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道是年幼无欢时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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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凌寒极为早慧,这是浓儿在他三岁起发现的:他擅长世事的模仿学习,用自己小小的心去感受每个人的作为,去领悟其中奥秘,加以运用。他又擅长识时观务,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小心掩饰着自己的聪慧,不愿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比如浓儿每十日夜晚必出门一趟,他从不流露好奇的神色,在第三次时便自个儿早早睡下,绝不打扰;又如,当那些所谓哥哥肆意欺侮他时,他绝不会展现一丝一毫的不甘与愤恨,而是一味的麻木与妥协软弱。
简而言之,他懂得保护自己,只是,在赫连府中,或说在齐都中,平安,太难。
于是,浓儿在他身旁为婢,却暗中教他习字,有时念些书给他听,却不是一般儿童所学的《三字经》、《千字文》之类,而是一些史书史籍,浓儿知识面很广,大陆的历史文化她完全如数家珍。
他知道浓儿是为了利用他,但他甘心抓着这个机会向上。
春去秋来,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两年中,从开始每天的遍体凌伤、食不果腹到现在连那些所谓哥哥都不愿走近,几乎被完全忽视的赫连凌寒慢慢成长,他六岁了。
“权力”————一天凌晨,天未亮,赫连凌寒在哑斋后院的泥地上写下这两个字,但他很快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顿时一惊。
赶忙擦去那两个字,他知道,浓儿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但此外无论是谁,都不能让他看见这两个敏感的字眼。
“别擦了,我都看到了。”身后传来男孩的笑语声,但赫连凌寒仍坚持擦掉了那两个字,才缓缓地转过身去。
“嘿!你可真笨!背着月光写字,不刚好让人看到吗?”男孩坐在靠街的墙上,逆着月光,看不清脸,但他一身的贵气与随性,举手投足尽显他从小所受的优良教育,却又不失一股子随心所欲的不羁味道,他笑得爽朗而阳光,在黑夜中如同一轮暖阳,虽显得有些突兀,但其中善意却浅而易显。
这时的他,还没有遭受家境大变后的世态凉薄,还没有拥有家破人忙的血海深仇,还没有形成后来温润疏离的性格,天生的阳光活力与个性的家庭教育使他乐观积极、纯良开朗。
这是谁?赫连凌寒心中好奇,但面上不显一分,他缓缓地退后一步,想看清这个与他完全不同、耀眼得让人嫉妒的男孩。
“别看了,我下来了,哎,你叫什么名字啊?”男孩注意到他的举动,向前一跃,利索地跳下了墙,走到他的面前,有些好奇地问道。
赫连凌寒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见过的人不多,更少去大大方方打量一个人,但这个男孩,外表无疑是极为出众的。
容貌俊逸,风姿隽秀,大方爽朗,贵气天成。
他必然有着极好的家世,受着极好的教育,享着极好的亲情。
一瞬间,赫连凌寒知道,他羡慕这个同龄却处于不同世界、天生令人羡艳的男孩。
“怎么不回答我?你叫什么啊?”男孩天生贵胄,父慈母爱,自小受尽宠爱,还没有看人脸色的时候,但现在不知怎么的,对这个不知姓名的同龄男孩,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心与容忍。
赫连凌寒自然无法回答他,他慢慢地收回了目光,低下了脑袋,摇了摇头。
“没有名字?你是这儿的奴……”话未完,男孩似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说下去,心中升起一丝惋惜,大齐奴隶制度十分严厉,一朝为奴,除非功劳显著,否则终身难改。他眼中倒未有过什么阶级之别、等级之差,只是这个才认识的、心有大志的朋友,恐怕会因此受不少坎坷。
赫连凌寒一身衣饰与奴仆无异,难怪男孩将他认作奴仆之子。
只是男孩此刻还未意识到,他竟不自觉地将这个初见的、以为是奴仆之子的人儿归做了自己的朋友。他家世卓越,平素交往也具是家境显赫的的孩童,只是心气高傲,尚未有什么认作的朋友的,而今日却……
赫连凌寒自然也听了出来他的误会,却没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不语,直做默认状。
“那也没什么,不如我送你个名?”男孩有些讪讪,但说到后半句,顿时又有了兴致,一双清贵的丹凤眼中熠熠生光。
凌寒感到他浅显的小心翼翼,心中微动,起先的戒备少了许多,点点头,竟有了几分期待。
“凌寒”,自他知晓这二字意思,他便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多么不喜欢自己,凌,冰也,亦有欺压、杂乱、交错之意;寒,冷也,亦有害怕之意。任何世家之子,那怕再怎么不看重,也不会起如此寒酸之名吧?更何况……
彼时,正是天亮前最为黑暗的一瞬间,两个被后世并称“双王”的一代骄子,静静地相对而视。
男孩心血来潮,一下子难找出能配上他的“新伙伴”的字,不禁自惭才疏学浅,蔫蔫地抬头,却是一愣。
原来这么一瞬间,东方朝阳已经初露,第一道光辉照临大地,正照在凌寒的身后,晕黄的光影笼罩在男孩的身后,为他平增一层梦幻的光彩。
男孩兀然张口,“辉,你叫辉吧!”
如同一道清辉,暖我一世光芒。
经年后经历金戈铁马、江山取舍的傲世男子,才堪堪明白这一个字,对他意味着什么。
凌寒突然笑了,这是他自出生以来的第一个笑,他的笑很淡,却愉悦澄明。
男孩心情莫名,忽然又展颜道:“不如你也给我个字吧?当做我们私下的称呼?”
凌寒郑重地颌首,随手执起方才写字的树枝,在那泥地上写下————“顺”。
愿你一生顺心,万事顺愿,永远永远,如现在一般笑得顺灿。
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