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木府(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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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马车带着快要支离破碎的声音缓缓停下时,她听到了那个简洁的声音,“夫人,到了。”
    沫莨掀开了帘幕,有什么几分刺眸的光线投射了进来。
    胧华下意识的以袖掩住眸眼,柳眉微颦。
    记忆中清晰而又陌生的朱红大门,像是不知何时复又漆好的红,鲜亮的好像血液的颜色。
    几步高的石阶并不算折磨人,只是她有几分判断不出,这种恍惚地感觉是否是一种真实的触感。
    脚轻轻落下。
    真切的触感,厚重的石阶板,她从来不知道其实这样几步的距离,原来可以这样遥远。
    光影映射下来,恍惚间时间的碎片有些凌乱。
    零碎的片段错落的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让她分辨不真切。
    她缓缓抬首,有什么大大的文字,闪耀着扎眼的金色光芒,她努力地去辨认着那两个似乎很熟悉的字样。
    耳畔传来沫莨的声音,带着一直以来的好奇,“夫人,这木府不会想让我们自己进去吧。”
    她在恍惚间想起,木家并非唐门一流的世家大族作派,喜欢将府邸弄得雕栏画栋故意煞人的眼,行事还非得以大家风范自诩,做什么事情先把唐门的名号夸的响亮。
    木家向来都是以沉稳低调而著称。
    是以侍女什么的也不是甚多。
    这样说来,没有人来这里特意候着他们,这也是正常的。那个赶车男子拉着马走至一旁,方才有一些守着门的小厮过来,牵着马离开。
    这才有人过来,引着她们去住处。
    熟悉的庭院,依稀是她幼年时的模样,那些年还瘦弱的枝条已是渐渐生出了能遮蔽风雨的勇敢与坚强。
    这个庭院想来是新修建的,记忆中并不曾有这样一个地方。
    简洁并不繁复的房间,雕花的木窗上却刻着有些曲折的花纹,用一种她并不喜欢的弧度,层层叠叠,隐晦的纹饰让整个窗子都显得不那么的明朗。
    侍女顺手去将窗打开,让盈了尘埃的房间透一些气。
    沫莨放下东西,揉了揉方才被颠地酸痛的肩,撇了撇嘴道,“小姐,我方才可真的快被弄得疯掉了。”
    胧华未有理会她的抱怨,转首对侍女道,“这里我们收拾便好,便不必劳烦了,你且回去吧。”
    侍女垂首应下,转身离开。
    沫莨一见,圆睁了眸眼,一幅难以置信的模样,“小姐,这样大一个房间,我们两个人收拾,会死人的啊!”
    “怎么出口就是死啊活啊的,”胧华微微挑眉,“我有说过,要我们两个人收拾吗?”
    沫莨长吁了一口气,“哎,这就好······”
    胧华转身便要离开,沫莨一愣,慌忙追着她出来,“小姐,你不是说要收拾房间吗,你这是要去哪里?”
    阳光下,那个优雅的女子缓缓驻足,朱唇轻启,唇角弧度淡淡,从沫莨的角度瞧去,只能看的清一个唯美到极致的侧脸,“你有听说过,有小姐,收拾房间的么?”
    然后,莲步轻移,留下沫莨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了。
    ······
    她说出去转一转,实际上,她也不想去胡乱的走。
    这样的地方,让她熟悉又陌生,她心里想着要到处去走一走,步子已是到了门口,却又犹豫了起来。
    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如果她踏出了这一步,连她也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几步之中,会有怎样的事情。
    她恍惚间有些害怕,害怕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那种感觉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一些,改变。
    犹豫着是否需要迈出那么一步还是转身折回。
    突然间听到渐渐进了的脚步声,女子缓缓回首,一个侍女出现在视线之中,声音平静,“表小姐,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依旧如同往日的小径曲折,水榭楼台,她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心情去瞧些什么。
    直到侍女缓缓驻了足,胧华才在斑驳的光影中看到了那个人。
    那是她熟悉的地方,水榭仿佛被人重新修葺过了吧,她想,至少这样的六年,竟是分毫都不曾变过。
    物是人非。
    她突然间想起了这样一个词语。
    那个男人声音带着很沉很沉的沧桑,他似乎是想说些其他的什么,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男子没有回首,似乎是还没有想好该以怎样的神情来面对。
    胧华却没有等待他的沉默。
    有几分微凉的天气,她听到自己几分讥诮的声音,明明是谦逊有礼,却是冷的恰如十里寒冬,一字一顿,咬的很是清晰,“舅,父。”
    男子身形一顿,良久,缓缓回首。
    发白的鬓角,明明只是时至中年,却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记忆开始有些模糊,有什么时光混沌不堪,记忆中的这个男人总是温和沉稳的模样,那个时候,他看上去很是年轻,不去细查,连眼角的皱纹都是不曾见到的。
    而现今的他,却是好像苍老了很多很多。
    男人张了张口,一个微微圆润的弧度,并不甚张扬的弧度,那个弧度,让她想起很多年以前,那个男人总是喜欢很宠爱的唤她,“悠儿。”
    还未待他开口,那个昔日记忆里总是笑靥温婉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言语间明明淡的很,却是如一根刺一般尖锐,“侄女,上官,皓,玉。”
    那个弧度扭曲的有些牵强,但到底是历经沧桑的男人,虽则牵强,却是被硬生生的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皓玉啊,你来了······”
    有些事情,会慢慢的改变,随着时间。
    所以说,有些时候,时间会改变很多很多。
    “一路上,多是劳碌吧,你······”那个字拖了很长很长,似乎他并不明白应该用怎样的言语去诠释那个词语。
    “劳烦舅父舅母惦挂。”女子优雅的淡淡一笑,并不甚在意的模样。
    有些话,夭折在喉头,还不待男人想到什么来接口,女子已是笑靥淡淡的继续道,“舅父还有什么要叮嘱的么?”
    “你······”男人似本想说些什么,到底是不曾再说出什么,转而道,“你···舅母,她那些日子,颇是,颇是记挂你······”
    光影下,女子缓缓抬起头,没有甚多温度的眸眼。
    她说,“那些日子?那些木悠姐姐辞世的日子么?”
    有什么声音喑哑在喉头,男子以手扶额,眉角的皱纹愈发显得深邃,衬得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苍老的沙哑,他说,“罢了,我知晓,你是恨我的,倘是恨我,那也是······”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的让她都有些难以想象,没有一丝的波澜,那种声音太淡太冷,觉察不到一丝的情绪,无论是辛酸,抑或是仇恨,仿佛,仅仅只是为了陈述一个事实罢了,“侄女惶恐,今日侄女家族日渐式微,承蒙舅父给侄女一个容身之所,侄女感激还来不及,何恨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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