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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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三,正是天寒地冻却又待暖还春的时节。暮春迈着小碎步,随着祖母,到庙前进香,今天是她十四岁生日,正是豆蔻年华,花枝初放。小心的点起一支香,素烟袅袅,举起香支,欲捧上香炉,突得,香支从中间断裂开,跌落在地,香灰点落在衣间,愕然,从小就对神明有敬畏之心,所以每次上香都不免忐忑,总是怕会出现些莫名,遇见此状,竟呆立住,不知如何是好。祖母拉开她,轻轻的责怪,暮春低下头,心里愈加不安,害怕到不敢多言。祖母见状,宽慰她言,无心之过,神明不会责怪。暮春点点头,眼神流转,却仍是忧在心头,这样的预兆,只怕是会生出事端。
回府后,被唤去大厅,看着满屋的布匹绸缎,明白是张家送来了聘礼,终到了出阁之时,三天后便是吉日,到时候就会被送去这城里最大的张家,张家这门亲事,是爹爹努力争取来的,毕竟是这城里最有背景的人家,李家虽大,却早已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爹爹向来喜好奢华,过不得窘迫的日子,看着越渐单薄的家底,已经好几个月未露笑颜。这次和张家结成亲家,看见爹爹忙里忙外,喜庆满面,暮春也便默默接受了这门亲事,毕竟,到了这个年龄,总是要嫁人的,况且只要讨得爹爹欢心,嫁什么样的人也便不再重要。
着着凤冠霞帔,步履轻柔,迈上花轿,被抬出了李府,盖头在轿内晃晃悠悠,拉起帷帘,却不敢向前看,不敢看在花轿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那个即将成为他夫君的男人。抬到张府门前,那男人走下马,来到轿门前,忽得踢了进来,暮春明白,这是新娘过门前的风俗,但张家少爷这样一踢,还是把她吓到了,胆怯得把身体直往轿里缩,只到媒人过来扶她下轿,才稍稍安定些。
低下头向前走,透过盖头只能看见一点点路,蜿蜿蜒蜒。也许她以后的人生就和现在一样,一点点一点点向前走,看不见盖头外面的世界。顺从的拜完堂,被媒人送进了洞房,乖乖的坐在床沿边等待。没有任何心情的等待,连害怕都不敢,只知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便要从夫了,不管张家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只能顺从便是。听见房门口的脚步声,心便愈跳的紧起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每一下都象敲在她心上一样。脚步越来越接近,盖头被猛的掀开,暮春害怕的埋下头,却被挑起了下巴。
“看着我。”
耳边传来这样的命令,乖乖的抬起眼睛,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带着酒气,一双饱含玩味的眼,正毫不留情的扫视着自己。
“真是个小美人……”
听见这样的话,暮春又害怕的低下头,脸红到耳根。其实他长的还算俊逸,略带点书生气,只是表情带着痞气,让她不敢靠近。
“怕羞么?”
手指在她脸上滑动,她连呼吸都有点吃紧,从未和别人如此亲密过,很想逃离,可这个是她的夫君,出嫁后要从的夫君,无论他怎么冒犯,她也只能闭着眼睛默默顺从。
“张开眼睛,看着我。”
那个男人又开始下命令,可她却把眼睛越闭越紧,生怕睁开就会被吞没掉。男人见她这样的反应,便不再说什么,压下头,摄住了她的唇,动手拉开她的衣襟。没有丝毫的温柔,身体在他身下快要碎掉,痛到流出眼泪,却不敢哭泣,只是僵硬着身体,任他摆弄。
终于停止了,男人从她身上爬下,便倒头睡去,暮春拉起被子,掩盖起残破的身体,就这样,她的身体缺了个口,生命缺了个口,从此以后,就只能顺从的跟着身边这个男人过一生了。
次日,清晨,醒来早已不见了身边人,起身任丫头们换下床单,瞥见那触目惊心的红,心口又开始疼痛。梳洗完毕,去前厅给公公婆婆敬茶,仍未看见张家少爷,不,应该改口说她的相公了。只是两个人高高在上,递茶上去,却似奴婢奉茶一般,二老也只是冷应一声,便叫了她下去。感受得出,她在张府里并不受欢迎,也许只是因为张家少爷到了适婚年龄,便随便娶进门一个女人。
嫁到张府后,却始终未再见着张家少爷,只是在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中,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张家少爷素来风流成性,几年前早就习惯流连于烟花之地,半月不回家也不算做希奇,老爷夫人总觉少爷还小,等他稍稍大些,不用管教也便可以成人了,只要不做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事便可。暮春这才知道,原来她嫁进张家,只是为了门风而已,李府管教甚严,暮春从小便只在闺中跟着娘学习女红,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知书达理在这城里是远近闻名的。张家娶了她,便可为张家的门面上争道光,毕竟张家少爷再胡闹,最后也娶了个体面的女子,而她,所有的作用,在张家就只是体面而已。
到了三天回门的日子,她的夫君才再次露面,只是眼中已经没有了初见时逼人的邪气,多的是份懒散,不屑的应付,暮春明白,她的夫君已经很厌倦她这个新婚的娘子,只是因为礼节,是因为老爷夫人的面子,张府的门面,才不得不回府陪她回门。轻轻的屈身,未多言,便随他出门了。
爹爹很高兴,拉着张家少爷,叫着“贤婿”,摆开宴席,入座畅谈开。只有祖母心疼的扶了下她的云髻,说了声:你瘦了。
暮春轻轻的摇头,微微的笑着,说:我很好,祖母不用挂心。
祖母拉起她的手,开始嘘寒问暖。暮春这才感觉到心里一丝丝的暖意,从小,只有在祖母这里才会得到关爱,爹爹的性格和祖父一样,注意的总不是对家人的关怀,而是李家的家业和风光,娘不能为爹生出男丁,爹爹很不开心,所以娶了小姨娘,而娘也因为内疚自责而早早郁郁而终。所以在这个家里,也只有祖母是真正疼爱暮春的。
几番寒暄后,正午的阳光渐渐变弱,临近夕阳时分,到了该回张府的时间了,在门前,暮春依依不舍的拉着祖母的手,想留恋这最后一丝关怀,却在夫君不悦的神色中放开了手,在娘家陪坐了大半天,想他早已不耐烦了吧,不想节外生枝,匆匆道了别便上轿了。
当晚,暮春正准备休息,突见张家少爷走了进来,不由愕然,轻轻道声:“相。。相公。。”
“干吗?不想看见我吗?”他开始宽衣走近床沿。
“不。。不是。”没有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抗拒,但仍会害怕。
“要不是爹娘非要我留下,我才不愿意对着你这木头疙瘩。”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我。。”暮春被他看得全身发麻,他,竟是如此讨厌自己。
“你不用怕了,要不是那天喝醉了,我可没兴趣碰你,什么玩意嘛!一点情趣也没有,要不是爹娘非要我娶个正经小姐当摆设,本少爷可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说完他已径自的睡下了。
“我。。”暮春眼眶里已经擒满了眼泪,虽然这些她都明白,但他在那么粗暴的占有了她后却又说出了这样的话,觉得甚是委屈。她不敢哭出来,这样只怕会让她的夫君对她更加生厌。默默的熄了烛灯,躺在了他的身边。
第二天早上,他又依旧不见了,暮春明白,要开始习惯一个人的张家少奶奶生活。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个规规矩矩的少奶奶,便可每天锦衣玉食,终老此生。
这样的生活过得特别快,转眼已是早春三月,桃花已经遍枝开,暮春每日都会坐在花园里看着桃花发呆,从早到晚,曾有位算命先生说过,暮春属桃花命,她喜欢看着满园和她命理一样的桃花。这桃花,美丽却柔弱,虽盛放在枝头,可轻轻一碰,花瓣就洒洒落落,辗为尘泥,失去生命了。
暮春看着桃花的时候,感觉出也有人在看着她,是府里的花匠,约莫十八,九岁,这府里的家奴,大多是由于家境贫寒,便从小卖身张府,这花匠也不例外,从小就在张府里做事,暮春只是隐约知道他姓谢,五官很是清秀,张府人说花是看人而长的,所以特意安排了最俊秀的家丁做花匠。知道他偷看自己,暮春心里并不恼火,看花的心情委实寂寞,有个人陪着自己寂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她虽然是少奶奶,但自己的地位在张府也未必比下人高多少,而一个能把桃花照顾得如此美丽的人,让她想讨厌也讨厌不了了。
三月很快过去了,桃花已经渐渐凋谢,梨花爬上枝头,把粉色的世界改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天气是渐渐暖了起来,看着这片白色更是觉得清新自然,暮春还是每天来花园,只是她不知道是来赏花还是期待被人欣赏。很多次,她都想回过身子,看着他,想看他有什么样的反映和表情。但她还是害怕,害怕打破这宁静的沉默,就这样两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互相观望,也是很美好的。至少在她的世界里,可以想象得很美好,毕竟她和他的距离,只是陌生人而已,而且是身份地位悬殊的距离,自己已经做了别人妻子,让别的男人窥视已经很不道德了,又怎可更堂而皇之的去面对呢?所以她能做的最多,最多也只是在花园中多停留片刻了。
傍晚时分,“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丫鬟高兴的跑到里屋,不停通传着,暮春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表示知晓了。已经一个月了,他已经整整二个月没有回来了,下人看见了都觉得高兴,可她这个做妻子的却没有丝毫感觉,那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夫君,有和没有对她而言基本没有丝毫意义,但她是他的娘子,就要尽娘子的义务,顺着他的意思,照他说的做,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少奶奶,老爷夫人通知您到大厅用膳。”前段时间她因为感染了风寒,怕传染出去,便开始在自己房间里用膳,痊愈后也就一直没有变过,和公公婆婆一起进食,坐在旁边,却始终像个外人,所以即使这样,二老也没有反对,这个习惯便这样一直延续了下去。如今相公回来了,自是应该回大厅去。
“相公,公公,婆婆。”暮春轻轻屈身,一一行礼。
“坐吧。”他看了她一眼,便冷冷的说了一句。
“峰儿,对春儿客气些。”婆婆的这句话委实让她有些意外,相公不管做出多出格的事,公公婆婆都从未责怪过半句,为何今日只是冷淡些,婆婆就说出这样的话。
“婆婆,莫怪相公,”暮春不由惶恐。
“春儿,”婆婆拉起她的手,“你嫁进张府也有些时日了,也该为我们张家添个一男半女了吧。”
暮春这才明白,今天他们这么反常是因为什么,是要她尽起做儿媳的责任,为张家续接香火。毕竟她才是正式的儿媳,他们的儿子在外面再怎么胡闹,也不能给他们添儿孙的,这样会坏了他们张家的门风。
“我。。”暮春低下头,她知道要生子嗣意味着要做什么,只是她不想,嫁进张家的那天就不想,经过了这样一个春天,就更加不愿意了。
“好了,不要害羞了,为人妻子的为丈夫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婆婆笑了起来。暮春更是害怕,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婆婆从未对她这么亲近过,她不由的不安。
“峰儿在外面再怎么胡闹,也始终是你相公。”公公开始说话,“始终是会回到这个张,为我们张家做事。”
是啊,他回来是为张家,不论他现在娶的哪个女人,他都会回来,因为他要为张家做事,而她,是谁并不重要,只是帮他们张家做事的工具而已。而这就是她的命,不论她愿不愿意,这都是她的命,她只能点头答应。
“公公婆婆,暮春明白。”暮春点头说着,她认命了。
“峰儿,你呢?”公公婆婆把头转向那个一直不说话的他,一直没有表情的他。
“爹,娘,孩子知道。快点吃饭吧,都要饿死了。”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也许这种事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只是做一个儿子该做的事,顺着他爹娘的意思,就可以每个月有大把的银子出去风流快活,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