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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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天气也渐渐的入寒了。而暮春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腰间还有些隐隐的酸痛,尤其是刮风下雨天,原本就柔弱的身体,变得更加孱弱。大多数时间,还是只能卧床,这日到了午时,春艳还没有送来饭菜,暮春觉得有些心绪不宁,打开窗子,却看见张家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春梅走了过来。
“少奶奶请吧。”春梅推开门,毫不客气的对暮春说,虽然嘴里称呼着她为少奶奶,但是语气却是充满了轻蔑。
“去哪里?”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很明显不会有什么好事。
“叫你去便去了,你以为还是当初的张家少奶奶吗?”春梅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说着。
暮春不再说话,跟着她去了,反正事情总要解决和面对,何况她根本没有做出什么有辱张家门楣的事,也已经将她一顿毒打,一阵冷落,还要怎样,还能怎样?
春梅带着暮春来到了大厅,张家的老爷老夫人都在,严肃又沉重的表情,端坐在大厅,暮春走过去,低下身子请安,抬起头的一瞬间,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她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旁边,那张熟悉的脸,思念了无数次的脸,就在眼前,委实是消瘦了很多,气色却也算好,他没事,没事,太好了。暮春努力掩饰住自己的喜悦,抑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又低下了头,只听得一声大喝:“你这小浪蹄子,可知犯下了何错?”
暮春吓得瞪大双眼,循着声音的来源,正是坐在堂前的张家主母,正在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春艳不是说她已经像老夫人说明了真相吗?而她自己也得到老夫人的默许来照料她,又怎么会还是这样说。
“暮春不知婆婆所谓何事。。”暮春低下头,实在不知,这张家又问的何罪。
“呸,住口,你这不知廉耻的低货,婆婆二字是你这张下贱的嘴该叫的吗?”张老太太看了春梅一眼,恶狠狠的说道:“给我掌她嘴。”
啪,一个耳光响起,暮春被打趴到地上,她怔怔的看了谢正一眼,只见他撇过了脸去,没有看着她,但是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让人看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难过。
“暮春不知做错何事?”暮春倔强的抬起头,继续问道。
“你还有脸狡辩?”老太太看了下身边的谢正一眼,“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守妇道,勾引张府花匠,珠胎暗结,还有脸争辩?”
“没有!”这些完全都是莫须有的罪名,为何要让她背负?
“谢花匠已经愿意出来指证你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张家老太太的这句话,字字像针一样的扎在了暮春的脑子里,而站在一旁的谢正,看着张家主母的眼神,默认的点了点头。
暮春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这是被安排好的一切吗?这一切是真的吗?在她最危急的时刻,她想到的总是他,她想到的也只有他,甚至可以不顾自己的死活,就为了这个男人,她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抛开,身份,脸面,尊严,甚至连生命,可他呢?尽管没有说一个字,那轻轻的一点头,已经将她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已经不是绝望了,绝望也无法表达出暮春现在的心情,她在想,如果当日被张少峰踢死了,也许都会比现在幸福,人生最残酷的不是要忍受拳打脚踢,不是要忍受侮辱,而是被自己一直心爱着的人出卖,那种痛,会让人痛到麻木,痛到不去相信现实,一定都是假的,这一切都不是事实,他不会这样对她的,怎么都不会的,可是,在张家主母的凌视下,那种冷迫的逼问中,脸庞的肿痛,都告诉她,这是事实,事实就是,全世界,她唯一想依靠的人,现在却是拿着一把刀子,缓缓的刺进了她的身体,看着她的血,一滴一滴的流,流了满地,依然无动于衷。
暮春不由的笑了,一阵冷笑,“呵呵呵呵呵呵呵。。”仰起头,一阵大笑,再瘫坐在地上,这一刻,随他们说什么吧,随他们要怎么样吧,这个世界,再也与她无关。
“你这个贱妇,以为装作疯傻就可以蒙混过关吗?”张家老太太的声音依旧凶狠,但是听得出的,更多的是得意,这正是她所要看到的结果,她就是要让她难过,不但要把她赶出张家,更要让她这辈子都痛苦难过,敢伤她的儿子,就要她体会下最深的痛,她不会要她的命,那样非但对张家的名声不利,而且也太便宜了这贱人,活着受折磨,永远比死了要痛苦的多。想到这些,不由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暮春瘫坐在地上,不再说话,只是嘴角一丝凄凉,缓缓垂下的发丝,掩不住的悲伤。心底一阵一阵的寒凉,远胜这入骨的冷风,而她也似那落尽的枯叶,飘散于冷风中,最后埋入泥土中,永远逃脱不了被践踏的命运。于是,否认争辩,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何况,心已死,身死不死有何区别,随张家人怎么弄吧,反正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伤了死了又怎么样,现在对她而言已经再无区别了。不知道张家主母对她辱骂了多久,又或是扇了几次巴掌,暮春只是趴着,一动不动,不看不想,整个人呆呆的趴在地上,直到被再次架回偏房。
不知不觉就立冬了,暮春已经不知道在这偏房待上了多少个日夜了,现在就连春艳也很少到来了,饭菜都只是送到门口,拿进来的时候已经冰凉,很是奇怪,暮春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活着,为什么还愿意活着,她原来以为,那天回来后,半夜就会悬梁自尽的,可是她躺了一夜,没有合眼,也没有起身,一半是因为疼痛,一半是因为无力。无法入睡,但脑子里却始终是一片空白,就好似真的痴傻了一般,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记不清,偶尔想到谢正一闪而过的笑容,只是一片刺心的疼痛。于是立刻非常本能的抑制住自己的这种想法,完全的要自己去遗忘这个人,就当从未相识过,如果真的没有相识过,那她又会是怎样的呢?恨吗?为什么没有力气去恨,甚至连张少峰,她都不想去恨了,她没有力气去做任何事情,只是机械的活着,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也许只是想证明还会有比现在更让人痛苦的事情,提醒她即使被最在意的人背叛出卖,也不是那么大不了的事情。她现在需要的,就是不断用痛提醒自己,这绝对不是最悲惨的,绝对不是。
腊月初二,张府就吹吹打打的迎来了第二任少奶奶,暮春至今未收到休书,新进门的这位也只能是姨太太,不是张府厚待暮春,而是对新少奶奶先礼后兵,反正休暮春是迟早的事情,只有等新的姨太太生下男丁,才有资格做张府正式的少奶奶。
由来只有新人笑,哪有人听得旧人哭。新媳妇进门后,更是很少有人往西厢的偏房跑了,甚至连饭菜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送了,好在暮春身上的伤早已经养好了,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已经无大碍。她也只是每天依坐在床沿窗边,静静的发呆。腊月里人都特别忙,坐在房里,都听见外面忙碌的声音,但是暮春一直关着门窗,想把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而她也确实与外面隔绝开了,不用说新袄子,御寒的衣物,一件也没有给她备上,冷到极致的时候,就只有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努力不瑟瑟发抖。
年关将至,过年,对于张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只是炫富显摆的好机会,根本不会像穷苦人家那样的发愁,早就开始忙着张灯结彩,大批大批的办置年货。腊月二十七,李府的老爷提着礼物去探望亲家,却被请进了偏房,临走的时候,带走了一堆银票,从此,李暮春就再与李府无关,生老病死,都任由张府决定了。据说李家老爷走的时候,还是满脸的堆笑,弯身作揖,好似捡了便宜一般,之后听他的酒友说,原本以为生个女儿会是赔钱货,却是很实在的让他赚上了一笔翻本钱,以后算是有好日子过了。而且还对张家感恩戴德的,宽宏大量,没把他那个混账女儿做的错事算在他李府的账上,还给了这么一大笔好处,这样的亲家,就算是有十个女儿也愿意都嫁到张府去。当然,这些暮春都不知道,其实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她还能再伤心吗?爹爹本来就不疼她,这样也全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往往叫人痛的事情,都是意料之外的。
其实当她收到休书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她爹签的那份近似于卖身契的协议,暮春苦笑了一声吗,其实她知道,进了这张府,就再也回不去了。她从来没有指望过会有娘家可以去依靠,她从来都只是多余的,现在爹爹,二娘,弟弟,收了钱一定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可怜的年迈的祖母,希望爹爹不要和祖母讲她现在真实的处境,就以为她过的很好吧,实在不忍心让她老人家操心。李府里除了祖母,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她牵挂的了,扔了就扔了吧,原本她就都是多余的,从前再光鲜,她也都只是孤独的一个人,何况现在,她早已经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只要不做家里人的负担就够了,现在爹爹能因为她得到一大笔钱,那么她也算是尽孝了,报足了他的养育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