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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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中正假抗/日,真剿/共之时,冯玉祥等于5月下旬建立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冯任总司令。6月24日,冯任命方振武为同盟军北路前敌总司令,吉鸿昌为北路前敌总指挥,率军北征。
    同盟军先后收复被日军占领的保康、宝昌、沽源、多伦等察省失地。7月12日同盟军左路在吉鸿昌的指挥带领下,一举克复失守七十二天之塞外重镇,一时举国振奋。
    但同时,7月7日何应钦下令庞炳勋、关麟征、冯钦哉3路进攻抗/日同/盟军
    思羽看着《申报》关于察哈尔抗/日的只言片语,颇为黯然:“宇儿太拼命了……”
    秦越:“他太苦了。”
    思羽轻轻抚摸着报纸上慕宇的署名:“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心软……”
    想想严彻……本来以为宇儿可从此圆满……偏偏留下房微。
    提及房微,思羽摇头,低低自语:“也是一个撞了南墙不回头的傻瓜。”
    察哈尔的前线战场,又是一番枪林弹雨,硝烟征尘。那里,有战士们舍生忘死,浴血奋战;有将领们殚精竭虑,寸土必争……也有一个小记者,无他无我,无日无夜。
    总是这样子,他怕伤害别人,就先远远避开。
    上海避不开,一避,就避到战场上。
    好像,他总是那个身先士卒的傻瓜。武汉大水,他亲历险境;国联调查,他乔装前往;陕西瘟疫,他深入其中;如今,又奔到这里的战场上来了。
    尤其是这一次,简直傻到无以复加。
    他申请来的时候,主编就劝他,他执意要来,主编简直气急败坏:“乔慕宇你这是在拼命还是在作死?你看看这当局政/府的形式!别跟我睁着眼睛装瞎!你去,你是慷慨正义了,是同仇敌忾了,但有用吗?我知道你这几年就从来没改过这又拧又倔的脾气,可你拧得过倔得过这个政府!哪怕你呼唤觉醒,最后也就只剩下个空谈!还不见得让你谈!”
    其实主编是心疼他,这么个聪明灵透的才子,怎么和自己年轻时一样倔强执着呢?
    32年7月蒋介石忙于“剿/匪”之时,申报的连续三篇时评《剿/匪与造/匪》、《再论剿/匪与造/匪》、《三论剿/匪与造/匪》激化蒋介石与史量才矛盾,蒋一怒之下下令“申报禁止邮递”。经过多方斡旋,才同意恢复邮递,条件是“《申报》改变反政府态度,总编辑陈彬离开,由社论温和,少谈政/治的张蕴和代替;并要求接受**中宣部派员指导。”此后的《申报》在政/治事件态度上明显收敛,不像以往那么锋锐毕现。
    所以主编的担心实在是为了他好,何必到了前线,出入危险,最后的慷慨悲歌却不见天日,只得封存!
    最后却还是让他去了,他实在太倔:若是不能登在报纸上,便是做手稿、做废纸我也去!再不然,工资我不要了,也要去前线!
    他这般说的时候冷硬凝绝,不见着一分的温和脾性,反而到了无礼的地步。以往他执着于一事,也绝不是这般的性子。主编看着他憔悴瘦削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只安慰了一句:“不管你是怎么了非去不可,好好回来见我。稿子我尽量发,其它放心。”
    再上前线,观战场风云,看生死存亡;经炮弹呼啸,历枕戈待旦。
    他却觉得安心。
    那种莫名的平静,因为知生命之倏忽,晓人生之短暂,所以反而一点担心都没有,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切都平常不过。
    是深深绝望过反而不再奢望的坦然。
    甚至某个时刻,会觉得:要是一发炮弹过来,正在身边,倒是不错的出路。能死在战场上,总算是一种无上的光荣了。青山埋忠骨,和千万同心同德的异姓兄弟在一处,或许身后不会寂寞。
    不过他咧咧嘴自嘲:同心同德?其实不是。他固然和战士们一样心思,不过除此之外呢?还有那难说的私心。
    晚上躺在篝火边上,仰面看着无尽的黛色天空,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因为平静,所以迷惘。
    忽然想起伊田助男。
    三月末,关东军间岛辎重队日/共/党员伊田助男,用汽车送给中国共/产/党乐满游击队10万发子弹后,自杀身死,留下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片。他在遗书上说:我很想和你们见面,同去打倒共同的敌人。但我被法西斯恶兽们包围着,走投无路;我决心自杀了,我把运来的10万发子弹赠送贵军,它藏在北面的松林里,祝神圣的共/产/主/义事业早日成功。
    这个他根本没有会过面的日本军人,却让他在这个夜晚忽然记起,并深深崇敬。
    一个人为什么而活着,又为什么选择死呢?
    这是他第二次想到或许死了比活着好些。
    伊田是因为被法西斯恶兽包围,走投无路,所以自杀。那我呢?
    这么一想,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死在战场上——上阵杀敌的战士也是力求毙敌,辗转求生,便是死,也该马革裹尸,为战而死。
    他想的居然是:死于战争就够了。
    为死而死,实在是对战争的侮辱,也是对死亡本身的浪费。
    可是,可是怎么那一腔抱负、那一心眷恋都不比没有爱恨的死亡更诱人呢?
    料也觉、人间无味。
    旁边的一个战士没睡,跟这个好脾气的记者凑近乎。拿手肘轻轻捅捅他,操着一口蹩脚的国语:“记者先生,明天给我照个相好不?”
    慕宇简单“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年轻的战士并没有气馁,很有兴头地继续说:“我想寄给我未过门的媳妇儿。让她看看,她男人能着呢,打得鬼子嗷嗷叫!嗷嗷的!以后跟我儿子也好讲讲。”
    慕宇被他逗笑了:“你媳妇还没过门,哪来的儿子!”
    战士也嘿嘿地笑了:“以后会有嘛!打完鬼子,我就回去娶媳妇,不就生儿子啦。人没点奔头,活得就没滋味,你说是不?”
    “是。”他点头同意。年轻战士很高兴这个记者也认同他看法:“那说好了哈,明天给我照相,清楚点,精神点,阿嚏!”他打完喷嚏,不好意思笑笑:“不好意思,大概我媳妇想我了。”
    篝火渐渐暗了下去,周围的人也休息了。
    慕宇躺在那里,静默无声,却眼泪横流。
    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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