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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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3月到5月,长城抗战打得如火如荼。日军向长城各口大举进犯,中国驻军在长城的义院口﹑冷口﹑喜峰口﹑古北口等地顽强抵抗,形成尖锐激烈的阵地争夺战。
    《大公报》和《申报》在前期即预测到抗争之重要:
    “如果热河失守,3000万东北人民和大于日本3倍的国土将丧失。”
    “东北丧失,华北危在旦夕,中华民族有灭种的危险!”
    “势危,非用整个民族的力量,不足挽救危亡!”
    ……
    可惜,尖锐激烈的浴血搏杀,古北口血战3昼夜、南天门8个昼夜防御战……换来的是一纸何应钦与日本代表梅津美治郎签订的《塘沽停战协定》。(1933年5月30日签订)划定冀东二十二县为非武/装区,军队不得进入,而日军退回长城以北。中华民国与满洲国也因此以长城为界,满洲国更于长城各地树立“王道乐土大满洲国”的界碑……
    同样的5月,蒋中正调集50万大军,准备发动对共/党苏区的第五次围剿。
    严彻大概不会料到在这个五月里让他快纠缠至死的,不是这混乱的时局,不是与徐恩曾的周旋,竟然是:房微。
    好像,自结婚以来两个人就没有结束过吵架。
    她平和温柔的时候娇俏依人,颇有大家闺秀风范,甚至有当家主母的架子,指挥着郝姨、桂姨一道把家里布置得色色周到。奈何一点点小事就敏感翻脸,情绪失控,肆无忌惮无所不言,丝毫不顾忌任何……
    严彻一向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毕竟,她,是他的妻子。无论如何,这是无从改变的事实。
    可这一次,他忍不下去。
    前些日子已经有过几次口角,两人算是属于冷战阶段。早上严彻翻看着报纸,越看眉毛皱得越紧。
    骤然听郝姨叫了一声:“表小姐!”这几天其实他早出晚归,而房微如今总是昼伏夜出,在外玩乐,竟然好几天未见过一面。
    他出餐厅,看到房微倚在郝姨身上,拎着包的双手仍在挥动,醺醺然说着:“Waiter,再拿两瓶……”
    严彻从郝姨手里接过她来,一把抱着往二楼走。“微微,你怎么醉成了这个样子?沈太太就这样由着你!还让你一个人回来?”想着,对那个沈太太就格外地不悦了。
    房微却揪着他的衣领,躺在他怀里,神经质一般“咯咯”地笑:“哪能呢!是白先生……白子龄送……”
    白子龄……骤然记起,是最近当红的一个唱戏的小生。再看看房微这般的艳妆半褪,半醒不醒的模样,霎时怒火中烧。
    没把房微放在床上,而是抱到浴室,放了满满一浴缸的冷水,把她扔了进去。
    “啊!”房微尖叫起来,一个激灵,清醒不少,抹着满脸的水,乱发黏在脸上,如同落汤鸡。她在水中坐了起来,眼前清楚一些,一声尖利刺耳的“严彻!”把楼下正在给她热早餐的郝姨吓得一个哆嗦。
    严彻在楼上大声吩咐:“桂姨,你给微微准备准备衣服,她要洗澡。”
    他倚在浴室门口,转向房微,“微微,你以后好好给我呆着,哪都不许去!”说得不轻不重,却把房微刺激得火冒三丈。
    这种时候,天气还未完全热起来,一缸的冷水,凉得她连打了两个喷嚏,湿嗒嗒的衣服黏在身上,身上鸡皮疙瘩层层地泛上来。她抬头,隔着眼前的湿发看着他,目光直勾勾的,“你管我?你管我?”说着就要从浴缸里出来。
    严彻走过去蹲着,仍把她按在水里:“要出去也行,带着郝姨。”
    房微拧着身子甩开他的手,发了酒疯一般,拍打着水面,巨大的水花溅来了起来,顿时湿了他的前襟。
    “你吃醋了?哈哈,你吃醋了?没事,我就和他说了几句话……”
    严彻冷声:“我不吃醋,我看不得你糟/践你自己!”他固然对她向来冷漠,事事依顺,其实随她如何。但看她这副模样,还是颇为内疚。
    “糟/践?糟/践我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严彻!你少他/妈/的装什么好人!”这句话骂出来,房微只觉得十分的痛快,两眼灼灼地盯着严彻,却似乎没有聚焦。
    严彻乍听之下心头一震,不再辩白,转身往外。这个原来众人捧在手心里前呼后拥的大小姐……若不是一心装着自己,还真不会成如今的模样。
    房微不管不顾,在他身后冷冷道:“怎么,你要去找乔慕宇吗?”
    严彻回过身,她还在喋喋不休:“姓乔的那个贱人,哈哈……真会假惺惺做好人!我告诉你,我又赏了他一巴掌,心疼了吗?”
    “房微!”严彻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可言语间已经充满煞气,“你我之间,与他没有关系。你最好别再招惹他。”
    “没关系?对,当然没关系!你惦记着他,从来就没觉得我存在过是不是!我们结了婚你也和他勾勾搭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是说,你就是因为我把你救了出来,因为可怜我,才肯娶我?!”
    房微刚开始是一半真醉,一半借醉发泄,到了后头,面红耳赤,怒气与愤恨一波波冲击上来,自己都承受不住,难以自控滔滔不绝,把所思所想全说出了口,自己却并不见得知晓究竟说了些什么。
    严彻觉得脑袋“嗡”得一声响,仿佛锤子直接敲在了天灵盖上。他没有爱过她,至少有感动和怜惜。但被她这么一问,这感动和怜惜,也显得苍白矫情,虚无缥缈。
    两个人,居然就是这样走到一起的,走了这么多的日子……
    严彻的愣神,竟然是默认。一时间,房微觉得冷入了骨髓。
    “我真贱!”房微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头昏脑胀里没有半点轻重,自己扇得半边脸肿了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越来越压抑,简直透不过气来。就像严彻她关在透明的大瓶子里,空气越来越浑浊,她自救不得,而严彻在外面对她细心温柔地笑,转身,却眼睁睁看他去找了别人……她什么都清楚——即使最开始不清楚,后面也清楚了。
    她本来以为,结了婚会好的,表哥是自己的,牢牢地守在身边,紧紧地握在手里。可是,那个乔慕宇——有什么事——他永远跑得比谁都快,飞奔到他身边去……
    这么久了,姓乔的那个男人的阴影没有消散一点儿,反而越来越浓重,简直成了她的梦魇,要把她吞噬。
    一次次吵架,她也明白,最好不要提那个人、那个人的任何事。她小心避开,但患得患失,一直忐忑,次次吵架都是借题发挥,没有刺痛到实处,却让自己鲜血淋漓。
    她在他的世界里走来走去,却没有声息,也没有影像。甚至她血淋淋的一颗心,他也是不理不睬,任由它因为深爱而痛苦,因为嫉妒而发狂……
    我为了你那么不堪的事情都做过了,那么卑微地爱你你也不肯心动……
    他的愣神沉默生生地提醒着她这一事实,仿佛一根钉子一寸寸钉入脑中,痛到极点——如果严彻告知房微自己出狱并不是因为她,又会怎样?
    房微伸手去撕扯自己的头发,把头埋进水里,接连去撞浴缸壁。好几大缕头发被扯下来,水面上泛起了殷红的血。
    “微微,你冷静一点!”严彻见她毛病又犯了,真心心疼之时有点发慌,快步走过去把她拉出水面。
    即使换过了衣服,盖着厚厚的被子,房微仍然在不断地发抖,痉挛。期间郝姨、桂姨忙前忙后了好久,她敏感凶悍,对她们拳打脚踢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换上衣服。她终于安宁下来,极其依赖性地搂着严彻,慢慢闭上眼。
    郝姨点起了安息香出去。严彻被这么闹了一场,躺在床上,在安息香的熏染下,很快陪着房微睡着了。
    房微在严彻睡着后睁开了眼。她一直亢奋,一点睡意都没有。脸色苍白,因为精力透支而起了黑眼圈。
    黑洞洞的眼隔着如此近的距离看着边上的这个人,轻轻地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表哥,是不是只有我发疯耍泼,你才肯可怜地看到我?还是,只要他活着,你就永远看不到我?”
    她默默地盯着严彻的嘴唇,轻轻亲了上去。完了,把头埋在他脖子里,肩头耸动,不知是哭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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