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那天晚上肖遥二话不说跑回了自己的公寓，桌上的东西一口都没吃。之后他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任自己睡得浑浑噩噩，肚子空了也不管。
    手机前两天还一直响，后来手机响到没电。
    越是这样堕落肖遥就越觉得自己没出息，越觉得没出息就越心灰意冷地放任自己睡。
    有时候渴醒了，就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喉咙的疼痛是缓解了，眼睛还是涩涩的哭不出来。
    肖遥本来就不是爱哭的人，从小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本来就不容易，于是他学会什么事都不哭不闹自己扛着。他只能闭上眼睛回到梦里，在那里他可以尽情地哭尽情地宣泄，还有一个能给他肩膀的男人。
    他趴在他的肩上哭，男人轻轻环着他的肩膀。那么相像的身躯，那么相像的样子。
    肖遥的脑子里浑浑噩噩地全是另一个男人。
    「你喜欢他吧？」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他是一个男人。」肖遥有些无力。
    「那你喜欢他么？」男人继续用稳沉而有磁性的声音问。
    沉默了许久，声音几乎听不见。「……喜欢吧。」
    男人松了口气，掰过肖遥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肖遥抬眼看见一双含笑的眼，往日霸道的男人此时的神情宛如那人的。
    「别担心。」他轻轻说「明天九点记得打开公寓的门。」
    「恩？」没等到他想明白，意识就模糊了。
    ……
    等到肖遥睁开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柜的钟一一8点53。习惯性地，肖遥醒来之后没有翻身，从头到尾地把刚才的梦回忆了一遍。
    梦里的男人叫他九点开公寓的门？
    肖遥站在厕所的镜子前，抹了抹眼眶。干干的。拿过洗漱杯接了水，边挤牙膏边想，要不要开门呢？为什么要开门呢？
    刷完牙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有一分钟要到九点了。肖遥在门口踌躇。最终还是伸手转动了把手。
    门一推开，外头竟站了个人！只见那人头发成了鸡窝，脸上还能看到胡渣，疲惫的神情下笑容却依旧灿烂耀人。
    肖遥愣了，一个跳跃扑上去搂住季末君的脖子「我喜……」
    「我喜欢你。」季末君把他揉进自己的怀里，下巴轻轻抵在他肩上。
    「你，你，你喜欢个屁！明明还跟男人出去了！」肖遥气急了就挠他背泄愤。
    季末君哭笑不得「那我岂不是要看到其他男人就要跑？」
    「……那那个男人。。是你男友？」
    「是的……」就在肖遥的降龙十八掌拍下来之前，季末君把他搂起来放沙发上，笑道「以前是，不过早分了。他叫我出去真的就喝一杯。还有他说……」
    「嗯？」
    「他说：“看你这么喜欢他，这么上心还追不到真让人看着急。今天刚好让他看你和我出来，试探试探他什么反映啊。如果吃醋了，那你就能上了！“」季末君故作叹息地摇摇头「表白是能表白了，就是没想到你反应这么过激。没想到你还是个酸萝卜。」
    「呸！谁是酸萝卜！」
    看着肖遥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季末君笑着把他拉近了搂住。「不许再把自己糟蹋成这样。」
    「你这样子好得到哪里去？」
    「你这样子好得到哪里去？」
    肖遥想笑，可是笑到嘴边却尝到了咸咸的东西。自己竟然哭了。肖遥享受着令人安心的怀抱，一松懈，竟然又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肖遥发现自己又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刚才。。不会是做梦吧？！
    猛地一惊，几乎要跳了起来。不料要已是被人圈着。回头只见季末君的笑容近在咫尺，脸上的胡渣没了，柔软的头发自然垂在他的额前。
    看来他趁自己睡着的时候收拾了一下自己。
    「醒来不要翻过身。」他凑近在肖遥的脸上咬了一口。
    「……你怎么知道？！」肖遥惊讶瞪大眼。
    「……笨萝卜，竟然没看出来。」季末君抱紧他装作思考状「说起来，我们认识也快四个月了吧。」
    四个月？！明明半个月前他才搬到隔壁的。四个月前……四个月前……
    肖遥盯着季末君的那张脸，终于恍然大悟吃惊道「你不会是梦里的那个男人吧？！」
    季末君露出洁白的牙，笑了。肖遥觉得这笑容真美，美到他想敲碎他的牙！
    「季！末！君！你一开始就认出我来了吧？！你他妈玩我呢？！」
    肖萝卜咆哮着怒挥拳头，好在季末君之前栽在他的拳下，现在早就有备一手，侧过头闪开，一手握住他挥过来的手。
    「不，一开始我并不确定。我也没想到能遇见梦里的人。」虽然他第二天就确定了，不过他才不会说，不然保不准他又要吃肖遥的拳头。
    「再说梦里的我和现实的差这么多。我怎么敢冒然下手。而且你对他这么热情，对我却。。」季末君挠挠头，低下头来「不过还好，你最后还是……」
    肖遥凑上前看，才发现他竟然脸红了！这样的表情肖遥还是第一次见，怦怦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血一个劲地往脸上涌。
    这下肖遥的脸比季末君的脸更红了。肖遥羞得无地自容。遇到他之后尽发生糗事！
    季末君捧起他的脸将吻轻轻地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再划过脸颊，才咬上他的唇上。
    和梦里霸道的吻不同，现在他的吻如阳光一样温暖干净，暖暖地把他的身心都融化了。心被塞得满满的，这种感觉大概可以被称之为幸福吧？
    肖遥不觉弯了眼，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迎上他的吻。
    ……
    后来？后来怎么样？
    许久未有动静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交不上稿你就等死吧！
    季末君无奈地揉揉太阳穴。他后悔帮他充手机电了。肖遥白了一眼翻开电话接了。
    「小宅啊你最近咋样啦！」电话那头竟然是杨玫丽！
    「还行吧就那样，就是下个月估计要没饭吃了。」肖遥瞥了一眼身边的季末君。季末君盘着腿凑过来听，那样子还真像一直大型犬。肖遥笑著推走他凑上前的头。
    「不至于吧？！你把你所有积蓄拿去买奇瑞QQ去了？！怎么这么拮据？」
    所有积蓄去买奇瑞QQ……肖遥头上爆起青筋，咬牙切齿道「还不是要被炒了呗！你都不来催我稿了不是我被Fire了是啥！」
    「啥？我没告诉你我这两周去度蜜月了？」Queen杨的声音颇显惊讶。
    「……度、度、度蜜月？！」肖遥明显比她更惊讶！这大龄剩女都嫁出去了，这是一个奇迹！
    显然，他没有发现自己的恋爱更是一个奇迹。
    「恩对啊！抠门的老板才放我两周假。这蜜月简直不能更寒酸了。」Queen杨不满地啧啧。「哦对了，你昏迷那时候有个人帮你接了电话。是你男朋友？」
    面对那头不怀好意地笑声，肖遥急忙否定「不是啦！」
    「否认也没用！我已经问过他了。」仿佛可以看见Queen杨胜利的微笑。
    肖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支支吾吾了半天，龇着虎牙伸手就去拧旁边的人。季末君也不躲，把他搂过来亲他脖子。
    「切，别扭个啥啊！这说明你打开了事业的成功之门走上了光明的道路！」
    「什么……？！」肖遥疑惑，手上还忙着把扒在身上的季末君推开。
    「你就记录你和他的生活，保准畅销大卖！」「……哈？」
    「你不知道最近耽美可火了么。男生女生都爱看，如果是真实故事更有卖点，怎么样？写不写？」
    「唔……！」
    「喂？小宅？你刚发出什么声音啊？」
    不好，季末君的爪子已经摸进裤子里了！肖遥动都不敢动，憋红了脸「写写写，有事先挂了啊！」
    季末君勾起嘴角，一翻身就把他扑床上了。肖遥被吻得昏天黑地的，“反抗“两字都不记得怎么写。
    可怜的肖萝卜被吃的一干二净了。
    当然，他们俩一起是别想有一天是安宁的。
    比如第二天早上肖遥一醒来捂着屁股就对着一脸无辜表情的季末君开骂「你个没医德的人！老子的屁股才刚好又被你干裂了！！Cao！！给我打葡萄糖顶个屁用！老子多久没吃东西了，你他妈就知道做做做！」
    又比如季末君搬过来住的时候肖遥看到了一个兔子抱枕差点没被气晕。感情他当自己兔子当他萝卜呢？！切，幼稚！凭什么只有兔子能吃萝卜，萝卜就不能吃兔子！可惜他这话没机会说，就被季末君吃肚子里去了。
    可是小吵小闹的也带给两人的生活不少乐趣不是么？
    至少现在的肖遥不用每天醒来都心惊胆战地不敢翻过身，怕忘了前一晚做的梦。每天清晨睁开眼，肖遥都是笑著的，因为他知道身后还熟睡着的那个人会一直在，会像太阳一样给他温暖、让他安心。不用再死死逞强，想要软弱的时候，至少还有他会给自己拥抱。
    说实话，肖遥依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gay，但他也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
    因为他知道他一想到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笑，因为一看到他的笑容他也会变得很开心，因为骂他打他的时候心里其实暖暖的，因为，因为，他只是碰巧喜欢上了一个叫季末君的大男孩。
    就怎么简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