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目露锋芒，面上笑意不减，“啊？原来郭叔就是老厂的厂长啊？身边有这么个大人物我居然都不知道，郭叔够低调啊！那现在他可享福了呗？握着股权颐养天年了吧。”
    喝口茶水润润喉，李芬叹口气面带惆怅，“也没你想的那么好，自从工厂改建，老郭就大病小病没断过，成天大把大把吃药耗着。”
    “哦，”韩昭话音冷了下来，故意拉长的语调透着诡异，“是不是因为在改建之前，他回去过现场，碰了什么不该碰的？我可听说几年前，郭叔的爱犬死了，他还为爱犬办理了火葬，之后就突然开始吃斋念佛了啊。”
    哗啦，李芬的手一抖，水杯翻倒在办公桌上，她慌张的站起身抖落衣裤上的水珠，“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我觉得您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爱犬死了，但是那天你们去的是市第三火葬场吧？我记得您的小舅子在那里任职。”韩昭彻底收敛笑意，冷眼瞪着李芬。
    “我没有杀人！”
    “我也没说您杀人啊。”韩昭冷笑着回答。
    “你这是诱供！”
    “我现在不是警察。”双手枕着后脑，韩昭懒洋洋的靠在转椅上乱晃悠，“这么古老的案子，早过了追诉期了，你说不说都无所谓，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转身叫着路洋，“走吧，去探望探望郭叔。”
    两个男人相继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光线充足明亮，却因为少了两个人而突然显得冷清空寂。李芬颓然看着桌上的台历，竟然一晃过去四十九年了，将那个女人的尸体扔下电梯已经是四十九年前的事，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胆子帮人毁尸灭迹呢？
    这事算是瞒得足够密不透风，几十年都瞒过来了，怎么会被韩昭这小辈突然提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李芬心头，还记得七年前，拆除工厂改建为工业园区的审批文件下来当天，她趁夜陪同郭立成，还有另外两名仍然在职的肇事女工来到即将动工的工厂大楼。
    天很黑，本来就做贼心虚，人又不多，每个人都怕得厉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郭立成作为唯一的老爷们儿不得不亲自下到电梯舱顶，捡拾早已干枯变得零散的遗骸，天气冷，缩手缩脚的，光线又不好，抱着即使有细微碎骨也不会被发现的侥幸心理，郭立成并没有仔细清点碎骨，也没胆子清点。
    为了有一个合理的销毁途经，郭立成不惜药死爱犬，以火化爱犬的名义销毁那些碎骨。宠物火葬场不是没想过，可不认识的人怎么会帮你掩盖焚烧人骨的事实？只好找到李芬的小舅子帮忙。
    李芬苦笑，这事是怎么抖出来的，她已经不关心了。不知道韩昭想要弄明白这件事目的何在，以韩昭的后台背景来说，实在是没什么需要靠要挟来换取的，还是静观其变吧，敌不动我不动。
    长叹口气，一手支着额头闭起眼睛，李芬觉得自己真是着魔了，怎么就莫名其妙一错再错呢？其实从一开始就没她什么事，干什么要淌那浑水？就因为郭立成当初几句哄骗自己的甜言蜜语？
    喀啦一声轻响，门竟自己落了锁……
    坐在自己座驾的副驾驶位置上，路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要不是真真切切看到韩昭展示出的驾驶执照的确是普通小型汽车执照，他真怀疑韩昭是专业开山区巴士的。
    体积不小的旧款切诺基竟然被韩昭开出了拉力赛车的感觉，在路况不怎么好的市区主干道上来回穿行加漂移，甚至开上人行道超车，把路洋甩得头晕目眩阵阵作呕，下车的时候腿软得险些跌倒。
    “你还好吗？”韩昭拍着路洋的背帮忙顺气。
    “很不好。”路洋皱眉回答。
    韩昭按下门铃，转身嘱咐路洋，“一会儿你可别说话啊，我说什么你都别插嘴。”
    门开了，头发花白的老人佝偻着背将韩昭和路洋让进屋里，“韩昭啊，快进来坐，这是你朋友？”
    “郭叔，这是我室友。”韩昭向郭立成做介绍的同时，暗中用眼神与路洋交流。
    他们都在踏入洋房的同一时间，感受到房子里强盛的阴寒气息，明明是炎热夏季，大幅落地窗投射进充足的阳光，可屋里却凉得让人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这种凉意和空调冷风是不同的。
    “坐坐，随便坐，这是想起什么来了？突然来看老头子我。”吩咐保姆切来瓜果，郭立成坐在韩昭对面，“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不大呢，那时候你父亲还在，呸呸，你看我，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什么？郭立成说走嘴的话让路洋心头一惊，原来韩昭是单亲？
    “瞧您说的，没事，都十几年了，早习惯了。”韩昭呵呵笑着，的确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这次来打扰您，主要是为了我这个朋友。”
    韩昭拍着路洋的肩膀，一副惋惜的样子对郭立成说，“郭叔，您当年火化那大金毛选的哪家啊？我朋友的边牧也死了，心疼的不得了，也想火葬。”
    闻言，路洋差点蹦起来，他家大皮活蹦乱跳欢实着呢，怎么就被说死了！幸好韩昭早有准备，手掌压在路洋肩膀上暗中使力。
    果不其然，在听到火葬爱犬的一瞬间，郭立成的反映与之前的李芬如出一辙，错愕之后是急于掩饰的慌张。
    韩昭不打算放过郭立成，追问道，“能麻烦郭叔带我们去看看您的爱犬吗？没给宠物做过火葬，也不知道都需要些什么手续，麻烦您给我们说说呗。”
    “这……这有什么看的，都那样呗。”郭立成已经掩饰不住他的慌张，不停用手背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只提到火葬爱犬就足以勾起他这几十年不曾间断的噩梦，不可能有人知道的！怎么可能被知道了？不！也许对方真的不知道呢？不对不对！一定是试探！
    眼前的郭立成明显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想争斗中，面上浮现病态的笑意。
    韩昭趁热打铁，“为什么不给看呢？您在怕什么？说出来吧。”
    也许是因为当过警察，也许那是与生俱来的压迫感，韩昭平淡的话语让郭立成陷入更严重的疯癫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