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想法瞬间让路洋头皮发麻，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一脚高跟鞋，一脚赤裸，还能让他想到什么？
    路洋保持着弯腰扫地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本能的认为只要不出动静，就不会被发现。冷汗沿着下巴一滴两滴落在眼前的地板上，脚步声更加靠近了，三米，两米，一米，仿佛就在耳边，快要走到玻璃门前，只要转过头就可以看到。
    不要去看，不能去看！痛苦的闭上眼睛妄图缓解自己的恐惧感，心跳如擂鼓。
    “路总？你这是怎么了？中暑啦？”梁小晴不明白路洋为什么举着扫帚站在门前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猛然睁开眼，瞪着梁小晴看了老半天才定住神，“你怎么回来了？”
    没想到路洋会是这么一副惊诧的表情，梁小晴被路洋的反应吓了一跳，“我不会是吓着你了吧？”顽皮的吐了下舌头，“我还故意没敢出声呢，就怕你忙得太投入打扰了你。”
    梁小晴回到自己位置上翻找了一阵，扯出一根电源线塞进包包里，“我充电器忘在机箱上了，回来拿，还有，那个杀人犯让我告诉你，他在你车位那里等你，不用着急，忙你的就行。我先走了，拜拜！”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路洋紧盯着梁小晴的一举一动，从她刚进来就觉得哪里很奇怪。路洋靠在门边目送梁小晴的背影颠儿颠儿的拐进电梯间去，橡胶鞋底轻点地面发出愉快的嚓嚓声。
    对！是声音，路洋直瞪着梁小晴走过的地面看得不错眼珠。梁小晴根本就没穿高跟鞋，而是橡胶平底休闲鞋！那刚才的声音……
    “梁小晴等下，我也下去，今天有事不加班了，你帮我拿着包，我去趟洗手间。”
    梁小晴从拐角探出头来，“少见路总不加班啊，那你快去，我着急回家吃饭呢，饿死了。”
    关门落锁，快步冲进洗手间，加班的时候也是如此，他不喜欢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多停留哪怕一秒，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然后奔回自认为安全的热闹地方。
    隔壁女厕突兀的传来冲马桶的声音，吓得路洋一哆嗦差点尿在池子外面。精神处于高度紧张，难免对一丁点动静过度反应，说不定只是梁小晴在自己之后也进了隔壁的女厕呢。
    洗手，然后打理一下衣衫，深呼吸，这是路洋每一次准备下楼之前要做的，早已成了不可缺少的习惯动作。要有足够的勇气站在那个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惧感的金属箱子里，缓慢下降到一楼，对路洋来说绝对是莫大的折磨。
    故意放慢脚步，打算等一等还没从厕所出来的梁小晴，哪知刚转出卫生间，就看到梁小晴端端站在电梯前等着自己，不时还向男厕方向张望。
    本能转头去看走廊尽头的那两家公司，大门紧闭，早已人去屋空。不想再深究，仗着电梯刚好到达九层，路洋闷头就往里钻，哪知电梯中还有别人，正好往外走，两个大男人撞个满怀。
    “我想还是上来等你，下面太热了。”韩昭摸着被撞疼的下巴退回电梯内皱眉解释。
    路洋的鼻子也很疼，还热热的，严重怀疑会有鼻血流出来，“这就走这就走，你家当都放哪了？用帮你去拿吗？”
    “不用，没什么东西，就拎了几件衣服，其他的慢慢再折腾吧，不急。”
    “梁小晴，你……”回头望着电梯外空旷的走廊，一个人也没有，可她就在不久前还站在自己身边说话的。
    韩昭随着路洋的视线巡视一圈，“从电梯门开，我就没看见你身边有人。”
    “可刚刚梁小晴她……”
    “梁小晴？是上午帮你打印材料的那个女孩吗？”
    “呃……是……”路洋直觉答案不是自己希望听到的。
    “她已经跟男朋友走了，刚刚在车位等你的时候看见他们。”
    电梯刚刚下到一楼，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就隔着门板传入二人耳中。电梯门开，果然，梁小晴正在电梯外等着，一脸焦急，瞧见路洋还没走，顿时满脸放光。
    “太好了，路总，你把钥匙借我一下，我把充电器忘在机箱上了。”
    路洋惊愕的瞪着梁小晴，真心想伸手去掐一掐，看看眼前这女人是不是活的。
    “路总？”梁小晴不明白路洋为什么一脸错愕的盯着自己看，瞥了眼路洋身后的韩昭，又没胆子闻其他废话。
    路洋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你确定望拿了？也许……在你包里呢……”
    梁小晴再一次低头翻找，边翻边嘟囔，“宇奇也这么说，我又不是没找过，根本就没有，我都翻了好多……哎？”惊叹着从包中扯出好端端放在里面的电源线，这下子换成梁小晴惊愕的看着路洋了，“路总，你真的神了！那我先走了啊！”
    瞧着梁小晴欢快的飞奔到杨宇奇身边，丝毫不知曾有多么诡异又恐怖的事发生在他身边。
    “难道你在楼上又见鬼了？”韩昭嗤笑着文。
    “应该是了。”太阳穴突突的发疼，路洋实在想不通，那个女鬼为什么不直接冒出来弄死自己，而是伪装成梁小晴的样子耍自己玩儿？只是恶作剧似的报复一下吗？会是那个电梯女鬼怨恨自己从她手中救了梁小晴吗？不应该，她已经得逞了，杀了另外两个无辜女孩还不够吗？
    想到这里，路洋瞬间回忆起电梯坠毁后，那个翻眼看着自己邪笑的女尸。少了一只高跟鞋的怪异脚步声，大概就是她发出的吧？
    “在想什么？”
    “没什么……”不太想说，对韩昭产生的本能恐惧感，比对于鬼魂的恐惧相差无几，不想过多交谈，更不想长时间独处，压迫感太过强烈。
    例如现在，韩昭悠然斜坐在副驾位置上叼着香烟，眯眼瞧着认真驾驶的路洋。这让路洋感到如坐针毡，最好能找个话题说说，尽管自己不喜欢多说话，可是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那个……”
    “我总觉得以前在哪见过你。”韩昭的声音打断了路洋想要开始的话题。
    刚好，路洋正不知道说些什么，险些笨拙的问出明天天气如何这样的白痴问题。可是韩昭的话题也没高明到哪里去，这分明是登徒子用来泡妞的惯用搭讪手法。
    看出路洋面带郁色，韩昭赶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真的觉得你眼熟，但我不可能见过你，你还没好看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地步。”
    路洋觉得自己的额头此刻一定暴起青筋，这人到底会不会说人话。虽然说得是事实，好歹也委婉一点才好吧。
    “我的面相大概存在得比较普遍。”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亲善一些，路洋为韩昭的疑问寻找合理答案。
    “不应该，就连你这个人，包括说话语气都觉得熟悉。”韩昭按下车窗，手臂搭在车门上，“关了空调吧，闷得难受。”
    人家都说得这么明确了，就是对你这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熟悉，与什么大众脸国际脸的都没关系，那还有什么借口可找？
    其实路洋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韩昭存在着某些熟悉感，例如初次见面就会本能的感到压抑恐惧，可他不愿细想，每天要分辨出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已经够让大脑疲劳的，再加上并不轻松的工作，这都让路洋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思维懒惰，没必要去想的事，干脆都不去想，爱怎样怎样。
    刚拐上三楼就能听到大皮用爪子拍门的声音，如果它有手，它一定把门打开了。大皮是血统纯正的边境牧羊犬，服从性强，从不乱叫，更不会不听话，绝不会淘气的跳到不该上去的地方，例如床。
    路洋喜欢把大皮洗得干干净净，吹干皮毛之后抱在怀中，卧进少发里逗它，但从不允许它上床，在别人看来也许是怪僻，路洋从不会对别人解释，包括曾经好奇询问过他的父母以及女友。
    怎么回答？难道告诉他们，自己害怕床下有什么东西，让大皮睡在床下才会有安全感？开不了口，怪癖就怪癖吧，也只有这样，半夜起床去厕所的时候，才能放心大胆的把双腿垂到床下，而不用担心会被什么东西抓住脚腕。
    “你就先住我隔壁这间吧，只剩下这一间，如果觉得不习惯，跟我调换一下也没关系。”路洋放下文件包，开始准备晚餐，“你是自己弄东西吃，还是跟我简单吃口炒饭？我一会儿还要带大皮出去玩儿。”
    环视了房间，觉得还不错，只剩下最小的一间房。但是朝向好，还带个阳台，阳台上搭着应该是新洗过的路洋和魏蓝的衣服，其中一条深灰色的平角内裤飘来飘去。韩昭挑眉，那内裤倒很像是路洋会穿的款式。
    “没事，这间就挺好，我也没别的用，不过是用来睡个觉，哪天再把电脑搬来就行了。”将简单的姓李归置进衣柜，韩昭的眼角还是不时飘向那条内裤。
    “用不用帮你也换个双人床？”
    厨房传来热油翻炒米饭的香味，韩昭吞了下口水，却不是因为米饭，“啊，不用，换双人床就太挤了，以后不习惯时再说吧。”
    原来炒米饭也可以这么好吃，两人一狗吃着一模一样的东西，韩昭对此很不可思议，狗不是应该吃肉吗？
    “没时间单独给它弄，基本都是我吃什么他吃什么，如果我加班，魏蓝也是自己吃什么就给大皮吃什么，早习惯了。”发现韩昭总是盯着大皮的食盘，一脸惊奇的瞪着眼，路洋好心讲解。
    没想到吃个再普通不过的腊肠炒饭也能吃撑到打挺的程度，韩昭本来还打算吃完饭直接洗个澡去休息，这下子别说躺下了，坐着都有往上涌的趋势，最终决定代替路洋带大皮出去玩儿，顺便遛达消食。
    房间安静下来，只有水流哗哗冲洗碗筷的声音。每次回家都至少有大皮陪着自己，还从没独自留在家里过。此刻，房间显得那么安静，钟表秒针跳动的咔咔声就像越上越紧的发条，让人精神越来越紧绷。
    滴答，飘忽且清脆的声响从半敞的厕所门内传出，大概是花洒里存留的水滴落在地上吧？
    滴答，又是一声，应该不是落在地面上，更像是水滴落在深深水面上的回响。
    路洋轻笑，魏蓝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偷水了？人民警察不学好啊。
    洗好的碗筷架在网架上，两天没擦地，该擦擦了。魏蓝说要找个男仆型室友，就当真把路洋当男仆，洗衣擦地全都撒手不管，偶尔良心发现给路洋做顿饭吃。
    摘下围裙扔在椅背上，路洋推门进了洗手间。
    洗脸池，拖把池，干燥得一滴水也没有，地面也是干干的。只剩下马桶，进来的时候没有去注意位于厕所门后方的马桶是否盖着盖子，不太想去看，就当是马桶里发出的声音好了。地也不擦了，路洋转身就想离开厕所。
    滴答，掠过耳畔的水滴声那么幽怨，仿佛滴入心间的泪水，完全辨不清方向。
    “呜呜……”
    哭声？路洋心中一惊，一般的鬼魂只会看到个影像，连声音都没有，能发出声音的，说明怨念已经积累得不小，若是能伤人，那就是厉鬼了。
    路洋猛然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正是自己不久前吃饭时坐过的位置。此刻，那里有一个卷发女子趴伏在桌上哭泣，哭得那么悲伤，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突然直起身转头看向自己，悲切的控诉：“为什么骗我！你不是答应过会娶我吗？”
    好一张俏丽的脸！路洋心惊，自己可不认识这么漂亮的女人，看着就像是位富有的少妇，说白了就是二奶。
    “竟然还下药打掉我的孩子！”女人缓慢的站了起来，转过身，高高挺起的腹部怎么看都像是怀胎六月，怎么会说被打掉了？“我不会放过你……”声音逐渐变得干涩，失去原有的清润甜腻，脸上哀怨的神情也蜕变成为令人恐惧的狰狞模样。
    “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女人缓步向着路洋走来，每走一步就有暗黑发臭的血液从双腿间滴落出来，血滴碰触到地板并没有发出该有的声音，而是落入水面的声音，就像之前听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