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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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夏,氤氲的夜色,茵茵草丛中虫鸣不休。
迦释手中抱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径直往后山的小溪涧走去。因她是个女孩子,是以不可以跟师兄们一起在澡堂里洗澡,对于这一点她颇感无奈,其实她更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子,很多事便不用太多顾忌。也就不用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用木桶洗澡了,冬季还好,然而现在已是初夏时节她可受不了,于是每每夜里她都会偷偷跑到后山溪涧里尽情的玩水。
耳边传来潺潺的水流声,那是后山那一道不是很大的瀑布落入小溪里的声音。
周围是高大的树木,拐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皎洁的月光下,一匹很高却并不大的瀑布从右边的山崖上倾泄而下,如一匹温柔的丝绸。
迦释心里雀跃了起来,两三下蹦到了水边,选了块干净的小岩石将衣物放下,然后三五下的扒除身上的衣服,忍不住欢呼一声,而后“扑通”跳进溪流里。
溪水并不很深只漫到她的肩上,站在水里露出个头来。
迦释兴奋得不得了,像条小鱼似的在水里游来游去,钻进跃出,一会将自己整个沉到水里,在水里静静的躺着,触摸干净柔软的细沙,在水里学习换气之法,感受片刻绝对安静的世界。尽情玩耍一番之后,游到瀑布底下钻了出来,站到一块岩石上露出大半个身子。
迦释仰起头任由水流冲洗着自己的小脸,清凉的感觉令她身心倍感舒爽愉悦。
忽然耳边听到一些不太寻常的轻微悉瑟的声音,迦释惊了一惊,紧张的四处张望,并没有见到任何人,然而那种轻不可闻的声音却越来越逼近。她听出来了,那是脚踩在草上窸窣的声音。有人往这边来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迦释满是慌张,想过去岸上穿衣服却已来不及了。怎么办?怎么办?只听得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迦释忽然灵机一动,立马捏了个手印念了一句法决,身形瞬间变成一只小白狸,猛的一头钻进瀑布里,尽量的攀在湿滑的长满青苔的崖壁上。
透过水帘一双白色的鞋出现在岸边茵茵青草上,往上是微动的白色衣袂。一身宽大的白袍,一头雪白的长发,白胡子,沉静神秘的双眼,那人竟是师父迦叶。
他目光平静的看着溪水,显然是没发现不远处那块大岩石后边的小岩上的衣裳,更没发现躲在瀑布后面的小白狸。
迦释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愣愣的看着他,师父他老人家该不会也是来洗澡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在她的心惊胆战中,只见迦叶伸手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迦释刚想将眼睛遮住却突然发生了一件足以让她震惊的事。
只见迦叶突然变了,容貌变了,头发变了,没有了白胡子,头发晃然变成一头及膝的柔滑的青丝。
挺拨傲岸的身躯,微微敞开的里衣显露出白皙的胸膛。优雅的姿态,修长白皙的双手。俊美深刻的容颜,唯有那双眼睛没有变,依然深邃静谧犹如墨黑的夜空。
她一直在奇怪一个年逾近百的老者竟会有那样的眼睛,现在总算有点明白,也只有这样的容貌才配得上那样的一双眼睛。
他不再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者,而是一个清俊出尘的年轻男人。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美。
这个变化实在太突然了,直把迦释杀了个措手不及,没有办法作出任何反应,只能呆呆的维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直到他将最后一件衣物除下,她才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目光紧紧盯着跃动的水面,心怦然狂跳了起来,天啊,她发现什么了?呜呜呜,原来,他们的师父竟然是妖怪变的?怎么办?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该怎么办?
在她纷乱的思绪中,迦叶已经走到瀑布下,下半截身子漫在水中,他仰着头闭着眼任由泉水拍打在自己绝美的脸上。一头墨黑的长发顺着水流紧贴着身子流泄一身落到了水面上顺着水流拽动着,犹如一缕缕坚韧的水草,又如一蓬妖娆的莲花。
忽然发觉到了什么,迦叶眼角一跳,低下头去。
迦释紧紧的闭着眼睛,半点也不敢去看他,害怕得不住的颤抖着。紧紧攀附着湿滑的崖壁,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突然感到自己被拎了起来,迦释一惊,猛然睁大了眼,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整个被迦叶捉在手里,脑子砰的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死了,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迦叶将她提到眼前看了看,在手里拈了拈,拎着她靠坐在一块岩石上,水漫到了他的胸口上。他将她捧在手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娇小的个头,这种叫银狸的狐狸在青冥山最为常见,银狸也是所有狐狸物种中个头最娇小的一种,长到最大也不过才兔子那么般大,而他手上的这只明显还是只小狐狸。
柔弱滑腻的手感,落水了皮毛还能那么柔滑,迦叶心里无端的生出一丝怜惜,不由抬起另一只手轻轻逗弄着她。
迦释猛的瑟缩了一下,全身僵得快要死翘,心跳得不能自己,呼吸困难。这是什么感觉?太恐怖了,这种感觉太恐怖了,比死还可怕。感觉他的手缓缓抚摸着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迦释全身血液冻住,恐惧的感觉如毒药般蔓延到四肢百骸,麻痹了她的心脏,可同时心里深处又有丝丝酥麻的感觉不断的涌出如电流般传遍到全身。这种恐怖又微妙的异样感觉让她无所适从,让她难过得想死,身子突然变得滚烫,害怕的紧紧咬着牙却还是禁不住发出“吱”的一声。
迦叶微怔,有些诧异她的反应,有些忍俊不禁,身子竟然僵成这个样子。莫非这小东西还通人性?
“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吗?”他的声音不再是一派老成,犹如这溪水清凉清凉的说不出来的好听,让人听了满耳生辉。
果然,只见手中的小银狸颤了颤显然是听懂了他的话。
胆子这么小?迦叶仔细看了看也,故意道:“你躲在这里多久了,……你看到了我的秘密,你死定了。”
手中的小银狸顿时四条腿一蹬,整个僵得像块石头。
死了死了,莫非师父发现是她了吗?呜呜,她要怎么办?要不要主动现身认错呢?可是身子却不听自己使唤似的,那句变身的法决什么来着她也忘了,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
看她的反应,迦叶不禁轻笑了起来。
迦释再次愣住,不可思议的睁开眼看着他,师父竟然会这么笑?他一向为人比较严苛,对她倒是放纵了一点点,可也从没见过他这么笑的?
见她看着自己乌溜溜的双眼,迦叶不由道:“你听得懂我说话?”
迦释立马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紧咬着嘴,整个身子浑浑噩噩的难过得要死,那双恶魔般的手却还在不住的肆虐着她,异样的感觉几乎让她晕厥。
迦叶有些爱不释手的抚弄着她,目光不经意的瞥见小岩石上的衣物,一看便知是迦释的。
那小家伙刚才来过么?总是那么迷糊连衣服都忘了带走。转而看着手上的小银狸,心念一想这只小银狸有点通人性,把它带回去给那小家伙正好。抚干她身上的水份将她放到了那堆衣服上。
迦释忽然发觉自己重获了自由,她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走。可是身子却不听使唤的瘫软在自己的衣服上,不住的颤抖着。
迦叶洗完澡后又变回一派老者的模样,合着迦释的衣服将小银狸抱回青冥宗里。走进迦释的房间将她和衣服放在她的床上。
“小释,小释……”
屋内找不到人,迦叶只好往外走了出去。
“师父。”隐约听到外面白微岚的声音在说。
“嗯,微岚,可见过小释吗?”
“不知道,应该在子溟那里吧。”
房间里,迦释咬着牙费尽全力试了又试才终于恢复了自主力。忙念了法决恢复自己的样子,手软脚软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然后往外跑去,她必须尽快赶到子溟那里才好,好让师父在那里找到她。
跑了两步却猛的摔倒在地,直到现在她仍然手脚发颤得厉害,费力的爬起来继续向外跑去。拼命的跑着跑着猛的撞上了一个人。
迦释一惊,两腿发软的跌坐在地上。
“小释,怎么了?”只听得头上白微岚关切的声音。
迦释终于松了口气,抬头看他,“大师兄。”
白微岚俯下身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小释,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大师兄,我,我,我腿软,我要去找子溟。”
白微岚有些无奈,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往蓝子溟的院子走去。
“你刚才去哪了,师父在找你呢。”
“我,我刚才,刚才我想去捉只银狸,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
感到怀里的人儿在不住的颤抖,鼻尖闻到她身上淡淡泉水混合着体香氤氲而成的香气,白微岚心头微微一颤,不由将她抱得紧一些,柔声道:“都十岁了,还摔跤。”
“大师兄……”迦释有些窘迫,心里却庆幸着还好她现在遇到的是白微岚,要是遇上沧羽她就遭了,那家伙肯定会对她来个剖析。
白微岚只得无奈一笑。
“小四。”还没走进蓝子溟的院子便见从里头走出来的蓝子溟和他们的师父迦叶。
“小四,你去哪了,还以为你不见了呢。”蓝子溟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
迦叶看着他们不赞同的道:“小释,都长到十岁了,还要让师兄抱?”
白微岚看了眼怀里的人,道:“师父,小释刚才摔了一跤,腿软。”
迦叶眼露关切之色,“摔跤,怎么摔的,要不要紧?”
迦释刚想开口已听得白微岚道:“师父放心,刚才我检查过了,她只是受了点惊吓,不碍事。听她说是为了去追一只银狸才摔的跤。”
“银狸?对了,小释,师父刚好捉到一只正准备给你呢。现在正放在你的房间里,师父带你回去吧。”迦叶说着上前伸手想接过她。
迦释吓坏了,猛的瑟缩了一下,往白微岚怀里钻了钻,双手紧紧捉着他。
白微岚感到了她的畏缩,虽然心里不解却也遂了她的意,“师父,我送小释回去吧。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也好。”
回到房间迦释立马就躲进被窝里蜷缩成一团。
白微岚坐在床边看着她,“小释,不跟我说说吗?”
“什么?说什么?”
“你为什么害怕师父?”
迦释猛的颤了一下,“没有,没有啊,我怎么会害怕师父呢?夜深了,师兄你也回去休息吧。”
白微岚沉默片刻,伸手摸摸她的头,道:“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
听到关门的声音,迦释猛的拉过被单将自己整个覆盖得严严实实的。身子止不住的一阵阵颤抖,害怕得让她无所适从,终于忍不住轻轻啜泣了起来,呜呜呜,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发现师父的秘密了,师父是不是发现她了呢?师父会不会杀她灭口呢?
以前就听子溟跟她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人一天晚上不小心偷窥到了另一个人的秘密,结果第二天早上就有人在阴沟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那个人,她好害怕师父会突然出现杀了她,于是一整夜迦释都蜷缩着身子战战兢兢的不敢睡过去。
结果第二天她发现自己还活着,这让她小小的心灵有些庆幸,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想必是师父并没有真的发现她就是那只小白狸,对此她当然是绝口不敢说起。
至于银狸之事很自然的在它自己跑了的结论中不了了之,但隔天蓝子溟就重新为她再捉了一只当是给她的补尝。却又被她偷偷放掉了,她总觉得那些小动物自有它们自己的世界,不应该去打扰它们的安宁。要是她也像小银狸一样被人捉了起来,那她一定会很难过很害怕很伤心的,所以她就把它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