。丞相夫人连忙扶着他给他顺气。
三小姐凤荭钰咬着筷子,拍桌立起,漂亮的眼里精光四射,“二哥!我想去看那采花大盗如何采花!”
“我没兴趣,你自己去吧。”凤眠淡淡瞥她一眼,又将她浑身上下瞅了个遍,然后郑重点头,“不过,你切记,要小心。虽然你很粗鲁很暴力,但是,长得还算能见人,二哥觉得你可能会送上门被采。”
“二哥……”凤荭钰扁嘴,再度泪目。
刚刚被丞相夫人安抚下来的丞相大人,气的一口茶水险险喷出,狠狠摔了茶杯,“孽障啊!我怎么就生了你们两个孽障?!”
清风皎月,夜色正浓。
凤眠辗转难寐,无端端念起将军府里的折辰逸,遂躲开一众守卫,翻了墙出去。
丞相府和将军府离得不是很远,不多久,凤眠就走到了将军府。抬头看看天色,已值子夜,这会子敲门岂不是扰人美梦?立在门口思索了一会儿,凤眠决定翻墙进去。
将军府里静悄悄的,时不时有几个守卫走过,偶尔传出几声低低的虫吟,凤眠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踩着月华,步步无声。
偌大的将军府,只有一个房间还燃着一豆烛火,橘黄的烛光摇曳,明明灭灭。
前面突然走来几个守卫,凤眠连忙侧身躲开。待几人走远了,凤眠才绕到房间另一侧,跳上最近的一棵树。
从这棵树的角度,正好可以望见那个房间的窗。窗没有关,月华柔柔的倾泻满地。凤眠一眼就望见折辰逸赤裸着上半身,一手握了个小瓷瓶,一手捏了条白色纱布坐在桌边,紧抿着水色薄唇,眸光无奈,似正懊恼。
凤眠顿觉想笑,这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反而裸着上半身,捏了条白色纱布懊恼瞅着,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折辰逸忽然放下手中物件,站起来,转身之际,背上两道极长的伤口赫然出现眼前,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心倏的一紧,他受伤了!
面色一沉,眸光也暗了下来,只见红袂一扬,树上哪里还有凤眠身影。
凤眠翻身入窗的时候,折辰逸正站在架子旁,手里还捧了条毛巾,回头见他,竟愣在当场。
不等他回神,人已被凤眠拽到床边,摁趴在床上,手中毛巾也被一并抢了去。
莫名其妙!折辰逸挣扎着扭过头,才吐出个“你”字,就被凤眠凉凉一句话打断。
“有本事自己上药,否则闭嘴!”
“……”折辰逸把头埋进枕头里,沉默。
伤在背后,他还真没本事给自己上药,若非,方才就不会因着那瓶金创药和那条白纱布,而束手无策。
伤口很深,极长,已经血肉模糊,不过,还是可以看出并非被刀剑暗器一类所伤。
凤眠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碰触,皱眉轻抚。感觉到手指下的身体轻轻一颤,估摸着是疼了,凤眠双眉皱的更紧,平日里笑盈盈的桃花眼微眯,掠过一道极其狠厉的阴鸷。
“鞭子抽的?”凤眠一边问,一边拿毛巾清洗伤口。
“嗯。”折辰逸淡淡应了声。
“你挨了他俩鞭子,他呢?”走到桌边,捏起小瓷瓶回到床边。
“不过在他脸上划了道口子,便宜他了。”折辰逸狠狠皱着眉。若非那贼人太卑鄙,竟捉了衣衫不整的女子挡在身前,弄的他无从下手,又何必至于白挨这俩鞭子。
拨开瓶塞,嗅了嗅,确定是金创药,凤眠俯下身,准备给他上药。
“哼……的确太便宜他了。”凤眠勾唇,冷笑,眸色淬毒。
折辰逸趴在枕头上看不到他表情,竟也觉得阴风阵阵,头皮发麻。忍不住扭头看凤眠,却见他正望着自己扬唇浅笑,桃花眼清波流转,勾魂夺魄。
折辰逸轻轻吁了一口气,刚才那恶寒的感觉一定是错觉!
正想着,背上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痛,想来是凤眠正在给他上药。“嘶——”他不由倒吸一口气,连忙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再出声。
眼见折辰逸冷汗涔涔,本就没血色的唇被渗出的血液染红,却死死咬着下唇不吭声。也不知怎的,凤眠就觉得恼怒碍眼,上药的手加大了劲力。
“张嘴,别咬唇!”凤眠不满的吩咐。
折辰逸吃力的睁开眼看他,虽疑惑,却也照做了。才张嘴,立刻,一只手腕堵进口里。
折辰逸吃惊的望着凤眠,凤眠只是垂眸,单手上着药,并不看他。
惊讶过后,背上又是火辣辣的疼,习惯性的狠狠咬唇,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这才想起凤眠的手腕还在口中,丝丝血腥弥散开来。
下口真狠!
手腕吃痛,凤眠忍不住心底腹诽,殊不知此时唇角已然勾出一抹莫名笑意。
“坐起来。”凤眠扶他坐起,伸手去拿白纱布,随口问着,“什么人弄的?”
看来是要给自己包扎伤口了,折辰逸配合的坐起,脑子里却后知后觉的在想着,凤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作甚?他又是如何进来的?
“采花大盗。”折辰逸迷迷糊糊回答。
“哼……采花大盗?你还真是吃饱撑得!”凤眠冷哼,斜睨他,“你以为锦衣卫都是吃白饭的?你这是抢人家饭碗!”
话虽这般说,凤眠却暗暗在心底记下了那四字。
采花大盗是吧?
等着,你凤大爷很快就来找你!
“……”折辰逸默。他当然知道捉拿采花大盗是锦衣卫的事,可他没抢锦衣卫饭碗,走在路上碰见了他能不管么?
很快,伤口就包扎好了,最后,凤眠不顾他的反对,还特意给他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摸着下巴,凤眠笑的眉眼弯弯,心满意足。
“……”该死的蝴蝶结!这么女气!
折辰逸瞪着蝴蝶结,皱眉抿唇。
“呵呵,小辰逸也觉得这蝴蝶结好看呀?”凤眠洗了手回来,见他还瞪着蝴蝶结,不由俯下身摸着蝴蝶结,低声调笑。
闻言,折辰逸立刻垂眸,皱眉抿唇,总觉得这句话有毛病,似乎哪里不对劲。
蝴蝶结虽然很女气,但是,确实打的很漂亮。那么,究竟何处不对劲?
“小辰逸在想什么?”凤眠突然把脸凑近,折辰逸抬眸,四目相对之际,有什么呼之欲出!
小辰逸——!
凤眠居然喊他小辰逸!
眸光一涩,轰隆一声,脑中天雷滚滚……
“不准乱喊!”折辰逸一下子从床上跳开,半俯着身体的凤眠被狠狠撞翻在地。
半晌,凤眠撑着身体,缓缓仰起脸,眸色迷蒙,水波盈盈,朱唇微颤,如泣如诉。
“小辰逸……”凤眠启唇,三分委屈,七分嗔怨,活脱脱一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你过河拆桥,始乱终弃,上完药就不要凤眠了……”
哼哼……这回看你怎么接招?凤眠在心里笑的得瑟。
“你!嘶——!”眼角一跳,折辰逸随手抓了个枕头丢过去,却因为动作过大,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气,恨恨瞪着凤眠。
无耻!
他过河拆桥?……还始乱终弃?……他哪有!而且,这不是重点吧?
重点是,你别乱喊呀!
凤眠很配合的将枕头抱进怀里,又往后缩了缩,怯生生瞟了折辰逸一眼迅速低头垂眸,语气惨淡,“天好黑,凤眠怕,凤眠想睡觉……”
“闭嘴!”
折辰逸浑身一个激灵,又恼又怒。
你怕黑?见鬼吧!
怕黑还能大半夜摸到将军府来?别说你在梦游!
紧抿了唇,索性扭头,人往床上一趴,不再看凤眠,眼不见为净!
良久……
“睡觉!”床上传来折辰逸咬牙切齿的声音。
凤眠缓缓勾起唇角,漫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眸光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