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  第三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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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昌平帝意外地突然出现,说是行至半路,想起有一事要与阮汶南商议,一时着急,便免了通报,问了下人直接寻到了偏厅,这才撞见他们家人团聚的场面。
    且先不论昌平帝话中几分真假,那天他倒是真没有为难苏远山一家,就像老友重逢一般。客套寒暄了几句之后,倒是对鼓着脸站在一旁的苏岑似乎很感兴趣,打量了好一会儿,阮之妍怕他追究女儿刚才险些刺伤朝廷命官罪过,加之实在担心父亲,便婉转地表达了对父亲的病情的担忧。昌平帝闻言,很善解人意地着他们先去看望阮豫章,将阮汶南留了下来,好像真得要商讨国事的样子。
    也亏得昌平帝及时赶到,否则阮之妍此行怕是要抱憾而归了。
    阮豫章本就是提着一口气撑到现在的,那天昏迷之中,隐隐听到爱女哭啼,混混沌沌醒来,竟然真的看到了阔别十多年的女儿,再一扫屋内其他两人,一句话没来及说,便含笑而终了,令阮之妍痛心不已,当场昏了过去。
    阮相病故,昌平帝当日下诏,阮相一生才学济世,驾鹤西去实乃云罗之失,社稷之劫难,特追封其为文国公,以亲王之礼厚葬。
    这封诏书不仅是对阮豫章一生的肯定,更是代表着日后阮氏在云都的地位。要知道,云罗开国百年,受此追封,又得亲王待遇的不出五人,其中三人是随开国皇帝打下云罗江山、战功赫赫的武将,也就是如今的柳氏、曹氏、周氏;一人是以计策谋略闻名、素有神算子之称的军师李蕴涛,后成为云罗的第一任宰相;另一位是在惠明帝视察淮北漕运时以身救驾,对惠明帝(当今皇上的爷爷)有救命之恩的淮北漕运使张晋。
    这五位的后人受皇恩庇佑,无论是居庙堂的文臣武将,或是处江湖的自由人士,皆是门庭光耀、兴旺发达。这五家也是云罗除皇室之外最为尊贵的门族。
    由此可见,阮氏一门的鸿途伟业,指日可待。
    然而,随着这道诏书而来的,还有一道密诏。
    当时,不便见外人的苏氏一家三口正在阮府西厢的一间房里准备阮豫章入殓时要穿的衣服。摊了一桌子的布料、针线。阮之妍红着眼睛一针一针地缝得认真。苏远山再是心疼妻子,女工针线他也帮不上忙,所以,就陪在她身边坐着,时不时帮她剪块布、递个针。
    至于苏岑,这会儿也安分的紧,乖乖坐着帮娘亲做针线。话说苏岑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来云都之前爹娘有跟她简单地说起此次来的目的,还有要见的那个人。她那时很兴奋,一方面……云都对她而言就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另一方面,她也想见见娘亲从未提过的那些家人,也幻想过见到外公、舅舅会是什么心情。但是当她真正来到这个地方,见到所谓的舅舅、外公,这才发觉,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种亲人欢聚、喜不自禁的感觉,反而,她感到很陌生,无论是这偌大的阮府,还是她所谓的亲人。十多年没有任何的联系和记忆,她真的对他们亲切不起来,她甚至觉得对于他们的感情还不及顾叔深。就像现在,外公去世了,她心里确实有些空落落少了些什么的感觉,但是真得没法像娘亲还有许多阮家的人那样难过。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佯装的很难过很难过,不过是为了让娘亲安心,也免得给知道内情的人留下话柄。
    当下她做的这些,与其说是对这场短暂的祖孙情谊尽一些孝道,不如说是圆了娘亲的念想,对娘亲尽一些孝心。
    娘亲说,外公生前她没能尽孝,现在外公去了,她想要外公穿上她亲手缝制的衣服,有她的温度,外公路上才不会怕、不会冷。
    她虽然喜欢舞刀弄剑,但是从小娘亲都亲自教她女子的礼仪典范,走姿坐相、琴棋书画、女红针线,无一不有。从小到大,她闯过无数次的祸,娘亲往往都是边帮她善后,边追着她揍她,有时候话说得很绝,但一顿饭的功夫她自己都忘了。唯独教她女德这些事情上,特别较真。当时不明白,现在才知道个中原由。
    她是云都赫赫有名的阮相的女儿,便是离家,对外人避着姓氏,心中仍是希望处处不辱没阮家门楣。
    她还记得有一次,学琴学得倦了,便丢了琴跑去玩了,娘亲把她捉回来好一顿打,她不服气,气呼呼地质问娘亲,“学了又没有什么用,一点也不好玩,而且,像你啊,样样都很好的样子,平时揍我啊跟爹耍赖什么的哪里有遵守那些无聊的礼仪啊。”
    她记得娘亲听完,毫不客气地在她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然后眯着好看的眼睛很女王的告诉她,“会不会是一回事,用不用得上是另一回事。就像你平时不必捏着嗓子缩着脚尖走路,但是你必须知道一个真正的淑女小姐该怎么说话怎么走路,而且关键时刻必须说的动听走得婀娜。明白了没?”
    她当时本能的想摇头,眼角瞥见娘前的胳膊又要抬起来的样子,慌忙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溜烟跑回去练琴了。
    其实,后来她真正心甘情愿地学那些东西,不是因为娘亲那天的一通痛打,也不是那一大串貌似很有道理但是她一点也听不懂的话,而是经常和她一起玩的小球某天拒绝了她爬树偷鸟蛋的邀请,理由是要去偷看王员外家的女儿跳舞。
    她怀着不甘和好奇跟着小球猥琐地趴在王员外家的墙头,特无聊地看王员外那女儿在那儿转圈圈,她撇嘴:“这哪儿叫跳舞啊,喝醉了似的。”
    小球不以为然,“她最多能连着转八圈,还能倒弯着腰够着地面。”
    她嗤鼻:“我比她跳得好多了。”
    小球看了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偷窥,“我上次还见她在院子里弹琵琶,可好听了。”
    “我还会弹古筝呢,小鸟听了都飞过来围着我转。”好吧,有些吹牛了。
    小球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说了句特气人的话,“肯定没她弹得好听,下次她弹得时候我带你来啊。”
    “我才不来,想听我自己弹。我会的可多了,才不来这浪费时间。”说罢,她推推还在傻乐的小球,“你走不走,不走我走啦?”
    谁知一向走哪儿跟哪儿的小球竟然头也不回地来了句,“我再看会儿。”
    她气得狠狠踹了他一脚,结果两人都不幸从树上摔下来了,听里面人说要出来看看,吓得揉着屁股就跑了,哭都忘了。一路上小球那混蛋竟然还埋怨了她几次,气得她好几天没搭理他。
    这件事深深地刺激了苏岑那颗幼小的自尊心,回去后倒是对娘亲教她的这些东西认真了起来。
    有天晚上,她竟然听见娘亲对爹爹说,“没想到从树上摔了一下之后,阿岑这么懂事。下次她再惹祸我就把她吊树上,也省得打她疼我的手。”
    苏岑:“……”
    苏岑绣完玄紫色腰带上的最后一朵祥云的时候,阮之妍那边也基本完工了,最后检查了一遍针脚袖领,确认没有瑕疵之后,才将衣服、鞋帽丫熨平整,按次序放好。此时的一家人并不知道他们与云都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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