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你冷静点，小邪哥哥他，已经回不来了。”
    带了些苍老的感觉，说着的是他听不懂的话，但是他还是能够听清楚，那是霍秀秀在说话，那是那群人之中的一个女人，在十年之前就与他稍有交集的女人。
    但是，霍秀秀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站在曾经属于吴邪的古董店的门外，听着里面的人说的完全不懂的话，眉宇越来越紧凑。
    他不明白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不喜欢他们在说的话。
    “你在这样也没有什么用的，他回不来了，七年前他就回不来了。花儿爷，你……”那是黑瞎子的声音，昔日的同伴，即使是时隔十年之后，声音还是很熟悉的，“我知道对于小三爷的事情你很愧疚，但是就算你再怎么愧疚，小三爷都是回不来的，而且，哑巴……”
    “别跟我提他……”解雨臣的声音似乎很激动，而且这激动似乎是对着他的，但是他并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得罪了他，唯一的，大概是自己夺走了他的发小吧，但是这是很久以前就决定了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到现在才来发火。
    想要把事情弄得清楚些，但是解雨臣接下来的话反而更加让他摸不着北：“他对不起小邪，就凭他张起灵，你以为他是谁？”
    “花爷，今年是第十年，虽说已经是年末了，但是依照哑巴张的性子，虽然在周边所有人看来他好像是无欲无求的什么都无所谓的那种人，但是他骨子里是很霸道的人，所以他认定的东西都不会从他手上溜走，至少从前是的。但是现在看来，无论是黑金古刀还是小三爷，哑巴张似乎是……无缘了……”
    哑巴张似乎是……无缘了……
    黑瞎子的话说得很无奈，但是他根本听不明白屋里的人究竟讲的是什么事情。怎么可能无缘？他跟吴邪，不可能无缘，即使是吴邪真的已成她人夫，他和吴邪也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黑瞎子说得没错，张起灵骨子里是个很霸道的人，很霸道，霸道到会不顾另一个当事人的想法，霸道到会不顾自己是不是会牺牲所有才能换得他想要的结果。但是，在平时在旁人看来，张起灵似乎确实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即使是有人对他本来已经看上的猎物出手，他也会无动于衷，当然前提是这个猎物并不是非此不可的。
    说到底，张起灵很懒，不想同别人有太大的抵触，不愿同别人有太大的交集，但是对待吴邪确实少有的耐心十足，或许是他找到了自己所真正珍视的人，也或许是在厌倦了独自漂泊的时候，适时地出现了这个人，不厌其烦地同他共患难。
    吴邪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吴邪是个最特别的存在，没有人能够代替得了的存在。
    但是，在那些本来应该聚在一块的人里，却没有了那个人，他回来找的人。他在哪里？这才是他最恐惧的地方吧？
    若是吴邪不想见到他，他会不知所措。
    你让我在青铜门白白等待的七年光阴怎么办？你拿什么还我，一心一意爱你的心脏？这些东西，吴邪都还不起。但是，如果他只是想要逃避，那么，他该拿他怎么办？即使，天涯海角他也是能把他找到，但是找到之后他该怎么说？
    十年之前，黑瞎子对他说：“你什么时候这么无私了？竟然代替吴邪去守那劳什子的青铜门，果然爱情会让人改变的吗？但是啊，你就这么肯定吴邪能等得了你十年？十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呢……”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它让七八岁的孩子成长，它也让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步入中年。时间就是这么残忍，谁也逃不过其中早已经设计好的圈套，除了曾经的他。但是，那已经是曾经。
    现在，他一样能够变老，能和吴邪一起白头，大概这样的日子，才是令他向往的。
    但是，事情总是会有突发性的。在你觉得你已经将一切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万物具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偏偏很可能来的不是东风而是台风甚至是龙卷风。
    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将它关上，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问题，重要的是他们看他的眼神，此时正莫名地透着一种古怪。霍秀秀脸上无疑是诧异，他的出现或许确实透着古怪的地方，因此她算是最正常的。
    但是，解雨臣表情上不假思索的愤怒确实是让他不明不白，他确信自己这十年里都在青铜门里没有出来过，更不会跟他结什么梁子。因此，他着实不清楚解雨臣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及他们方才的谈话也让他很是好奇。
    普通的谈话，他是绝对不会去关注的，但是他们刚才的谈论中涉及了有关吴邪的事情，还是他并不知道的事情，就这一个理由，他就能让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关注。
    但是，在他还没有回过头来的时候，解雨臣的巴掌已经降落在他的左脸颊上，清脆的声响之后，就是艳红的色彩伴随着疼痛侵占他的左脸颊。解雨臣的力气还是挺大，毕竟四十上下的男人正值中年，风华正茂。但是这样无缘无故挨了一掌论谁都不会好受，更何况他是自尊心强的离谱的张起灵。
    但是，解雨臣并没有给他发作的时间，反而先发制人地冲他喊：“张起灵你还有脸回来，你还觉得自己有脸见小邪是吗？没有，你早就没有了这个资格，你根本就对不起小邪。”
    他自觉并没有什么事情是对不起吴邪的，反而是吴邪没有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并没有到长白山去见他。那么，解雨臣说的对不起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但是，解雨臣并没有向他解释什么，已经冲出了屋子。
    紧接着，是霍秀秀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漠然的眼神似乎就是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之后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也跟着解雨臣出了屋子。
    “小、小哥，你回来了啊……”
    就连平时最爱插科打诨的胖子，此时竟然也是躲闪着自己的眼神，不知道是畏惧还是觉得尴尬，总之眼神就是不与他交汇。
    莫非在他不在的十年里，发生了什么与他有关的事情？
    迫不得已，他将视线挪到了唯一像是没事人一样的黑瞎子身上。不过，跟黑瞎子同伙这么多年，也不会连这么点小事都看不出来。
    黑瞎子的镇定只是装出来的。
    “哑巴，你回来的很不是时候啊！”最终，还是接受不了张起灵似是利刃的视线，黑瞎子很不自然地撇过了头，开口说了他回到这个地方后的第一句话，“你错过了，错过了你最应该回来的时刻，所以你错过了黑金古刀，也错过了小三爷。”
    什么意思？他不懂。
    对上张起灵略带上迷惘的眼神，黑瞎子莫名地起了一股无名火：“张起灵，你有完没完？吴邪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在七年之前就已经不可能了。张起灵，你回来的不够及时，他已经不是你的了。”
    已经……不可能是你的了……
    这算是什么话？手指不经意地就蜷缩起来了，向来没什么起伏的心脏也在瞬间跳动得很厉害。什么叫做吴邪不可是他的？这是绝对不可能发发生的事情，就算……
    看到张起灵已经火起，黑瞎子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火，总算是缓下了自己的语气：“哑巴，你想见小三爷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哪有这样想见就见的？他明显是不相信的。但是，从黑瞎子的表情上却看不出来玩笑的韵味。黑瞎子是个很痞的人，玩笑也是随时都会挂在脸上的，但是他作为黑瞎子多年的同伙还是能够分清楚，他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什么时候是认真的。
    “哑巴，如果你要见小三爷，你必须做好准备。现在的小三爷已经不是曾经你认为的那个吴邪了，因为……”
    后面的话，黑瞎子没有说下去，这就意味着他知道曾经吴邪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似乎这个事情还是跟他有关的。但是，究竟是什么事情？
    吴邪，当时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吧？想要知道真相，但是没有人告诉你真相。于是，想要知道真相；于是……
    就是这样的吗？当初的吴邪，就是这样的心境是吗？
    吴邪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突然间变得不敢确定。十年之前，他很肯定，吴邪的下一步会是什么，但是，现在，他带上了迷惘色彩。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同，或许在潜移默化中，量变就在引起质变，其中也包括吴邪。
    于是，整个事件都脱离了他所控制着的范畴，无论是吴邪还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哑巴，怎么说呢？就是……做好心理准备吧！”黑瞎子叹了气，他惊叹于他竟然没有从前专属于黑瞎子的吊儿郎当的语气说话。
    只是，什么心理准备？
    事情，似乎早已改变了方向。纵然他在十年之前想得是多么周到，但是在十年里，能发生很多很多变故。
    十年，说长可能不长，但是，它绝对不短。
    “小哥，如果你是在七年之前回来，即使仍然是这样的结局，也是没有人会怪你的。但是，你错过了你最应该回来的时候，所以，小天真就这样，独自去了。”
    “小哥，保重。”
    独自……去了……
    反复念叨着胖子的话，张起灵脸上越来越黑，他想到了他最不想出现的情况。
    能够将他与吴邪彻底阻隔开的，不是时间，而是生命。
    时间纵然残忍得让人想要抓狂，也有着很多人为了让自己的身上留下比较少的时间的痕迹，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仅剩的时间，但是，时间还是没有能力将两个人永远隔开，只要有心还是能够找得到的。但是，如果不是时间在搞鬼，而是拿生命做游戏，那么……
    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