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医生生正在嗡嗡嗡地交代着什么，肖遥趴在病床上撅着屁股已经睡着了。
    「他的食物中毒挺严重的，现在最好直接输葡萄糖吃再一点流质食物，建议留院观察两三天。忌辛辣油腻生冷的食物。」李医生在病例上刷刷地写着些什么「恩，至于肛裂就得到四楼肛肠科去看看了。」
    「谢谢你，李医生，我会注意的。」季末君背起放在凳子上的，拍醒了睡得流口水的肖遥。
    肖遥迷糊地擦了擦口水，缓缓爬起来，睡眼惺忪的看着笑得异常灿烂的人「现在我们要去干什么？」
    季末君的眼中笑意越来越浓，扬起嘴角抛出了五个字「去看肛肠科。」
    路过的护士们就看见了这样一副情景：看见一阳光大男孩扶着另一个矮一点的，矮一点的那个还一瘸一拐地捂着屁股走。
    再一看他们走的方向——肛肠科。心里都明白了几分。【安某：……姐姐你们误会了】
    路都走不稳的肖遥光顾着疼呢，没听见身后的护士们留着鼻血议论着。
    「快看快看，新来了一对呢！」
    「啊啊啊~这对感觉很棒啊，小受的娃娃脸好可爱啊！」
    「……那个小攻太帅气了~~」
    「瞧小受那干瘪的小身板，果然禁不起小攻的折腾啊，唉~」
    「果然不能纵欲过度啊……」
    ……
    从来没上过肛肠科看病的肖遥挂号之后发现，原来肛肠科还挺火爆的！男人占大多数。怎么这么多人来看这玩意儿呢？肖遥在心里思考了一番，感叹男人吃东西的时候还真不怎么注意。
    屁股是不能坐了。肖遥只好在排椅上垫了抱枕。抱枕不够长怎么办呢？没事儿，还有季末君牌人肉垫！
    一上午都以狗吃屎的姿势面对大地，肖遥除了不舒服以外，就只有无聊还有无聊。因为趴着特别不方便，看书看手机没看到一会儿脖子就开始痛了，肖遥早就放弃挣扎了。趴在季末君大腿上闲不住的肖遥决定找旁边的哥们儿聊聊天。
    抬眼看去发现那哥们儿长得真俊！白衬衫，黑西裤，显然哪里不大舒服，斜靠在椅背上撑着额头。感情还是一帅气白领！
    「兄弟啊，真巧，你也吃坏东西了啊？」
    「没吃坏什么。」男人回头看看肖遥，看见当肉垫的季末君时，男人的眼神既惊讶又好奇。
    「恩？那是怎么回事啊？」
    「……」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懊恼地揉揉太阳穴。肖遥郁闷了，多好一男人竟然是个闷肘子。抬眼看看季末君却在笑。
    「hey，季，你怎么也来了？」有磁性的声音来自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十分干练，成熟稳重，就是笑起来带着邪气。肖遥抖了抖，琢磨着这男人应该事业有成。这风韵估计肖遥再老三十岁也学不来，压根没那气场。
    「陪朋友过来看病呢。」季末君扬笑抬手示意了一下「哥，你又带嫂子来了啊？」
    「恩，你嫂子紧得很。一不小心我没忍住他就要来医院。」男人笑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把冒着气的热水递给他。他脸有些僵，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水。
    「怎么不介绍一下？这是你的新男友？」男人含着笑意的眼神把肖遥上上下下扫了个遍，随后伸出手来「你好，我是陆言一。那个是严渊。」
    「……我不是他男朋友……」肖遥脸上布满黑线，无奈地伸出手与他一握「我叫肖遥。」
    「哦？原来不是男朋友啊。」陆言一笑着看看季末君。「我还以为是你最近钓上的学弟呢。」
    「……」肖遥仰头看乌鸦。
    「啊，不是。这是我租房的邻居。年龄应该比我大吧……？」季末君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看肖遥。
    趴在人肉垫上的肖遥这会儿彻底无语了——我长得这张嫩脸容易么我！
    「哦？」陆言一若有所思地瞥季末君。
    肖遥胡乱地揉了揉脑袋，决定扯开话题「……你们不是兄弟么？怎么姓不一样？」话一出口肖遥就觉得这话不该问，万一是什么同母异父、同父异母、父母离异什么的，问起来多不好。
    「我们不是亲的，算是认的吧。」陆言一摸摸下巴想了想。
    「28号，请到3号诊室。」医院的喇叭响了，刻板的女声传了出来。
    「到我们了啊。那么小朋友，下次见。」
    陆言一一手搂过严渊的肩膀，另一只手夹着排号单向3号门诊室口的护士挥了挥。
    后来检查了一下，也没多大事，就是拉肚子拉多了就开裂了。恢复期间干大事的时候注意不要太用力。就是要吊盐水和葡萄糖比较麻烦，肖遥直接换上了病服在医院住上几天了。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意外地竟没有再响起Queen杨的声音。
    肖遥靠在枕头上拿起手机翻了翻，真的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想想也是，自己都要被炒了，也没啥稿要催。梦里的男人不知为何老实了许多，突然变得喜欢静静地看着他，看得他背上都要长毛了。把手架在脑袋后面，看着自己手背上插着细细的针头，又看了看床边的台灯。
    肖遥觉得这日子特别无聊，无聊了就会想什么东西吧，想什么东西那就想到了季末君。
    季末君的出现完全了颠覆了他对gay的印象，他脑子里的gay应该是梦里的男人那样的，邪魅、诱惑、霸道。就和陆言一差不多，笑起来特别邪气。不然怎么能吸引到同性？还真没想到这么阳光的大男孩也是gay。不过倒真是挺吸引人的，比如他的眼睛，眯起来特别温和；比如他的笑，看得人特别温暖；最让肖遥的是他的好厨艺，他深深地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要抓住一个男人，先要抓住他的胃！
    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门也突然打开了。
    「肖遥？」
    果然看见一个大男孩笑着走了进来，一屁股就坐在床边，递上一个保温壶。
    「今天怎么那么早？不是说晚上有课么？」肖遥撑着床坐起来了一些，伸手接过保温壶拧开，倒了些汤在壶盖上。
    「我跟老师商量了下把课调到周四下午。」季末君看着他把一碗汤喝完了，又倒上一碗。「来晚了你又睡不着了。」
    「……」
    肖遥为什么睡不着？其实他怕黑！这是他一大死穴。晚上睡觉必须要开着灯，不开灯就会老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惊悚小说作家不好当，想象力丰富“阅历”丰富，更加觉得害怕。至少肖遥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来住院白天还好，晚上一个人肖遥就要哆嗦了，都说医院是阴阳交接的地方，半夜十二点说不定会听到谁敲门……
    后来在肖遥的死缠烂打之下，季末君买了一张折叠床放在病房里，晚上就来陪他睡。这钱肖遥没算在自己头上，毕竟他的打算是让他打地铺睡，现在既然他要改善居住条件买折叠床，那也得他自己出钱。
    「再过两天能出院了吧。」季末君撑着下巴看他嘴角流出了几滴汤，伸手帮忙抹去。
    肖遥忙着往壶底看，没怎么注意到这动作还挺亲密的「。。这不是胡萝卜玉米骨头汤么？！渣呢！！？」
    「恢复期间最好吃流质食品，不能吃汤渣这么难消化的东西。」
    肖遥没劲了，扯过被子就要睡。
    可惜没人看不出来他在犯别扭劲儿。
    季末君俯身趴在他身后，凑近了枕在枕头上。「你出院了我就给你做好吃的。给你做可乐鸡翅、果汁猪扒、黑椒牛肉，不让就来肉酱意粉？」
    肉食动物果然心动了，转过身来给了季末君一个大大的带着虎牙的微笑。
    「一言为定！」
    季末君看着肖遥的笑脸忍不住捏了一把「睡吧。」
    看着季末君脱去外套剩下里面的T恤躺在折叠床上，肖遥拍了拍自己的脸。
    哎，为了肚子的幸福，我就勉为其难地卖个色相吧！
    结果半夜肖遥果然被窗外呜呜吹过的风吓醒了，肖遥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光了，伸手摸索开关开了半天没开到。窗外的树叶晃着影子，肖遥又给哆嗦了。
    「……季末君？」
    没有回应。
    「……季末君？！」
    「恩？」不远处传来了迷迷糊糊的声音。
    听见了回应紧绷的心终于踏实了不少。
    「……过来床上睡吧。」
    「啊？为什么？」布料摩擦的声音，他好像坐了起来。
    「……折叠床不舒服。」
    「哦？良心发现了？」声音里带着笑意。「不对，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你不是想劫色吧？」
    窗外的风吹得更大了，把窗户吹得吱呀响。
    「滚你丫季末君！」肖遥的吼声里带着颤抖，刚要向没心没肺的人扔杯子，不料下一秒就被抱在怀里了。
    「好了，睡吧。」轻声温和的嗓音贴着耳朵传来。旋着的心一下就落了下来。
    厚实的胸膛、温暖的臂膀。稳健的心跳从背后传来，肖遥阖上眼竟然踏实地睡了过去。
    出院的时候季末君抱了一个大萝卜抱枕送给肖遥，肖遥问他为什么是萝卜，季末君笑得挺开心，也没回答。
    季末君晚上在公寓的小厨房，做了满满一桌西餐。肖遥面对众美食早已坐立难安，蠢蠢欲动地对着牛排眼睛放光。季末君笑着看着，拆下围裙放在椅背上，把刀叉递给了肖遥。
    刚准备坐下，季末君的手机响了。
    「喂？季，下来一下呗，我现在在你公寓楼下。」慵懒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还打了个哈欠。
    季末君瞥了一眼举着叉子看过来的肖遥，转身走到阳台。果然看到楼下有一个人站在楼下抬头看。
    「你怎么知道我搬到这儿来了？」季末君压低了声音。
    「上次正巧看到你背着一男人从这小区出来了，有点在意就调查了下。」带着得意的语气让人仿佛看见他勾起的嘴角。「快下来吧。」
    季末君挂了电话叹了一口气，走回客厅看见肖遥的眼睛里依旧闪铄着好奇的目光。
    「你先吃，我得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
    季末君套了双鞋子带上钥匙就出门了。屋内门被关上的声音还在回响，刚才热热闹闹的屋子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面对着还在滋滋冒着热气的牛排，肖遥举着叉子的手却松了。
    刚才打电话给他的是一个男人，是不是他的男朋友？
    这么想着肖遥才发现他除了知道他是gay以外，感情方面的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有没有男朋友？曾经有过几段感情？花不花心？他都不知道。
    突然觉得很心慌，那么前两天的那个温暖的相拥而睡算什么？可是，可是还能算什么？他认识他也只有短短一周，对于他来说他可能不过是个无理取闹的邻居，又胆小又爱蹭饭吃。
    自己也从来不是一个同性恋，即使梦中出现过一个和他身体关系亲密得有些可疑的男人。可肖遥一直很清楚，他看到男人没特别的感觉。直到突然有个干净的大男孩带着灿烂的笑出现在他生活里。
    听他看电视剧的时候会自言自语，看他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还有发现他不喜欢穿睡衣睡裤的小癖好……
    他才觉得原来男生也可以很可爱，很能抓住他的胃，很能逗他开心，很能抚平他的不安。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阳台，下面有一个男人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人的两人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靠得很近。似乎还回头向这里招了招手。
    看着季末君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肖遥的心突然空空的。肖遥笑了，笑得很自嘲，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少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