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真是个神经病，宋凯靠在斑驳的墙上想，但是他又乐在其中，也不知道为啥，张绪清长得再合他心意，也不可能追来做老婆，人家是男的！
    初恋总是最美好的，最明快的灯光，最精美的舞台，最纯粹的主角还有总也挑不出毛病的剧本。
    这不是宋凯的初恋，也称不上什么恋，但就是在他心中占据着制高点，像是一块不容玷污的圣地。
    往后的日子张绪清按部就班地上高中，宋凯也不知道流窜到了哪里。
    张绪清为少了一个流氓纠缠松了一口气，很快就将他忘到了脑后。
    宋凯也仅是将张绪清当做了年少回忆中的一部分。
    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们以为会发生些什么，可它偏偏什么都没发生，人们习惯于将之称为世事难料，不过也可能本来就是我们自作多情而已。
    宋凯摸了摸鼻子。
    看着张绪清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的身影。
    将近十年没见，他的笑声又一次他把他吓到了。
    也许除了年龄，张旭清一点都没变，可是感觉不一样了，宋凯想，是自己变了。
    他听人说张绪清考上了A大，成绩一如既往地优秀，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呆，但是已经被保研了。
    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到深不见底的沟壑，而他无论再怎么混，也只能站在对面，遥遥望着。
    人可以挣到钱，但没底蕴，在人看来依旧是暴发户；可以附庸风雅装点门面，但是欺骗不了自己。
    宋凯就属于这一类。
    不同人群的界限，不是高度，而是距离，无论你再怎么追，人家总是领先于你，这是从出生起便已存在的残酷规则。
    就像宋凯和张旭清，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在背道而驰，相遇只是短暂的交集。
    宋凯拿起夹在指间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又慢悠悠吐了出来。
    有种感觉叫恋恋不舍，他想。
    他觉得张绪清看起来很真实，他一伸手就能抓到，可是距离摆在那里。
    他看着自己另一只裹得像粽子似的手，看，这是我的生活方式。
    他咧着嘴笑了笑，转过身，扔掉烟，踩了踩，往巷子深处走去。
    头顶的树丛间又知了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张绪清拿着两个肉包子站在路边，看着唐启青和一个漂亮的女生有说有笑地从食堂出来。
    他悄悄地将包子藏到了身后。
    唐启青爱睡懒觉，几乎没有时间吃早饭，张绪清却沉溺于每天帮他买早饭的满足之中，哪怕多数时候自掏腰包，也依旧乐此不疲。
    但已经三天了，唐启青每天都起得早早地和同一个女生到食堂吃早饭。
    张绪清拿着包子黯然神伤地离开，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
    “师兄！”林浩瀚注意了张绪清许久，他觉得这个拼命三郎今天的状态非常不对，双眼发直，听力下降，“你要效仿诺贝尔吗？！”
    张绪清被那声炸雷似的喊叫吓了一跳，忙放下手中的试管，脸色惨白。
    “师兄啊，你是不是没休息好？今天的任务也差不多了，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好了。”林浩瀚反手撑着操作台对张绪清说。
    张绪清知道自己今天的状态不适合做实验，便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去吧，去吧，什么麻烦不麻烦。”林浩瀚冲他摆摆手，以前他翘班去和女朋友约会都是张绪清在给他顶着，有来有往才有利于长久发展嘛。
    张绪清浑浑噩噩地出了实验楼，到了食堂才自己穿着白大褂游魂一样绕了大半个学校。
    已经过了吃饭的高峰期，食堂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张绪清打了5毛的饭，要了一份土豆丝和一份白菜，填鸭子似的硬塞。
    “学长。”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张绪清的心被高高揪起又轻轻落下。
    唐启青在张绪清对面坐下，看了看他的菜色，说：“怎么就吃这么点东西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菜盘子里夹了个鸡腿放到张旭清碗里。
    张绪清拿着筷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没什么胃口。”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没睡好？还是生病了？”在唐启青一连串砸到心窝里的追问下，张绪清觉得自己的喉头发干，眼睛发酸，摇了摇头喃喃道：“没什么事，昨天没睡好。”
    他看着低着头吃饭的唐启青，忍了忍还是打算亲口向他证实：“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啊？”
    一听到女朋友这样的字眼，唐启青就开始傻笑，摸着后脑勺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呵呵，文学系的系花，眼界可高了，等成了我请你吃饭！”
    唐启青那一副模样在张绪清看来分明就是连婚后生活都想好了的样子。
    张旭清捏着手里的筷子盯着碗里的鸡腿发呆。
    “你脸色好差啊，”唐启青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也没发烧啊。”
    宽厚的手掌在张绪清额头留下的触感和温度让他打了个寒战。
    他忙站起身，“我、我下午还要做实验，先，先走了。”
    唐启青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高瘦身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张绪清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手背盖在眼睛上感受到些许湿润。
    为什么喜欢唐启青呢？
    也许是因为他帅气俊朗的外貌，也许是因为他阳光开朗的气质，也许是因为他的温柔和贴心。
    孤单寂寞太久了，当身边出现一个发光发热的人的时候，张绪清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想要呆在他的身边，想要近距离地感受他的喜怒哀乐，想要在他心头占据一方位置。
    “你想怎么样呢？让他和你一样成为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吗？”
    张绪清沉浸在自怨自艾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沉，直到眼前出现光亮，他发现自己正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路两旁是高大的杉树，青葱一片。
    校园里到处都是新入学的新生，带着新奇的目光炯炯有神地参观着校园，欢声笑语一片。
    “同学！同学！等等，请问C楼怎么走啊？”
    他转过身，看到眼前是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忽然就变得像一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子一样，心跳加速，脸颊发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微微侧着头指着前方说：“那、那边。”
    “哦，谢谢啦。你也是新生吧，我是经济系的，你呢？”男生小跑着站到他的身边。
    张绪清发现这男生比他高，高很多。
    他对高个子的男人天生带有好感，所以他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已经大二了，化、化学系的。”
    “哇，”男生张开嘴发出一声感叹，“真看不出来啊，看样子得叫你一声学长呢。”
    问完路，他还不走，又接着问：“学长你们化学系的教学楼在哪里呀？”
    “惠、惠风湖旁边那栋灰色的就是。”张旭清捏牢手上的书。
    “嗯，没想到我们学校这么大，离这好像还挺远的，学长你要去哪里？”他看起来相当热情，毫不见生的样子。
    “去、去图书馆。”快走！快走！张旭清在心里祈祷着。
    “哦，从这里也能到图书馆吗？是捷径吗？”男生还在问。
    “嗯，C楼到了，在那、那里。”张旭清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
    “谢谢学长！你有电话吗？
    “有，有的。”
    “这是我的电话，你也给个我，我也留一个。再见了。”
    “嗯，再见。”
    他总是离开了，张绪清呼出一口气，又有些不舍地看着他的身影，胸腔里的心脏到现在都还没有安分下来，他捏着那张写着号码的纸片，手心里都是汗。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人，热情地让他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心也是第一次跳得这么快，快得让他觉得恐惧。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张绪清躺在床上看着掉漆的天花板，他的房间很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张老式的红漆木桌，木桌上摆着一台白色的二手组装台式电脑。
    桌子的玻璃下面压着一些照片，有他外公外婆的也有他和他妈妈的，唯独没有他的爸爸，除此之外还有一张50元假币。
    最大的家具应该算是那个式样简单的书柜了，摆满了各色的专业书籍。
    房间的陈设一直没有多大的变化，维持着他外婆去世前的样子。
    张绪清看着这个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想起以前天气热的时候，外婆坐在床边给他扇扇子的情景，忽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年纪小些的时候他也曾试图融入群体中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法从中获得快乐的感觉，而那些小孩也不大愿意和他一起玩耍，因为他太破坏气氛，碍手碍脚的。
    张绪清发了一会儿呆后从床上爬起来到学校食堂吃了晚饭后，又去了实验室。
    林浩瀚早就已经离开了，实验室里空无一人，明亮的灯光照着各种实验器材。
    只有将脑袋装满各种化学方程式，他才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