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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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我回来了。好大一股味道……粥糊了!”郝姨挎着菜篮子才回来,便闻着一股焦味。少爷是在家的呀,自己走之前特意叮嘱了少爷记挂着点炉子上的粥,怎么还是成了这般?
    郝姨放下菜篮,跑进厨房,看到的却是——严彻守着那炉火上那锅焦了的粥,定定地看,竟然是守候了很久了。
    “少爷,怎么?”郝姨没说下去,噤声了。
    严彻守在那里,微闭着眼睛,薄唇微微上挑,竟然噙着一抹微笑,似有若无,是碧海中最细微的波纹,蓝天中最洁白的云丝。仿佛借着这一缕熟悉而遥远的气味,而陷于一个温柔的迷梦,不愿醒来。
    房微和几个女朋友出去逛街了,走之前和严彻撒娇:“老公,我今天想喝你煮的糖粥,你给我煮好不好?”严彻宠她,到了从不反驳的地步。她挑的衣服,买的东西,他都点头,笑一笑:“挺好的。”
    这一锅粥,本来是为房微煮的。可是为什么,他守着这锅粥的时候,蓦然的,另一个人跑进了心底?柔软的,轻盈的,一晃而过,如风吹过后的树影,翩然杂乱,而后静止。但他的心底,只因为那一地的飘摇树影,就再无法平静。
    那年那月的那一天,那个有着辉煌落日,醇香药酒的夜晚,颠倒荣华,如梦如幻,却有那锅粥,在厨房里“咕咕”地沸着,水干了,焦香透了过来,反而让这不真实的迷醉有了世俗、家常的烟火气息。
    那个人乖乖地躺在床上,身上留着还未消退的绯艳,如桃花瓣一般。眉间眼底都是承君雨露的风情,也是不堪情事的疼痛。那个人一口一口地吃着他喂的粥的时候,说过:“你手怎么这么笨?下次再烧糊了我可不吃!”
    那个人的眉目,那个人的言语都是熟悉到分毫的。他甚至知道那个人微微挑眉时故意睁大眼是要表现自己的骄傲,他那微微上扬的语调,倔强而命令的口气则是一种隐匿的撒娇……
    被郝姨惊起,严彻乍然睁眼,原来自己把粥烧糊了。环顾四周,心中突然梗得厉害,无法言说的难受。那一抹笑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倏忽而逝。
    “少爷,还是我来吧。注定你是拿枪的,不是掌勺的人!”郝姨把严彻推出去,小心翼翼把锅端下来。郝姨实在是无意,轻轻嘟囔了一句:“男孩子都这么笨手笨脚的,只怕慕宇少爷手还巧些……”
    严彻的心仿佛久置不用的琴,忽然被人突兀地摁响。简直是迟钝锈涩,很久他心中才有了回音。
    隔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慕宇”。
    慕宇……哦……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听见房微的声音:“老公,这是我刚取的旗袍,你看看,漂亮吗?”抬头,才发现妻子回来了。
    房微拿着旗袍在卧室镜子前比来比去。如今的她,似乎把严彻全部的爱牢牢抓在手中,倒真成了幸福女人,性格也对应柔和不少。似乎严彻是喜欢旗袍的,女为悦己者容,她便舍弃了满箱子的洋装,专门定了旗袍,要穿给他看。
    房微是个美女,可那典雅风情的旗袍裹在身上,只是两相冲突,于人于衣,都是浪费。但房微脸上是祈盼的神情,严彻坐在床沿,如以前一样点头:“挺好的。”
    房微微微皱眉,撒娇:“我买什么你都说挺好的,连语气都没有变过,哪有这么一成不变的嘛?不行,你非得换个词!”
    她跨坐到他膝上,曼妙的身体隔着一层旗袍跌入严彻怀中。暖香温玉抱满怀,她还细细抚摸着严彻的脸颊轮廓,反反复复。
    她媚眼如丝,发出身体的邀请,他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种僵硬,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应该的反应。
    房微懊恼尴尬,咬噬着他的唇,低低问:“你在想什么?”
    严彻已经神游,无意识回了一句:“小宇……”
    房微惨然变色。
    戾气顿生,声音是颤抖的:“严彻,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你在牢里的时候,那个贱人在哪里?你居然还……”
    若房微知晓他入狱便是慕宇客观造成,却不知还会发多大的火。
    严彻没有回应她。他其实完全可以哄哄她的,可是,他不想开口。
    不爱就是不爱,如何掩饰也无用。
    房微一旦情绪过激就可能失控,这会儿在卧室里把摆设的花瓶全砸在了地下,哐当哐当的碎了一地的瓷片。
    郝姨听得心惊,跑过来,看到两夫妻一个歇斯底里乱骂乱砸,一个委顿冷漠一声不吭的情状,却不敢开口。
    终究看不下去,郝姨过来拉房微:“表小姐,别和少爷吵啦,两夫妻要和和美美的……”
    “和美?我呸!严彻,我要咒死姓乔的,姓乔的一家都不得好死!你眼瞎了吗?对你好的人从来看不见!……”
    房微又操起一个大花瓶,景泰蓝的,是小姨送的新婚礼物。人家送的贺礼,最不兴损坏,否则非常不祥。但房微举过头顶,狠狠往地下砸。郝姨过来要抢住它,但身量没房微高,几个回合变成房微依然把花瓶砸下来,争夺中打在了郝姨头上。
    一缕血蜿蜒着从头上流了出来,郝姨往地下倒。房微“嘭”地把花瓶扔在了地上,却不是发怒,而是惊恐了。她见不得别人流血,母亲睁着眼躺在血泊里给她的刺激太大。
    “表哥,她死了!死人了!我怕,你抱抱我……”房微奔向严彻,死死地搂着他。他却甩开她,去扶起郝姨。
    “还是碎了……”郝姨叹了一声气,昏过去了。
    医院里郝姨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
    房微站着,忸怩而恼火,张了几次口,就是发不出声,回头去看严彻。严彻眼中有冰冷的气压。
    “郝姨,那个,那个,那个对不起行吧!”“那个”了半天,房微总算吐口了。
    郝姨却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看向严彻。他弯腰,听她轻轻讲话:“少爷,别这么折磨自己。”
    这位宽厚的老仆,耐心的长者,被人砸破了头,却反过来安慰他。
    别人看到的是他的幸福,他如今的性情冷淡甚至故作清高,只有她劝他:别这么折磨自己。
    房微挽着严彻出了医院,皱着眉抱怨:“凭什么我道歉?不过是一个下人……”一句话却让严彻眼中的煞气给冻在那里。那煞气有如实质,让房微立即觉得如芒在背。
    “你干吗这么凶?帮一个下人都不帮我。”房微委屈得不行,眼角红了,要流下泪来。
    “房微,别以为是我妻子,就什么都理所应当。”严彻的话如同长鞭,抽到了房微的心底。
    “我才是和你结婚的人,不是那个老下人,不是你的小宇!”她被刺激了,立刻狠狠地反击。
    严彻却没有和她吵,而是掰开她挽着自己的手,一人离开。
    有些事,说不清,也不值得去说。不是事情本身不值得,而是听的那个人,不值得。
    隔了几天,两个人和好。因为房微实在忍受不了被严彻不理不睬的境遇,自己温柔可怜地来求他,甚至求郝姨劝严彻,保证发誓一堆。
    而严彻,对这个牺牲自己来救他的房微,终究是相欠的。
    重归和美。和和美美。屋内的喜联还未褪色,两个人已经起了波折。虽然平复,但如风暴过后船只上的人,仍然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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