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像是柳絮般纷纷飘落在京城府宅大院的屋顶，洁白掩盖了街道的脏乱，也掩盖了社会的萧条颓败。
    我伫立在后院欣赏着雪景，这时婉儿静静地来到我身后，她披着厚厚的貂皮斗篷，后面跟着贴身丫鬟杏儿，杏儿怀里抱着的婴儿是我娇嫩的女儿。
    我望着婉儿温柔地说：“婉儿，眼下你身子虚弱，天寒地冻小心别着凉了。”
    婉儿摇摇头说：“没事的，整日待在房间要闷坏了我。你瞧，雪景可真美。”
    我瞧了瞧杏儿怀里的芊儿，芊儿正含着手指头睡得香甜，模样乖巧可爱，引得杏儿笑着说：“少爷，你看芊儿这长睫毛，小巧的鼻子，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儿。”
    婉儿却没有笑，她面带失落地对我说：“老公，这些日子父亲的脸色阴郁，是不是在埋怨我生了女孩而不是男孩？”
    我笑笑扶住婉儿的肩膀说：“你想多了，最近朝廷动荡不安，父亲他是在为朝廷的事情忧心。他有芊儿这么漂亮可爱的孙女，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埋怨你呢。”
    听我说完，婉儿方才露出了笑颜。
    没错，这些日子父亲脸色阴郁，整日唉声叹气，就连婉儿也能感受到父亲忧心忡忡。崇祯皇帝想要革新朝政，但是却轻易重用宦官阉党，力图控制百官和朝政，导致了朝廷中党羽之争不断。去年，崇祯皇帝听信谗言，将文官将领袁崇焕处以肢体分裂的极刑，引得朝中大臣悲愤而不敢言。现如今这社会，宦官专权，陷害忠良，吃苦的却是黎民百姓，父亲多次上奏朝廷祈求皇帝力察公私，铲除贪官奸佞，但是皇帝却龙颜大怒，反而呵斥父亲无事生端。
    皇帝的耳边都是歌功颂德的奉承，他哪里晓得百姓疾苦。
    然而话说回来，百姓疾苦与我似乎毫无瓜葛，我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眼不见墙外的贫穷困苦，我依旧心安理得，每天在书房里读书，为明年的科举考试做准备。我偶尔望着书房窗子外的院子发呆，偶尔会想念曾经在院子里穿梭的瘦弱的身影，然后深深的愧疚感就爬满心头。
    但我的确知道要努力拼搏了，我初次触摸芊儿娇嫩的小手，那毫无防备的软绵绵的触感，让我意识到肩膀背负的责任，让我明白要呵护妻女的使命。我心里默默地说：我要通过科举考试，我要用功读书。
    吴公子和赵公子惊诧于我的刻苦读书，他俩时常来我家聊天谈笑，但是他们说现在的我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陌生人，他们从我身上找不着一丁点我以前风流倜傥的影子。就连我自己也觉得，以前整日无所事事的生活，流连于青楼妓院的那些日子，就像是流水一样去而无返，无影无踪得恍若隔世。吴公子不再拿着扇子指指点点，他的官职乃训练士兵的武将，所以他的举止增添了些许的粗犷豪迈。
    他指着我笑着说：“霍老弟啊，你真是变了，变得有出息了，日后必能宏图大展！”
    我连忙摆手道：“小弟愚笨，哪有甚宏图可展。吴兄都已经做官享禄，莫要取笑小弟了。”
    我唤小翠给吴、赵两位公子斟茶，心里默默地想：我真的变了吗？是的，我变了，简直跟以前的我天差地别。我是从何时开始有所变化的呢？或许我知道。从我听到站在南风馆雅间酒桌前的汤圆低着头心惊胆战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开始。
    （第十八章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