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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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路,君华府
南宫谦看着候在厅上的来客,神色不悦,“有事着人传话就行了,阮大人何苦亲自过来。”
阮汶南是个精明人,自然知道他话中之意,躬身行了一礼,“下官知道此番造访过于唐突,可是殿下今日朝堂所为,下官着实摸不透。是以才顾不得许多,亲自来向殿下求解。”
婢子送来茶水,南宫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下去。拨开杯中翻腾的茶叶,悠然地细细的品着,“阮大人尝一下我这新得的茶叶如何。”
阮汶南哪还有心思品茶,敷衍地喝了一口,“入得陛下法眼的,自是好东西。”
“呵,”南宫谦睨了他一眼,笑道,“茶是好茶,但无品茶的心境,入口也不过是平庸之物。”
阮汶南听他这么说,脸色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道,“殿下心思缜密,下官确是没有闲情逸致品茶。”
今日朝堂之上,他上书陛下,奏请陛下解了大皇子圈禁之罚。此举不异于放虎归山,再添强敌,着实令他不解。
南宫谦看了他一眼,轻笑,“阮大人这么多年都韬光养晦,何以现在这般沉不住气。我且问你,大哥回朝,朝堂局势会有何变化?”
这个问题,阮汶南已经思量过很多次了,于是将自己所想一一道来,“除了中立派,目前朝堂以四皇子一方势力强盛,殿下您虽然有郑家帮扶,但是,”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继而道,“……您目前的实力暂落于四皇子。大皇子的势力虽然存在,但是没有大皇子坐镇,成不了大气。”
南宫谦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如果大皇子回朝,殿下不仅要提防四皇子,还要小心爪牙复苏的大皇子一方,处境恐怕会更加困难。”
南宫谦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深,薄唇一挑,冷哼道,“难得阮大人这么关心我。”
阮汶南后背一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颤抖,“殿下说笑了,下官既已归附殿下,为殿下着想,是应该的。”
南宫谦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闲闲地摇着玉扇。
阮汶南心里七上八下地,正犹豫要不要开口,便听他道,“阮大人说对了一半,大哥回朝确实会将我逼至两面受敌的处境。但是,与此同时,四弟一方独大的局面也会被打破。他面临的不再是我这个没有背景二哥,而是有皇后撑腰的大皇子。”
“可是,他们终究是一家人,若是联合起来对付您,殿下恐怕会难以抵挡。”
“一家人?阮大人说这话不觉得可笑么?”
皇权之争,不就是家人之间的争斗么。
“相较于我,四弟更在意的应该是大哥。而聪明的猎手,会等到猛兽精疲力尽时,发动攻击。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阮汶南这才恍悟,脸上也有了笑意,“还是殿下深谋远虑,下官见识浅薄,没有想到这一层。”
南宫谦笑了笑,“阮大人是关心则乱。”
阮汶南“呵呵”一笑,“还有一事,不知殿下可否解惑?”
“今日朝堂我阻你的用意?”南宫谦心思洞明,怎会看不出他的疑惑,“自阮相病逝,你代表的便是阮家身后的巨大势力。而我目前只想做一个静守猎物的猎人。个中用意,阮大人应该明白。”
话已至此,阮汶南再不明白他的用意,就显得愚钝了。
卸下了心怀,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依殿下看,陛下会放了大皇子吗?”
南宫谦摇了摇玉扇,将问题丢回给他,“阮大人的看法呢?”
阮汶南略微沉吟了会儿,方才开口,“依下官拙见,未必。”
“哦?原因。”
“陛下若有心放他,皇后娘娘归宫那日便会允他迎驾。再者,殿下提议后,连同四皇子在内的群臣一同请命,陛下却仍旧没有放话。想来,陛下该是心有犹疑。”
“那么阮大人认为,父皇在犹豫什么呢?”南宫谦挑唇一笑,眼底却划过一丝冷意。
“君心莫测,下官也猜不透。”
南宫谦看了他一眼,笑道,“既是同船之人,阮大人有话但讲无妨。”
“这……”阮汶南迟疑了下,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猜测,“许是顾虑到四皇子。”
朝臣皆知,陛下盛宠洛妃,对洛妃之子亦是宠爱非常。四皇子尚未及冠,便行走于中书省,司政令颁行、机要之事。虽为人傲慢,行事张扬,但陛下却甚爱他身上那种傲骄之气,便是时有言行不当,藐视君威之举,也都一笑而过。
大皇子被圈禁已达三年之久,如今皇后已然重掌后宫,陛下却没有释放大皇子的意思,除了担心四皇子势力不保之外,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便是,君威受损,陛下怒意未消。可是这个原因,他都不信,何况是心思通透的三皇子呢。
良久,南宫谦才收回有些空无的目光,轻轻笑了。郑廷昀之事,他还当他是有心偏颇于他,此番看来,着实是他多虑了,要折他羽翼怕是真的。
“阮大人可会后悔?”
阮汶南愣了愣,会意他话中之意,慌忙起身,拂袖行了一礼,语气坚定,“下官既然决定追随殿下,便无退缩之理。无论前路如何,下官愿同殿下携手一搏。成则功成名就,败亦无愧于心。”
“好一个成则功成名就,败亦无愧于心。”南宫谦亲自上前将他扶起,将几上的茶盏递到他手上,“以茶代酒,愿你我二人都能达成所愿。”
阮汶南接过来,一饮而尽。二人有攀谈了一些时间,阮汶南见时间不早了便识趣地起身告辞了,南宫谦也未作挽留,只遣了秋香送他走偏门离开。
茶已冷,色已消,杯盏斜斜晚灯抛,斯人心事谁人晓。
他看着院中点点灯火,脑中突然闪过一双灿若星辰的黑眸,如夜幕下的晚灯,光彩迷离。
她说,自己可以在她面前卸掉盔甲,可是她又怎么知道,他根本没有勇气去卸掉心里的重重防护。
便是他这般坚硬了心肠,却仍旧无法避免被人所伤。那是他最亲的亲人啊,对他都不能轻易展怀,别人他又怎么敢。
阮汶南想要保住阮氏一门的荣耀,让阮家在他手上继续发扬光大。可是她呢?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脑中那些破碎的片段难道与她有关?
同是阮家人,他们一个心思沉重,一个心直口快。他不忌惮前者,可对后者,心中却是莫名地恐慌。
难道所谓心直口快,直率天真,只是诱他深陷的假象?
终有一日,他也会像父皇被她的母亲迷惑那样,失了真心?
会吗?
沉黑的眸子冷然凌厉,腕间一转,一股强势内力运于掌心,只听一声闷响,院中一棵西府海棠被连根拔起,应声倒下。
冷哼一声,南宫谦闲适地将衣袖整理平整,嘴角挂着一抹冷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