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五年，十二月金陵
    缠缠绵绵的大雪下了五天五夜，雪花纷飞，嵌在亭台楼阁，乌檐黛瓦上，给整座金陵古城裹在一片银装中。冻了冰的秦淮水上，来来往往的乌篷小船，琉璃画舫已经不再，徒留一片光滑如镜的湖面。凋光了叶子的树，突兀的横插在天空上，煞是显眼。那原本在枝头上施玉着妆的梨花，桃花早已化作了片片落红葬在土壤中，徒留一片萧瑟。偶有几只寒鸦飞过，留下一声悲凉的啼叫，给深冬的金陵城，更增添了一份凄凉空寂。
    然而，就在这一片令人徒生悲戚的金陵城，却也有些地方上演着与她大相径庭的场面，比如——天俏阁。
    金陵城的人，几乎无人不知天俏阁。这座天俏阁，乃是金陵古城最有名的红馆，也就是妓院。当时，金陵城流传着一句话：“江南的美人出自金陵城，金陵城的美人出自天俏阁。”凡是到金陵城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来天俏阁，来品品这些秀色可餐的绝世佳人，享受秦淮女儿的柔情万限。
    今天的天俏阁，比平时更加与众不同。今天，是天俏阁又一个姿容出众，才貌双绝的姑娘挂头牌的佳日。宽敞奢华的院子里，楼间树梢，皆红幔维罗，红灯高悬。一张张杨柳木桌罗列开来。一群群商贾老爷，官场将军一一带着丰厚的礼品罗贯而入，他们都想看看这天俏阁的红姑娘，金陵第一美女的姿容。
    天俏阁掌柜秦欢儿脸上挂着媚笑，挥舞着手里的锦帕，一袭百蝶戏花红底绲边旗袍把她衬得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周旋于各个宾客之间。虽说她今年已经年逾四十了，举手投足间却依然不减女人的魅力。
    待到宾客们都稍稍坐定，秦欢儿迈着款款莲步走到了庭院中央，对着宾客们，声如莺啼：“各位，都请安静，安静！今天，是我们天俏阁红姑娘玉雪柳挂头牌的佳日，望各位老爷，吃好喝好，多多捧场，让我们雪柳姑娘也威风威风。若哪位老爷将军看上了雪柳姑娘，那我们雪柳姑娘也一定会让他舒舒服服，流连忘返！”
    众宾客闻言，不禁齐声拍手叫好。然而，其中一位商人打扮的男人却说道：“秦老板，你与其在这里罗罗嗦嗦一大篇，倒还不如让雪柳姑娘赶紧出来，让我们也好早饱饱眼福啊！”他这一说，众宾客都嚷道：“是啊，是啊，周老板说的没错。赶紧出来吧，还罗嗦什么啊。。。。。。”
    秦欢儿见眼下宾客们都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里自然了开了花。可她却道：“各位，我知道你们对雪柳姑娘的心意。但也得等吉时到了才好哇。”
    这时，那个周老板又道：“秦老板这话说的没错，不过秦老板。我记得你这天俏阁自从五年前的尹烟月之后，这头牌可是一届不如一届啊。不知这次的雪柳姑娘，又有当年烟月姑娘姿色的几分啊？”
    他这一开腔，宾客门又都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是啊，是啊，这金陵美人这些年来，也只有尹烟月才能称得上啊。”“对啊，记得当初，我这每次到这天俏阁，那还不都是为了能见一面尹烟月。要说起她的姿色，她的才华，啧啧，那可真是无人可与之相拟啊，就连天上的神仙，恐怕也比不过吧！”“唉，只可惜，这世上能有几个尹烟月啊？”
    秦欢儿听着那些宾客在下面又提起了尹烟月，眸中皆是惋惜，留恋，向往的神色。她的心中也不禁叹了口气，是啊，尹烟月。那个被誉为“秦淮九艳”的奇女子。只可惜，却早已是斯人去也。
    这时，只听酒保林三喊了句：“吉时已到，雪柳姑娘出阁。”
    此话一出，方才热闹的庭院霎时安静了下来。眼睛只盯着庭院里的那座装典古色古香的三层小楼的第二层正中央的房间。
    只见那扇雕花红木门翩然打开，一位身着桃红底红杏闹春旗袍的妙龄女子，轻迈莲步，款款走来。她的眼角眉梢皆是婉约娴静的笑，朱唇点缀胭脂，纤眉细长如柳，一双杏眼里黑亮亮的瞳仁，散发着柔美的光晕。她的玉颈间，还围着一条同色的围巾，流水肩上搭着一件雪白色的毛肩。亭亭玉立在阑干处，在月华的照耀下，她仿若一朵静静绽放的美人樱。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一个柔美婉约的绝色女子。
    众宾客都看呆了。只见眼前的美人“婥约婀娜朱唇薄，翠扫娥眉玉面娆。”他们的眼睛都怔怔地看向玉雪柳，仿佛在看着冥冥黑夜中一颗璀璨的夜明珠。而玉雪柳，见这么多男人炙热的眼神，在她玉颊上流转。早已羞得面若桃红，禁不住低头莞然一笑。
    “三百大洋，今日雪柳姑娘归我周某人了。”方才的周老板猛然一声，众人纷纷霎时回过神来。方才安静的滴一滴水都会怦然惊动的院子里再次哗然而起。
    秦欢儿的心里早已偷偷暗笑不已。只是她的脸上，却依然没有露出丝毫。依旧是挂着职业的媚笑，对周老板笑吟吟：“哟，周老板您可真是太给天俏阁面子了，这三百大洋，可是我们天俏阁第一次啊。”
    “五百大洋！”另一个身着军服的男人喊道。
    “八百大洋！”
    “一千大洋！”
    。。。。。。
    众宾客的声音此起彼伏，转眼，已吵到一千五百大洋。此时的秦欢儿，心里早已了开了花，一千五百大洋，够把天俏阁头牌红姑娘一个半月的牌子买下了。当林三喊道：“一千五百大洋三次时”只听威严一声“两千大洋！”屋子里又瞬间安静了下来。
    周老板越过众人，大步迈到秦欢儿面前：“秦老板，两千大洋，今日雪柳姑娘归我周某人了。”
    好半天，秦欢儿才反应过来。因为她刚才真的被震住了。两千大洋，天啊！这可是天俏阁从营业到现在，都没有两千大洋买红姑娘初红夜的例子，但她毕竟也是八大胡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行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于是，她手中锦帕一挥，对周老板娇笑道：“诶呀，我说周老板呐，您可真是个爽快人，您放心吧！今日的雪柳姑娘，一定会把您伺候的舒舒坦坦，不想回家！，周老板，请吧！”，说着，她向酒保林三使了个眼色，林三会意，立刻左手做出个“请”的手势，恭笑道：“周老板，请！雪柳姑娘还在等您呢！不过这规矩吗。。。。。。”
    周老板却看也不看林三，一双深邃的眸子早已镶到了玉雪柳身上，从怀里掏出两千两银票，塞到林三手里大笑两声，迈着大步向楼上走去。其他的宾客接扫兴的摇了摇头。因为他们都没有周老板那么财大气粗，所以也就无法品尝到玉雪柳这道美艳大餐了。
    当玉雪柳挽着周老板的手臂，面带娇小，轻挪莲步，携着他向房里走去时。秦欢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夜，已经渐渐深了。那些宾客，也被他们的那些相好带到各自房里胭脂红暖去了，徒留一片月华邀着纷纷白雪漫天起舞相逐。秦欢儿终于回到了房间里，做到西式梳妆台前，让婢女水玉替自己卸妆。秦欢儿哼笑一声：“水玉，看来你这次是没买错宝啊！”
    被称作水玉的女人谦卑的笑笑：“那也是掌柜的您眼力好。从那么多姑娘里单单挑出玉雪柳。”
    秦欢儿微微叹了口气：“水玉，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我第一眼见到她还真以为尹烟月又回来了。”
    “也只是眉眼七分像罢了。只不过这气质，还是不能和尹烟月相比啊。”
    “是啊！水玉，你还记得吗？当时金陵城的人都称尹烟月为什么？‘秦淮九艳’！呵，她真的是太媚了。”
    “掌柜的，而且，那尹烟月的媚，还不是普通的媚。”
    秦欢儿笑接道：“她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媚，要光是媚也就罢了，偏偏她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书香大家气韵。既媚却又清秀啊。”水玉笑笑，却没有接话。
    “哎，水玉，今个儿，是十二月初三了吧。”“是啊，掌柜的。又快要到小年了。”
    “再过三个月，就是三月初三了。你还记得五年前的三月初三是个什么日子吧？”
    “瞧掌柜的话，这件事我怎么会忘呢？”水玉替秦欢儿卸下最后一株金簪，又伺候她换好了寝衣，道：“掌柜的。已经很晚了。该休息了。”
    秦欢儿幽幽叹了口气：“是啊，该休息了，明儿个，还有好事等着咱呢！”秦欢儿说完，就吹灭了屋内的蜡烛，徒留一室黑暗。
    窗外的雪，竟下得猛了。只有那片月华，还在悠然的照着，穿透那旋舞的雪花，似乎要照破天俏阁的脂墙粉瓦，照破那已经冻结如镜的秦淮河水，在寻找着什么已经逝去的过往。
    ps：这是锦月的第一篇处女文，文笔神马的自然不能与大神相比。因为锦月是高中生，所以更文会比较慢一些。具体保证是一星期一更。如果实在是遇到学校一些事情：如考试，补课，时间就会长一些。锦月初初写文，请各位读者or前辈多多指点。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