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卷魂牵画檀弓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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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悟前缘情解金鈚箭
践盟誓魂牵画檀弓
却说朝廷降诏招安,孟华欣然接受,迎天使入宫厚待,教部下收拾宫中细软。诚州尚存的十八万人马,愿招安的便留下,已有去意的领些财帛回家。
翌日清早,孟华与亦璃往后宫与一枝莲见礼。孰知方入宫室,只见静悄悄空无一人,二人心中有些惧怕。待走近时,亦璃惊声尖叫,孟华也脸色惨白。但见锦绣大床上,血流满处,一枝莲拥一双儿女,俱已气绝身亡。
亦璃见那床前地上,黄澄澄一物,拾起看时,竟是她赠与孟华的金鈚箭,上面血迹犹存。
一枝莲留下血书一封,嘱孟华万不可轻信朝廷,她只求孟华今后与亦璃相亲相爱,白首偕老。
两人都不免痛哭,深感一枝莲虽是山野出身,竟如此深明大义,舍身成仁。哀怜一双儿女未知人事,竟也随母同去。遂将他母子厚葬,不在话下。
世间情缘,安得双全?
未及数日,孟华亦璃领军同归,一路上你恩我爱,无限憧憬。苦恋数年,千里相思,至此终能修成正果。
待入朝见了天子,天子命孟华殿外候旨,传亦璃先入殿参见。亦璃感恩不尽,跪在丹墀山呼万岁。天子嘉奖亦璃,赐金银珍宝无数。亦璃道:“金银何用?只求皇叔成全我与孟华。”
天子脸色突变,怒道:“孟华不过一介逆贼,罪孽深重,怎配得我皇家金枝玉叶?”亦璃道:“皇叔已降旨招安,免了他一应罪责。”
“朕从未降诏招安,是朝中奸佞假传圣旨,妄图扰乱朝纲,制造事端。”天子此言一出,亦璃惊诧莫名。天子又道:“朕已下诏追查,是甚宵小之辈敢如此大胆?待真相查明,朕绝不轻饶。”
亦璃尖叫一声,昏厥倒地。殿外孟华,早已被羽林军拿下,投入天牢。
看官,你道这是为何?原来这是天子与皇后定下的一计,要借机清理朝廷。那招安圣旨,乃皇后寻了一个枪手所写,上面御印也是假的。那黄门奏事太监朱哲眼晕,稀里糊涂做了傀儡。朝中因此被牵连之人,多达百余。一时间革职的革职,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其状惨不可言。
孟华被囚在天牢过了二月有余,亦璃起初每日都来看望,一力在天子面前求情,只求放孟华一条生路。永熙帝已是铁了心要置孟华于死地,起初还以好言推托,渐渐地竟连见也不见亦璃了。
亦璃自知无望,唯有握着画檀弓暗自流泪。深恨天子言而无信。
永熙二十二年正月,天子降旨:贼寇孟华罪无可恕,处以凌迟。
当日天降大雪,孟华从容赴刑,望头顶三尺白练,仰天大笑。
亦璃全身缟素,扑在刑台下大哭。眼见他身上皮肉,一刀一刀飞落,血溅雪中,好似朵朵红梅,刀刀都似割在她心上。孟华大呼:“亦璃,你我今世相爱,我已无所憾,切莫为我悲痛伤身!”亦璃哭昏在地,不省人事。
醒来时,已是次日,刑已行完。亦璃飞奔到刑场,将孟华尸身收起,零皮碎肉悉数收来,便就刑场上火化,骨灰收入青瓷坛中。随即叫家人备车,赶往初次相识的荷塘。
旧时风景不复,满池枯荷寂寞。亦璃回想往事,心痛不尽言说。遂将孟华骨灰埋在荷塘之畔,就地用佩剑削了块木板,咬破手指写作墓碑。
这世界于她,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亦璃将珍藏了多年的画檀弓,挂在坟头树上,就此自缢。
生同衾,死同穴,魂亦永相随。
后天子得知,惊叹不绝,皇后虽恨亦璃,此刻也感其贞烈。靖王与朝臣联名上书,求复他二人名誉。帝遂下旨为他二人重修坟墓,并骨合葬。
后人每每论及此事,有诗叹曰:
欲海魔障有情天,忠孝难全情两难。千古伤心唯一死,唤作风流也不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