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鬼之战》[2-2].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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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鬼之战》[2-2]。
    当时那种社会乱象,台湾区域的情局,也是当时蒋中正统治之下—里里外外的处事,执行也很霸道,都靠势力施压的形态。“犯小错误或误解”、即使有理,也很难讲清楚,想要有好的生存方式,必须要群居结党,才有安定的工作。这种情况下,变成各个地方居住的人,大部份都自称名号,以“角头兄弟”势力而行;这种处境,确实都以“强欺弱”的作法,也是时势所逼。
    随着七叔的刻意安排,我成了大龙峒黑道老大,但是日子并不好受!黑道的血腥打杀,让我失去“放松、心安”的权利,随时随地得提防着黑白两道突如其来的剧变;经常半夜在睡梦中被警方踢门而入!有“小弟”吸毒被逮也扯到我、有人打架被杀也扯到我、反正只要有人落网、只要有人供称老大“八角松”,我就被牵扯进去—而我也装无辜都推到我七叔身上,反正他本来就是有名的甲级流氓,再说、我也没有确切的犯罪证据,所以常常都是被带去派出所问话后又放我走。这样的日子,睡都不能安稳睡一觉,真的是精神折磨。
    有一天应酬时我喝醉了,醒来时头很痛,七叔拿了一管海洛因,告诉我打一针可以解酒,就帮我注了一针—从此,他经常游说我打海洛因,大概打了五、六次就上瘾不可自拔!吸毒的感觉,脑袋会突然放空、什么都不在乎,茫茫然的像喝醉时的情形,对整天紧绷神经的我来说,确实好像一种放松的解脱…每一次注射前,都心里挣扎着:“这种东西很不好,不能碰!”但又有另一个声音说服自己:“最后一次、打最后一次就不再碰了…”而且想打的时候,全身的血液好像有虫随着血流到处咬噬着身体和皮肤,难以忍受的渴望、痛苦,有种为了想打一针不择手段的冲动!
    自己深受毒品之害,我下令禁止小弟们碰毒品。常常有新人慕名而来一心想藉贩毒大赚一笔,我都会告诫他毒品的可怕;可是七叔常常有贩毒的交易都拉我一起去,尤其在最后一次被警察逮捕—那是在大龙峒的孔子庙,正要交货时警察就包围逮人;我是跳墙逃走的,而七叔就被当场人赃俱获抓去坐牢了。
    看见七叔的下场,我下定决心要戒毒。我买了五斤的生蕃薯,把皮都洗干净,再准备好足够的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都没吃,只吃生蕃薯和水,尤其毒瘾发作时,就啃生地瓜,也狂拉肚子、全身无力…整整半个月我就瘦了十几公斤,也成功戒掉了毒瘾。
    好险是我戒了毒,把所有吸毒的器具都丢了以后,有天夜里又有警察来踢门,说是我三弟犯了窃盗罪被逮捕—我们家“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典型又增加一例!当我打电话通知老爸时,他竟然是责怪我没照顾好弟弟,好像儿子是我生的(其实弟弟根本从没有跟我连络过、也没让我知道他住在哪),他跟老爸一起搬到板桥后,我也没有见过他。这下老爸有两个儿子进了监牢。这也警惕了我,如果我继续待在黑社会,迟早也会走上这条路!
    七叔坐牢以后,从前跟他接洽的人,都自动直接找我。我成了最年轻的地方角头,走到哪里都打听得到“八角松”的名号;旗下的小弟越来越多,也愈多人打着“我老大是八角松”的名义闯祸、惹事;当老大虽然看起来威风,但处理这些道上纷争,也是用生命去博名,确实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时我在中指刺了一个“虎”字、脚踝内侧也刺了一只虎头,这两个刺青当时是凶狠的代表,但是我这一生,为了这两个刺青而付出的代价,却是痛苦的祸源。
    短短涉足黑社会两年多,确实对于“歹路不可行”这句话,我有深切的体悟。“大龙峒八角松”角头老大,表面上很风光,有钱有势、有很多小弟任由你指挥,其实也提心吊胆提防着有人想篡位谋杀你;在黑社会没有道德义理,最亲近的人都有可能是出卖你的人,所以不可能有什么真情义可言,根本没有真正的朋友;名声大,似乎人人敬畏,其实自己心知肚明—“树大招风”就越危险,不定时发生的打杀斗殴,下手要够狠才能震慑别人,但相对地树立了很多仇家;当老大就得维持着“强势”的表象,以免被仇家趁虚伺机反击…对于这种的生活,真的只能用“胆战惊心”来形容;我很怀念平凡的刷油漆工作,于是我决定要脱离这种生活,就到处流浪躲藏,以刷油漆为生,除了想脱离黑社会、也躲避警方三不五时的查缉。
    决定重回平凡的油漆行业,我又开始去标油漆的工作。记得我在忠孝东路,有标到个一楼的粉刷油漆工程,我一个人粉刷全屋。早上十点多我出去买个点心,就被人跟踪盯上了;来了六个人,我正背对着他们在粉刷墙壁,突然、听到有人大喝一声!我直觉背后有异、往旁边一闪!原来有个人拿了一把刀从我背后刺过来!我转身就跳出窗外到马路,对方拿了一根长木棍、我也抓了一根短木棍,对方大吼着:“甭走、给你死!”我就站着等他冲过来时,我木棍一挡、顺势往他的头一棒打下去,他就昏倒在地上,其他五个人手忙脚乱地赶紧把他抬走了…警察赶来时,说有人报警这里打架、有打死人?我只是回答“不知道,我只是在这刷油漆。”不过、我心里对于黑社会的寻仇报复感到毛毛的,因为这个拿刀杀我的人,说他埋伏在这、盯我很久了…这样的情形,让我萌生到工厂工作、不要抛头露面的想法。
    ◎刚好八里有个做游艇的公司在招募油漆人员,我有些做油漆的朋友来约我一起去应征,他们打听过那里薪水很高、还要考试;我心想应该没这么难,也就随他们共五个人一起去应征;来应征的人真不少,我去的那天就有好几十个在排队;先考术考—让我们当场“配漆、刷漆、喷漆”等等项目,考验技术和耐心、精确度,这一关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主考官说我分数是满分,要我准备考笔试;笔试时,虽然我不识字,但是题目考的都是跟油漆罐上有关的字,所以我都认得,一直到最后两题题目写的是英文,我就拿去交卷—我跟主考官说我没读书、不识字,这两题英文的,我不知道在写什么,那个主考官把我的考卷拿去从头看到完,问我既然不识字,怎么会写呢?我说那都是油漆罐上有的字,我都认得;于是,他就用口头解释最后两题的题目,我用口头回答对或错,只见他用笔勾一勾,就跟我说:“一百分!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考上造船公司的油漆工作,第二天我就去上班了。这家公司除了薪水不错,还提供宿舍,正符合我想脱离黑道、躲藏起来的想法。我负责游艇油漆的其中一个工作小组的监工,除了技术指导,还要负责验收,由于我对油漆的了解,许多无法克服的油漆问题,都能在我手中迎刃而解—然而我在船舱里指导喷漆工作时,密闭的空间里,虽然是戴着防毒面具,但我心想这工作是钱赚得到可能用不到;尤其如船底部的红漆是具有毒性(以免海中生物吸附在船底,造成水的阻力),这种漆对人体真的有害。我每天下工都会灌大量的啤酒去洗刷体内油漆的毒素,让它随尿液排掉,否则做油漆这一行,通常到后来都会生病。
    这家公司的油漆人员流动率很大,大部份都做不久,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记得有一艘大游艇验收后,直接出海要交货到英国买主手上,结果在半途发现外壳有一些漆浮脱,公司调我去处理,我在海上花了很大的工夫才修补完成(因为海上设备缺乏,修起来特别困难);接着又有一艘船出问题,公司想再调我出海去处理,而我发现出问题的部分并不是我负责的工程,便毅然拒绝—这份工作就我看来,确实是钱赚到可能命也没了,所以我做了三个月后就辞职了。
    辞职之后,随着一个木工朋友阿川—他专门做影剧的内外景布置,经由他的介绍,我也做过很多(如:中影或电视剧)内外景布置的油漆工程。记得在延平北路附近,有部电视剧的外景,油漆工程是我包的;工作闲暇,我就约一些工人故意在拍片现场逗留,他们拍片常会有需要临时演员的镜头,我们也跑去客串赚一点零用钱;因为我有功夫底子,所以有一次一个武打替身在演从屋顶翻下来的动作受了伤,我就客串“武打替身”—从那次之后,导演就时常拜托我去当武打,也因而结识了一些演艺圈的人,不过竟然也有人知道我的背景,在招惹麻烦时,自以为是地乱报我在黑道的名号,惹来挑衅的杀机,让我很心寒,决定还是远离台北这个是非之地。
    凭着我的油漆专长,我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第一件事是找个便宜的旅社落脚,然后到各个油漆行去自我推荐,请油漆行若需要油漆工能通知我,我告诉他们如果介绍工作给我,我不但会付介绍费,全部油漆都会买他们店里的;如此对双方都有利,所以每到任何城市我都找得到工作。就这样我在全台湾各县市,几乎都待过一段时期在那做过油漆,偶尔遇到有人认出我是“八角松”,我就推说已经离开大龙峒很久—坚决不再干涉黑道之事;然而身上的刺青,却掩饰不了曾经的黑道标记,常常有人因此对我投以异样的眼光,所以我一直努力想把刺青弄掉。手指上的“虎”字,我用绑成一束的针把皮肤刺烂,再拿蒜头磨铁锈成泥敷在伤口;后来伤口结疤愈合还有痕迹,我又重覆再用针刺烂,如法炮制好几次,才终于把刺青弄掉…至于脚踝上的虎头,面积比较大,我也受不了用手指的方法去刺烂的痛,我就买烫发药膏直接涂到刺青上,把虎头的图案模糊掉而已,但是真的痛得要命!
    ◎记得我跑到礁溪去做一个油漆工程。那是宜兰的朋友阿荣介绍的。我们俩人一起去刷油漆,下了工才想到还没找过夜的地方;阿荣很热心,邀我先到他家去吃晚餐。晚餐喝了很多酒,我们都有醉意,阿荣就说他家的牛寮有一间休息室,里面有床,若不嫌弃就睡那好了;他也为了尽地主之谊陪我一块睡那里。
    两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倒头就呼呼大睡。半夜,我突然被蚊子吵醒,脸上一摸,好几只蚊子;睁眼一看、哇!整个休息室都是蚊子,身体一动就有一群蚊子一哄而散!我赶紧摇醒阿荣逃命,但他却说:“没事、我要睡觉…不要吵…”我想,蚊子是他家养的可能不咬他吧?所以当下决定先逃离现场—没想到休息室的门却打不开,我还是用蛮力踹开、破门而逃的!
    后来我是在礁溪火车站的长椅上睡到天亮。起来后回阿荣家的牛寮找他,却怎么摇都摇不醒…我赶紧到他家找他母亲,他母亲看到他的脸吓一跳:“哎唷、夭寿喔!怎么连蚊帐也没挂,难怪被咬得满头包…”我们把他送去诊所吊点滴,数一数他全身被叮了两百多包,所以他才过敏昏睡的。油漆工程的老板知道我没地方过夜,就叫我可以睡在工地—那阵子我就一直住在宜兰、礁溪、罗东…等地工作。
    一直到我二十岁左右,被台北的警方传唤回台北作证,虽然不干我的事,但当时派出所警察要我不得离开台北,以免他们要传唤我时找不到人,所以我被迫留在台北。风声很快就传出去了,有一些“落翅仔”跑来纠缠不清,让我烦得要死—记得有一天,我跑去找一个在纸盒工厂上班的朋友,在那里我可以躲在仓库好好安心睡个觉;在工厂里睡饱后到处闲晃,看到一个漂亮得像女明星的女工在钉纸盒,我就故意过去搭讪:“小姐,你好厉害喔,都不会钉到手…”才刚说完,她左手中指就被钉到、血流如注,害我很不好意思,赶紧载她去看医生,就是这样认识了我后来的妻子。
    自从害了她受伤之后,我每天骑着“风神一百”接送她,彼此就自然“走在一起”,她成了我的女朋友;当时她家里环境很不好,老爸早逝、时常有人上门讨债,弟弟小的小,病的病(有个长脑瘤的弟弟),她告诉我她妈妈有意把她卖去当酒家女…从小一直肩负养家责任的我,对此觉得是小事一桩,就拍胸脯向她保证,这种赚钱的事交给我来负责—就是这样,我开始养她们一家人,连同她家人的欠债、弟弟从小到高中毕业的学费…通通都是我供应的。还有一个附带的“福利”,就是她母亲常常有人来讨债,自从看到我出现在她们家、被称为“女婿”之后,就没有人敢来讨债了。
    我的兵役单之前因为居无定所,一直没有收到,我知道这段期间应该也要通知当兵了,所以把户籍迁到女朋友家。后来女友怀孕三个月,我们决定结婚,没想到双方家长都坚决反对,我和她就自己在社子租房子,自己登记了户口—突然她却流产了、区公所的兵役通知也在同时寄达,我就这样入伍服兵役两年。(曾经接触的‘鬼魂’也在梦中提示、告诫我:“当兵退伍之前绝对不能生小孩,否则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服兵役:‘台北一条龙’……
    ◎新兵入伍训练在苗栗头份的斗焕坪,报到那天我就被连长叫去训话:“你是混流氓的喔!听说你很**是吧?”我也不甘示弱,问连长我脸上有写“流氓”两个字吗?凭什么断定我是流氓?我自知没有任何案底前科,不想直接被贴标签;连长也回答不出我的问题,只是警告我:“你给我安份点,我会特别注意你!”我想大概是新兵体检时,脱光衣服被他们看到脚踝的刺青。我的体能一向是很好,当兵的操练对我而言是轻轻松松。不过从小天生的“领头”个性,即使到了军中,也很自然地有一大群阿兵哥只要休息都喜欢跟着我、听我讲话,我在军中的编号是八号,每次大家都会说:“八号,讲些故事来听听嘛…”老是一堆人围着我,我又因此常被连长叫去训话:“八号,你在搞帮派组织吗?”我说:“报告连长,他们只是喜欢叫我讲故事而已,没有什么帮派。”连长只能不断警告我、恐吓我,说真的,我一点错也没有,才不怕连长找麻烦,只不过真的是每天被五、六十个人围着要我“讲古”,我被取了一个绰号叫“台北一条龙”。
    后来结训分发到澎湖当兵,才摆脱这个讨厌的连长。澎湖公北的部队里,我才刚到就有人认出我,说:“大仔,你也来做兵哦…”一下子,就传得沸沸扬扬,所幸我遇到一个好连长—欧阳连长;他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找我麻烦,反而是暗中观察我。我记得报到第一天,全体新兵集合在操场,连长连喊了几个口令:“向后转、向左转、向后转、向前转!”最后一个‘向前转’全部人还在转得搞不清楚方向,只有我一个人不动如山,连长大吼着:“八号(又是八号!)、张国松!为什么没有动?”我仍然动也不动,也不回一句话,既然说‘向前转’我就不必回答为什么。之后,近两年的服役期,连长和我成为好朋友,他也透露那时他就知道我的脑袋清楚,不可能是会违法犯纪的莽撞人,所以他很放心;有一次被连长看到我在菜园练拳,欧阳连长还请我教他武术,我教会了他罗汉拳和白鹤拳,他都是在晚点名之前的时间,要我教他练武。
    照例我在军中,很快就成为人气王—“台北一条龙”,枯燥的服役期间,大家最喜欢要“八号”讲故事;我只要把过去二十年的经历随手拈来,都有精采的故事可说,常常休息的十五分钟,我都被很多阿兵哥围着;据说部队怕我聚众煽动军心,所以把我调去外地受训—我被调到台中受“政战特遣队”训、也曾受过“突击队”训和“狙击手”训…(就是如此调来调去受训,难道是真的怕我待在同一个地方太久,聚众造反吗?)不过在澎湖当兵的这段时期,也发生很多有趣的事。
    ◎记得有一次厨房来派公差,说有当过大厨师的人举手,我当场举手、旁边的班兵紧张地问:“你会哦?”我说:“厨房公差不过是洗菜、切东西,去休息一下怕什么!”旁边有人听到了,纷纷也举起手,我们一行人大概二十个就被带去厨房…来了一个自称当过国宾大饭店大厨的采买,凶巴巴地问我:“你当过大厨师?那你给我写一张菜单!”我也很不客气地拒绝:“出公差不过是切菜、洗菜何必写菜单!”那个采买更火大:“叫你写你就写!不然你在哪里当大厨师的?”我理直气壮地回他:“我以前每天都要煮好几大锅给猪吃,也是大厨师啊!”结果连同采买和旁边的人,通通笑到流眼泪,然后才叫我们出公差的通通去洗菜、切菜。
    ◎那时传说弹药库的岗哨,只要站凌晨两点到四点都会见到鬼,所以大家都很怕被排到那个班;有很多人站哨回来吓到发烧、脸色发青,绘声绘影地形容有女鬼出现…弹药库外围本来就是坟场,就算没看到什么,也让站哨的人吓得毛毛的,每个人都“逼迫”班长别排到弹药库凌晨两点到四点的哨—只有我没有拒绝。开始有被排到的人跑来找我商量,拜托我代班,还不惜开价站一次五十元(当时阿兵哥的月俸是四百五十元),有钱可赚我当然义不容辞了,就开始暗中“专职”代班‘弹药库’的哨;生意好到一个礼拜站七天—其实,因为大家害怕这个班,也不会有人来查哨,我睡得可爽咧!
    女鬼果然是真有其事。祂出现前都先有一阵猫嗥,然后就会有类似风刮树枝的声响…此时气温会特别低,冷到打瞌睡的我都睡不着了—突然!就听到很哀怨凄凉的声音:“阿兵哥,有馒头呒?”我在濛雾中模模糊糊有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于是,隔天我就带着馒头去站哨。之后,我跟厨房的人讲好,每天帮我留几颗馒头,站哨时我都带馒头去放在墓地里;每天换馒头时,只见旧馒头上布满猫脚印,当然一口也没吃过—不过也就这样相安无事…一直到有一天晚上,那个凄凉的声音又来了:“阿兵哥,鸡腿啊、鸡腿啊…”下哨时,我就跑去拜托“采买”,今天帮我买一支卤鸡腿回来;那天站哨鸡腿就放在墓地,天亮去看已经不见了;从这次之后我再也没碰到那个讨吃的鬼。(我帮人代班站哨赚钱的事,后来被连长知道把我叫去,说有耳闻我‘代班赚很多’的事,隔天我就买了三条“三五”的香烟孝敬连长,事情就不了了之啦!)
    ◎我入伍得晚,所以年龄比大部份的班兵都老,加上我的社会经历,自然而然许多阿兵哥都把我当老大哥,什么心事、烦恼都跑来找我吐诉,大概是人生经历丰富,我总能给他们“很能接受”的解答,所以班长、辅导长和连长都把我视为“地下张老师”,哪个班兵有问题,都是先调我去询问了解内情。记得有个小兵情绪不稳,有准备逃兵的前兆,长官很紧张地问我内情,我要长官先按兵不动,等那个小兵的动作愈来愈明显时,我才藉口带那个小兵去福利社喝几杯聊聊,就把这件事化解了—其实我了解这种情绪不稳的人,若在他还没表明意图前戳破他,他会觉得周遭的人都针对他、盯着他,他会越疯狂、激动,反而弄巧成拙;所以我要长官先等一阵子、再安抚他,才能顺利化解。
    还有个阿兵哥包皮老是发炎,我就教他用“丝袜和消炎药膏”的套环法(治疗包皮免开刀),把他过长的包皮治疗好了,他很兴奋地到处宣传,传开以后,每天都有很多相同困扰的阿兵哥跑来请教我…连长觉得很奇怪,问我:“八号,你在卖东西吗?为什么各连都有阿兵哥跑来找你?”我把原委告诉他,连长觉得在军中大部份的兵都有这个困扰,便立刻呈报营长,安排我在大操场的司令台,当众让我“亲身示范”、教大家治疗包皮过长的方法—那阵子马公市的药房,消炎药膏和女性丝袜大卖到缺货,商家都向其他乡镇调货、卖得莫名其妙—到底这些阿兵哥抢着买丝袜干么?有人买不到丝袜就买裤袜,还故意套在头上演抢匪;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研究出的包皮过长治疗法,没想到竟能在澎湖马公发扬光大!
    ◎我被调来调去受训,虽然没有让我当班长,但薪俸都有调整。最后一次受狙击手训回来,刚好遇到各自“连开伙”要加菜,连长问有人会卤菜吗?我就自告奋勇…那次我做了“卤猪脚和猪头皮”,风靡全连弟兄;第二次加菜,连长又叫我去出公差做菜,我煮了“姜母麻油鸡”,长官、弟兄都赞不绝口;之后连长就找我商量,说大家都推荐我当厨房的采买,所以要把我调去管厨房伙食—没想到我这“采买”一当、就当到退伍…
    本来军中的伙食是各自“连开伙”,可是其他连的长官都注意到我们第二连的采买伙食比较好,刚好遇到要准备“师对抗”的演习期间,营长就下令而改为“营开伙”,这下我每天就得应付全营的伙食,而且还有几位“吃素的长官桌”;我再度把我从“酒店”厨房学到的工夫,发挥到军营的伙食上。这八个月的采买经历,真的是趣事不胜枚举;尤其是应付吃素的长官们—说起煮素食桌,在军中经费预算有限之下,长官事先却告诫我:“新来的,要很好吃才行哦…”我心想,素菜能有多好吃?根本是强人所难嘛!于是在几次被长官“盯”,说“素食还要改进”的话后,我把素食桌的伙食大大地‘改进’一番。
    首先、先教伙食兵们炒调味盐,盐巴在高温炒过之后,会有不同的风味,我教他们炒了好几种口味的盐巴,“有八角味、有辣椒味、有五香味、有陈皮味、原味…”等等口味,以备在烹调时增加风味用;另外,我也买鸡骨头或猪大骨熬成高汤,煮素食桌,我都亲自下厨(所以全程保密)—炒青菜、炒素食类的料,都用爆过花生的猪油、煮汤用已经过滤去油的高汤…从此,吃素的长官们不再找我麻烦,而且还大赞素食越来越好吃。
    有一天晚餐,有位吃素的长官从菜里意外夹到一小块炸过的猪油渣,把我叫过去问话:“张国松,这个是什么?”我一瞄、心里暗想“怎么这么不小心?”但却气定神闲地说:“报告长官!这绝对不是猪肉!这是我特别用豆腐炸过再去卤的素食肉,是明天要煮的菜!”长官听了放心地放进嘴里,吃完还说:“嗯,很好吃,明天会多做一点吧?”
    还有一次更离谱,竟然吃素桌的长官从汤里舀出一块鸡胸的骨头、还带些肉,这下我心想要掰也难,干脆自请处分:“对不起长官,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有鸡肉掉进去,我自己理光头、关紧闭好了。”长官连忙说:“不必、不必,下次小心点就好。”事情就这样化解了。(其实我知道历年来的伙食,素菜都很难吃,长官大概怕我关紧闭期间吃不到好吃的“素菜”,所以才放我一马。)
    ◎我当“采买”以来,秉持的原则就是“最少的成本”做出好吃的料理;譬如芥菜在澎湖最便宜了,我向菜农打听直接向菜农买、包括自己拔菜,价差可以省一半以上,我就申请各连派一些公差,带着阿兵哥去拔芥菜,回来削好、氽烫,再用虾米爆香加高汤勾芡,阿兵哥吃得一直问:“还会再煮吗?”我把省下来的钱,在‘加菜日’就可以给大家吃大鱼大肉;有一次加菜日、我前一天就准备做“卤猪头皮”,派了三十个阿兵哥,每人分两个猪头皮、在树下拔猪毛,有些顽皮的兵还把猪头皮套在头上演猪吓人;那晚六十个猪头皮卤好,我特地交代不准切,因为只要切了,每个人偷捡一片吃、到明天加菜日绝对会少一半;晚上还特地派人轮流站卫兵,守着这六十个猪头皮;结果,第二天我一看,卤汁少了一大半?叫轮到最后的卫兵来问,他很不好意思地说,昨晚闻到猪头皮的香味,肚子饿得要命,很想偷吃又没切,也不敢吃,只有一直拿起来闻…后来,干脆喝卤汁。就这样、轮流站卫兵的人,不知不觉把卤汁喝掉了一半—我罚他们去买酱油膏回来赔,不然今天的猪头皮沾酱就不够了。开饭时,猪头皮就如天上珍馐,阿兵哥吃到得先分“配给额”,免得吃太慢吃不到…
    有时,我在加菜日制造一些惊喜:“炸船板”让许多阿兵哥念念不忘,干脆各连各自凑钱,去买细糖和花生油,然后去挖营区免费的地瓜,各连派公差来刨地瓜、炸好,再一大盆、一大盆搬回连上去分;有时我用四包糙米换三包白米的方式,在加菜日给大家吃白米饭;还有一次印象最深的,用黄豆向杂货店换米粉,那天每桌加菜多一大盘‘卤米粉’—这可是我曾经大受欢迎、卖得排队才吃得到的招牌美食;先把蒜头、姜母、辣椒切成细末,用猪油炸酥,放入香菇丝、猪肉丝和虾米爆香,再加少许酱油、及适量的水调味好,把米粉放进汤汁里卤到收干,就是又香又辣、好吃得绝不伤胃的‘卤米粉’(米粉一定要大量的汤汁煮干,大口大口吃起来才会滑润又不伤胃)—我记得有一桌、四个阿兵哥为了抢卤米粉而大吵起来,被值星官处罚,在餐厅门口、捧着米粉罚站。
    ◎我当“采买”以后,很多阿兵哥放假宁可不出营,跑来厨房找我,要我教他们煮东西,不然就是自愿在厨房当公差,跟我聊天;那时我因为当采买起床得很早,所以忽略了一个阿兵哥的烦恼,后来发生了无法弥补的憾事,确实是很遗憾…
    有个火力班的班兵,我记得叫萧树容,他的女友在他服役期间嫁给别人,因此心情很恶劣,独自偷跑出营去喝酒,回来酒气冲天地准备要站哨;当时他的副班长再过九天就要退伍了,心里顾着数馒头,忘了班兵的情绪,竟然只是责备萧树容喝酒,还拿了随身的圆锹,敲他头上的钢盔一下!我有看见这一幕,但是因为我一大早要去采买,所以也没心去多想就上床睡觉了。没想到在凌晨四点多,听到枪响一声,我跳起来—隔壁床的副班长被萧一枪打破脑袋、脑浆和血喷到我一整棉被;随即萧又用枪朝自己下巴开一枪自杀,子弹是贯穿脸颊而出,萧才捡回一条命…(事后我上军事法庭作证当晚所见之事,他被判无期徒刑。)这件事我一直很遗憾,当时我若警觉够,陪萧聊聊,或许就不会发生这场枪击;副班长一直跟我还不错,每天睡前都要聊一会才入眠,未料剩下九天即将退伍前夕,竟枉成枪下魂。
    处理副班长的遗体时,我奉命准备祭品送过去处理的现场:有五个班兵戴着口罩,用柴油准备把他的遗体火化,我就一起留下来了;忘不了在烈火燃烧下,遗体因为高温肌肉收缩,竟然坐了起来、且七孔都流出血的情景…我们六个人全呆住了,也忍不住伤心起来;昔日熟悉的人,现在却成一具尸体、化为骨灰(这件事之后,我好一阵子都没食欲,瘦了一圈,连长还以为我生病了。)—想起副班长的妻子和女儿,来军营领骨灰的那一幕…我也鼻酸,两个瘦得像风吹就倒的人,哭得肝肠寸断;对于这种客死他乡的亲人,是必须引灵魂者带回家,而她们却因为太伤心而没有顾及这方面的事,因为我看到副班长的鬼魂就蹲在墙角的阴影,根本没有跟她们走,我告诉她要撑黑伞、呼喊他,她们都没有做…也因此,之后我们部队要移防到花莲的那天晚上,连上的寝室发生了很吓人的灵异事件…
    移防时间是凌晨约三、四点才要上船,所以那天连长已交代大家早早熄灯就寝。不知道睡到几点,我突然醒过来,看见一团绿色的光芒从安全士官的门口窜进来!顿时全连弟兄都动了起来:全部床天摇地动、有人敲打着床头、有人喊着:“卧倒”还加动作、有人抱着虚构的枪哒哒哒地在喊、有人做伏地挺身…那团绿光窜来窜去,连电灯都变成绿色的,整个寝室是乱哄哄的、吵成一团—一直到连长紧张地冲出来,哨声大响、电灯大亮,每个人才如梦初醒地安静回到床上;事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人讨论、没有人说话。这一幕我看得清清楚楚,至今想起来都会寒毛直竖,我也知道,是死去的副班长也想跟我们移防回台湾;而且不只是祂,还有许多历年来客死异乡的孤魂都想回家,才闹出这场灵异事件。
    ◎移防到花莲南华营区前,有新交接的采买来向我请教,如何像我可以把全营的伙食搞得这么好?其实很简单,关键在于“冰箱”。我当采买以后,才知道军中的厨房没有大冰箱之类的保鲜设备,所以以往的采买都不敢买鲜鱼之类、容易坏掉的食材。我在厨房挑个水槽清洗干净,再买了大冰块(便宜得很)放在水槽里盖上布、撒上粗盐,水槽的盖子是用木板黏上保丽龙、再盖上湿麻袋—就成了自制的大冰柜。每天只要补充冰块,这样我就敢买最便宜、又新鲜、但不容易保存的食材,也让阿兵哥吃到的大鱼、大肉都是新鲜美味的(不怕有怪味),这一点是别人之前都办不到的。(记得有一次加菜我买了鸡肉,前一天晚上把所有腌制蒸好的鸡冰在水槽,还得在盖子贴上封条,以免阿兵哥偷吃。)
    到了花莲,当“采买”比在澎湖可采购的食材多更多、且更便宜,因为我以前有工作、存款,所以采买的钱都是我先代垫(好像中盘商),再申请核销经费;我也深谙历年来采买者常有菜商回扣等问题,所以我一直很小心地避开这种嫌疑,尤其在澎湖时,菜市场的摊贩都会动手脚,当面秤斤两是正确的,把货搬上车或送到营里的,都有偷斤减两或调换烂货的情形;为了不得罪他们,我也是故意不当面拆穿但明示他们发现这种问题—我很了解这种人不能得罪、撕破脸,他们若故意反咬一口去诬告我收回扣(因为断了他们的财路,一定会想把我弄掉),我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那些菜商都问我:“台北囝仔卡早到底在做什么的?不是简单的人物哦!”
    ◎没多久,营区调来一个新营长,个子矮矮的、大概五尺高而已,可是特别看我不顺眼,老是要找我麻烦。有一次,他又把我叫去,厉声逼问我到底收了多少回扣?怎么采买做这么久都没换人?我一直坚持我的清白,坚决否认他对我的栽赃。突然、他抓狂起来,冲过来还跳起来飞踢我一脚、正踢我胸口—可是我运气一挺!反而把营长弹摔在地上,样子挺狼狈的;我努力憋住不敢笑,营长自己爬起来讪讪地警告我:“我知道你在搞什么花样,你给我小心点!”才让我离开。
    一回到连上,欧阳连长赶紧上前来关心:“他有没有对你怎样?”我把胸口制服上的鞋印给他看,还把情况描述了一下,这才把憋住的笑狂放出来—营长被我反弹摔在地上的样子真的很好笑—我和连长两个人都笑弯了腰…
    过没几天,营长的司机突然来找我,一见我就朝我肚子揍一拳,然后警告我:“你最好老实招出来,你回扣拿了多少?”我在无预警的情况下被揍这一拳,实在也很痛,对于营长这种恐吓栽赃的强迫认罪,我也很不齿,我就警告他:“好,你们要这样硬栽赃、诬告我认罪,没关系,在军事法庭我就把你和营长供进去当共犯!”这下反而是他开始紧张,一直跟我道歉、请我原谅他。我也不客气地警告他:“为了这一拳和营长的一脚,我要去告发你们。”后来司机把话传到了,营长还假惺惺地跟我道歉。
    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要退伍之前,花莲市场的那些摊贩,联合起来说要请我吃饭、庆祝我退伍,我并没有答应;隔几天就发生营长找我麻烦的这些事,摆明了是“鸿门宴”,设局要让我跳!一直到退伍后,我拿了退伍令回台北的区公所报到,才知道我的退伍令要有营长盖章才算、但营长根本没有盖章!害我特地又搭了火车去花莲营区补盖章。士官长偷偷告诉我:“张国松,好险你没有去拿回扣,营长和菜市场的某些摊贩串通好;若是你有去要拿回扣,因为你的退伍令没盖章,等于还没退伍,他就可以把你送军法审判!”我对人心的险恶又多认识了一课,想必这位营长自始至终都有收回扣,独独是我这个采买竟然没有油水供奉给他,所以他才处心积虑要栽赃我,真是捏着一把冷汗退伍了!
    赌徒.妻子.盘仔人……
    ◎退伍之后,有了第一个孩子,我才和未婚妻办结婚登记。那时我四处刷油漆赚钱,她哥哥当兵惹了麻烦欠一大笔钱,以及娘家欠人的会款…通通都成了我的压力。我每天努力工作赚钱,就为了供养她娘家、我父母及我们自己—三个家庭的开销—而挺着大肚子的老婆却时常不见人影,后来才知道她都是跑去玩四色牌;我好言劝她,她都推说是去找朋友聊天;有时被我撞见她在娘家赌博,她就说只是玩好玩的;甚至到后来玩个两天两夜、三天三夜都没回家,她也是坚持不承认她“爱赌”的事实。孩子生了以后,她说她不会带小孩,就私自拿钱去请她的大姊帮她带孩子,而她更变本加厉地往赌场跑,根本是全天候不见人影…我心想,该不会我又娶了一个跟老爸一样的赌徒吧?
    有了小孩之后,压力又更大了。我一直在钻研新的油漆材料,依我所观察油漆建材的市场,若要赚大钱,必定要有独门的技术,所以我一边拼命标工程、拼命做,但有空暇,也是在研发油漆的配方和技术,也因此没空去多干涉妻子沉迷赌博的行为。尤其有时标到离家较远的工程、又为了赶工,我就睡在工地;赶工时都连夜加班做到一、两点,若是耗掉回家睡觉来回的车程几小时,反正天亮也要回来赶工,为了争取休息的时间,不如就地打地铺了—这是我为了要应付庞大的家族支出而尽的努力。
    记得我标到基隆一个豪华别墅的油漆工程。算算骑机车只要半小时多,所以我就每天骑车来回。这个别墅的屋主,还特地从鹿港请来两位颇具盛名的木工,因为是离乡背井且工期约一年,屋主有先付五万元给木工,有趣的是两位木工不同的理财法,让我见识到不同的结果…
    木工阿埔很朴实、憨厚,他把全家大小都接上来基隆住,自己在工地附近钉了一个工寮,当暂时落脚的地方,反正只是住一年而已;他还跟我说:“五万元好大一笔钱,真烦恼不知藏哪里好?”我教他挖地洞埋起来算了,他还真的照做。另一位木工阿海,也把全家接来同住,但是他选择在基隆租房子,且为了住的地方到工地有一段距离,还买了一台机车;住的地方也得添购冰箱、床、厨具等等,所以他跟我抱怨五万元根本不够用—等到工期结束,木工阿埔开心地挖出藏在地下的钱,存了十几万,带着全家回鹿港盖新厝;而木工阿海不但这一年没存到钱,还得花钱请货车载一堆“弃之可惜”的家具回鹿港,他跟我说:“这一年真的是白做的!一毛钱也没赚到!”
    (我在这两位木工身上,着着实实看到“先享受后受苦”、以及“先吃苦后享受”的差异,然而,却没想到我自己后来也在无意间犯了这种错误…)
    ◎有一次我骑车经过基隆的港口,看到一个外国来的货柜,它的漆料很特别,远看像花纹的立体漆,颜色和质感都很漂亮,我特意跑去近看研究了很久,心想我若能做出这种漆,一定可以在油漆市场大大发挥。工期结束后,我就开始做实验,用原始的制造油漆方式,试了好几十种配方、材料,就是没办法做出我想要的效果。无意间发现压克力碰到甲苯会溶化掉,我就兴起用“压克力”来做原料的念头,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我到处搜购废弃的压克力,把压克力粉碎泡在甲苯里,溶化成油料、再加入石粉,制成“立体的底漆”—此料有防水的功效;用喷水泥的喷枪,就能把墙壁喷成立体的花纹,可以取代磁砖的效果。我觉得这个漆的效果,更胜我记忆中货柜的漆,也因为这种漆的呈现,如磁砖光亮的触感,所以我把它命名为‘磁砖漆’。
    ……
    (更多精采内文,请看《人鬼之战》[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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