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飞天一舞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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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灯十里,繁花万重。春夜的楚宫像是入了画般美好静谧,然而漫步在其中的人儿却无心去看上一眼。她自静心苑出来的这一路上,未再言语半分,只默默的走着,随在她身后的褚公公也知趣的不再多话,极力减少存在感。静心苑地处偏僻,与晋元宫相隔甚远,她多希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然而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在晋元宫巍峨辉煌的正殿出现在眼前时,她一路沉静的面容上终于显现出一份波动。
    褚公公见她停下,不由小声催促:“郡主?”
    连真却似没有听到般突兀地问了一句:“那些话也是平远君教的吧?”
    褚公公楞了一下,忽又醒悟到她问的什么,不由面色一变,尴尬的张了张嘴:“……老奴……”
    身前之人却没有再听下去,率先走进大殿。褚公公不由大大松了口气,忙又提衣跟上。
    殿内歌舞融融,觥筹交错,众人正是推杯换盏喝的热闹,忽觉一阵清风袭来,不由皆是一顿。闭目听曲的黎子擎恼怒的睁开眼,刚要发作,却见宽敞明亮的大殿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她素衣如雪,长发似墨,一张小脸玉似的美好,端得是容色倾城,风华绝代。他眼中略过一丝惊艳,忽又注意楚云信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不由勾了勾唇角,邪魅一笑,“端和郡主?连真。”
    他一口道出连真的闺名,楚云信等人不由皆是面色一变。然而没等他们出言解释却又听得上位之人扬音道:“郡主可愿为孤一舞?”
    连真缓缓抬起头,众人这才意识到,她自进殿来便一就直直站在那里,只将头微微垂下,竟丝毫不将这强势的国君放在眼里。然而,奇怪的是众人却并不觉得她这样做有丝毫不敬,仿佛她本就该如此尊贵,这样垂首已是极致。
    然而也有人对她此举心存不满,比如黎相廉江,再比如楚臣宋湛,前者是护主心切,后者则是担心她此举惹得黎王不满,引来灭国之祸。
    哪知向来狂妄孤傲的黎子擎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在意,他似没看到底下两国臣将的欲言又止,一双狭长的眼眸饶有兴味的打量着连真,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被他这样明目张胆的眼神注视着,连真不自觉的轻蹙眉角轻声回道:“如此,连真便献丑了。”
    黎子擎将她一番动作分毫不露的收入眼中,唇角笑意不由更浓,挥手屏退一干舞姬,示意她登台献舞。
    连真慢慢走进大殿中央的高台,雪衣无风自舞,飞扬的裙摆仿若朵朵白莲,在她脚下争相盛放。明明是极短的几步路,不想却惊见如此风华,三绝之名,果言非虚。
    众人正在心中惊叹间,忽见她脚步似是一顿,然而睁大眼睛去望,却见她已登上高台。再不顾得其他,皆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生怕错过了一分精彩。
    连真静立在高台上,双眸微微合起,复又缓缓睁开,那双星子般的眸子光华隐现,明亮的令人不敢直视。一直紧盯着她的黎子擎长眉微挑,眼中闪过莫名意味,呼吸也不由急促几分。
    一片屏气凝神中,她的手臂微微用力,长长的水袖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莲足轻转,衣袂翻飞,中间的人儿似被一片云雾环绕,不停的飞旋扭转,那张绝世的容颜在翩然飞舞间时隐时现,微一抬眸间,倾城万里。
    飞旋逐缓,云雾渐散,一节皓腕慢慢自云雾中探出,指间兰花盛开,似有沁脾之香传来。芬芳花香中,玉腕柔到极致,突地将长袖抛向空中,一个飞身在空中一旋,朵朵花瓣飘落而下,白色的身影随着花雨缓缓落下,微微立定后向着高位微一垂首,在众人的惊叹声中缓缓自高台跌落。
    黎子擎率先反应过来,在她倒下的那一刻起,飞身向前一把接住,看着怀中人毫无生气的一张玉容,心中涌过莫名情绪,回头冲着殿内厉声喝道:“去把鹤山给孤找来!”
    说着,不顾众人一脸惊诧,抱着昏迷中的连真扬长而去。
    雷洲等尚在飞天舞中未回神的一干人,见状不由茫然,仔细问了旁人细节,才齐齐感叹一声:真是精彩!
    唯有黎相廉江冷哼一声,走到将将起身的楚云信等人身前冷笑道:“好一个飞天舞,好一个瑞和郡主!”言罢愤然转身,身后一干黎臣战战兢兢随他离去。
    雷洲却走到他们身旁沉声道:“楚王不必介意,廉江那个老匹夫素来顽固不化,着实可恨。”
    楚云信微一点头,看了宋湛一眼,后者会意,上前一步,对着他略一抱拳:“雷将军说的是。眼下陛下既属意郡主,那在下便另选十名绝色女子择日送到将军府上。”
    雷洲眸光一闪,抚着下巴大笑开口:“好说,好说。”
    连真是一在片明黄之中醒来的,彼时已是次日下午,她痛苦的轻吟响在一片静寂之中,殿外侍候的宫人听到动静忙不跌打帘入内。连真在她的搀扶下撑着身子倚在床头,望着熟悉的环境陌生的人哑声开口:“我睡多久了?”
    宫人微笑回道:“回郡主的话,您已经昏睡一天了。御医诊了脉,说是气虚体弱之故,并无大碍。”
    连真听着她的称谓楞了楞,“你叫我什么?”
    宫人一怔,不明所以道:“郡主……”
    连真打量她许久,忽道:“你是黎人?”
    宫人含笑点头:“奴婢寒烟,是陛下派来侍候郡主的。”
    她口中的陛下当然不会是楚云信,想到这里,连真淡淡道:“你不必自称奴婢,我现下也不是什么郡主。”
    宫人点点头,忽又若有所思道:“倒也是。等到了郢城,郡主便不再是郡主,要改称夫人了。”
    连真心中一颤,昨夜种种映入脑海,再没有心思去接她的话。
    明明还是熟悉的一切,可为什么突然陌生起来,明媚春光依稀可见,她却感到丝丝的凉意袭上身来。梦里那人的嘻笑怒骂连同往昔相守的十来年,叫她沉迷其中不愿醒来,可鼻间隐现的药香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那一切美好皆是虚无的过往,是她的执念。她苦笑的摇头,想甩去脑中那刺眼的一幕,却换来寒烟一声惊呼:“郡主,你是哪里不舒服了?!”
    连真扶额,勉强撑起昏沉的头哑声道:“我没事。”见她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己,又道:“只是有些累了。”
    寒烟仔细扶她躺下,小心翼翼道:“那您好好休息。奴婢就在这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见她已闭上眼睛,似已累及,便落下帐子准备退下。
    连真忽又睁眼,轻声道:“可否将静心苑我的婢女传来?”
    寒烟闻言含笑点头,缓步走出大殿,伸手招来一个宫人,道:“你速去静心苑,请瑞和郡主的婢女。”
    那宫人原是楚宫中人,知道寒烟身份,当下不敢怠慢,应声去了。
    寒烟又向着守在殿外的宫侍低声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向着宫外而去。
    出了楚宫便是晋元城的内城,也叫中心城,城中多为官宦富贾,而寒烟的目的地便是黎王现今所在的皇家别院。守在别院的多是黎子擎的近卫,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一路畅通的走到内宅,门外宫人见了她嘻笑着上前,小声道:“寒烟姑娘且稍等,陛下将将歇下,怕是不好打扰。”
    寒烟闻言柳眉微蹙,知他所言非虚,可眼下的事耽误了又不知会否触怒他,一时犹豫不决,正踌躇间,忽听房内男声低沉响起,同那宫人对视一眼,不解道:“卫大人,这……”
    那被称作卫大人的拧眉不解,却也不敢多言,只催促道:“姑娘还是快进去,莫让陛下等急了。”
    寒烟这才深吸口气,提着小心进了房内。
    房中人中衣半敞,慵懒的倚于软榻,一双眼睛仍是微微眯着,寒烟不敢抬头,垂首恭敬行礼:“陛下万福。”
    黎子擎不耐的哼了一声,懒懒道:“什么事?”
    “瑞和郡主醒了。”
    黎子擎微眯的眼眸缓缓睁开,语调仍是慢悠悠地:“哦?她这一觉倒是挺长。”
    寒烟听他语气,试探开口:“可要奴婢带她过来?”
    黎子擎不知在想什么,顿了一下才淡淡道:“不用了。”
    寒烟想他昨日那般冷厉的吩咐,似极在意的模样,今日为何又……,她不解,却也不敢妄加揣测,然而却总有人敢在虎口拔牙。一阵香风刮过,身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只见那人瑰丽华衣似彩蝶般飞舞着飘落在黎子擎榻前桌旁,对着黎子擎挑眉邪笑:“这是怎么了?是谁昨儿火急火燎的派人召我入宫?怎么才一日的功夫,竟变得这样冷淡?”
    黎子擎脸一沉,目光扫向寒烟,后者忙疾步退出房内,并小心的带上房门。
    黎子擎这样将冷冽的目光移向来人:“昨日不见踪影,今次不召入内,鹤山,你当真是越发大胆了!”
    鹤山却不以为然的瞟了他一眼,端起桌上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抿了一口,才漫不经心道:“昔日听闻瑞和郡主容色倾城,一曲飞天舞更是风华绝代,却不知是真是假?”
    黎子擎似是早已习惯了他的答非所问,也懒得去计较,只长眉微挑,淡淡道:“传言岂可尽信。”
    鹤山唇角弧度渐夸,凑近他拉长了声音道:“是么?”
    黎子擎被那浓郁的香气熏得头晕,伸手欲挥,被他及时躲开,他不理他的调笑,眼中含着警告:“眼下时局不稳,别再胡乱跑出去。”
    鹤山挑眉,“你这是在关心我?”
    黎子擎冷哼:“孤是担心自己的江山。”
    瞧着他明显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鹤山眼中笑意渐浓,口中难得顺从道:“我会小心。”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昨日在坊间听了些楚宫秘闻,可有兴趣知道?”不等他反应,又道:“说是楚王的生母并非先太后,而是平候醉酒宠幸的一位宫女所出,半年前楚王机缘巧合寻到了被软禁在地宫近十八年的生母后,密谋三月,不顾教养之恩,逼宫夺权,将先太后送回别宫休养,罢免丞相连渊,又以贪污受贿、挪用灾款、欺君妄为等十八宗罪赐死,府中百余家眷除瑞和郡主外无一幸免。”
    黎子擎眸光微动:“你想说什么?”
    鹤山一番话讲完,喝茶顺气,在他不悦的注视下慢条斯理的放下杯子,“你不想知道瑞和郡主为何得以幸免么?”
    黎子擎站起身,走向窗台,低沉的嗓音隔了一会才缓缓传来,“因着她与楚云信十几年的情份?”
    鹤山挑眉:“你知道?”
    黎子擎轻哼一声,“你能查到的事情自会有人上报给孤。”
    鹤山盯着他的背影,嘴角扬起恶劣的笑:“那你又知不知道楚王之所以那么快从连氏一族手中夺权还要多亏了瑞和郡主大义灭亲的好计谋?”
    黎子擎目光闪动没有说话。
    “平远宋氏隐世十年,突然出现在楚国,传闻是慕飞天舞之名而来,阿黎,你都不曾怀疑过么?”
    黎子擎猛然回身,沉声道:“你在担心什么?怕他们诈降?”
    望着虽着一身中衣,仍不减分毫霸气的男子,鹤山眼有忧色:“我自不是担心你于战场上有所败绩,只是……”
    黎子擎摆摆手,“孤知道你的意思。西子、貂蝉之流不会出现在孤的王宫。他们若是臣服便罢,若妄想以美色相惑……哼!”
    这样自负的一个人,鹤山心中感叹,终是止不住笑意浮出眼底。
    大周元康十七年,黎楚之战楚国战败,楚成候奉黎英候为君,臣服于黎国。自此,大周的版图终于自七候之乱后又一次大规模变动。而黎国也一跃成为大周诸候中的第一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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