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年少轻许国  一军八郎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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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节一过完,众人便各归各位,继续先前的日子。
    众人虽皆受教于赵羡,可也因人而异,各有倚重。赵羡知晓久安自小习练玄门云乌鞭,便在自己身边找了三个擅鞭的侍卫,日日与久安对打。还得非赢不可。奈何久安技艺虽不差,可终究寡不敌众,只好叫赵羡次次失望。
    时日一长,久安手心里的旧茧便练得破了口,弄得鲜血直流,袁峥连着几天夜里替他上药,开始上得不好,药粉一撒能疼得久安哭爹喊娘,嚷得季川西从自己屋子里跑过来,以为袁峥打了久安一顿。第二回就精进了不少,手脚轻柔了许多,再后来,久安的伤口也渐渐地平复了。
    日子一久,手心那儿又长出了新茧。新旧交叠,显得右手手心一片疮痍,袁峥有一日捏着久安的手反复地掂量,先是看着细滑白皙的手背道:“金玉其外。”随后翻到了手心,笑话道:“败絮其中。”
    整个冬日,久安睁眼闭眼,就是在正元殿极霄馆乌玛台三处。而身边的人,则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虽说他们有些人,时有时无地总爱端着,可渐渐地,久安也不再怕身边的这些官家子弟。有时候,久安在心里将他们当做同伴。
    最后一场雪的时候,久安收到了扬州爹娘和容师父的信。他读着读着就红了眼圈,可不敢掉眼泪。
    爹娘的信封鼓囊囊的,信纸一张接连一张,叫久安不禁怀疑爹将他会写的字都写上去了。那信里不住地嘱咐他千万要护好自己,实在不行,逃也逃回来。而容师父的信里,则满是激励之语,末了叮咛他,万一出了事,就去求元烈将军霍骁。信封里有一件容师父的师兄,也就是霍骁的师父——杨怀起的信物,是预备给久安走投无路向霍骁求情时的凭证,容师父安慰他,到底是同门,不看僧面看佛面,霍骁不会不帮他。
    久安揉了揉眼眶,将那些湿润都揉尽了,才心中稍安地将父母师父的信恭恭敬敬地叠好,放到贴身的荷包里。
    他站起身,走向窗边。
    抬手轻触墨绿的窗纱,指腹下描摹着精致的纹路。
    他渐渐地蹙起了眉,指尖留恋着纱上的一双蝴蝶。
    从秋到冬,又从冬临春,为何壁堂迟迟没有音信呢?是回扬州了?既是回去,为何又不予自己知晓?他素来办法多,肯定能想出通风报信的法子。
    还有……他知道自己要出征了么?倘若知晓了,该是怎样一番情状?是不舍还是牵念?
    久安将整只手掌贴上了窗纱,然后推开了窗户。“呼——”风雪一瞬扑上了久安的脸面,他鼻尖一凉,是冰雪化在了那里。
    而待大殷宫的雪意化尽之时,开春的第一支榴花便从墙头大张旗鼓地绵延出了一缕芬芳。
    正元殿,极霄馆,乌玛台,在烁烁春光里,都震动起来。
    赵羡领兵北上助阵乃是开春里的第一件头等大事。两万精兵不比淳宁六年时候的八万大军,可亦不能小觑。是以,祭天告祖,壮行犒军,烨宗丝毫不差地将出征的礼仪做全了。
    而两万精兵里,还有八名紫禁卫尤为特别,那是烨宗亲封给赵羡的亲卫,说是亲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虚名,先不说赵羡武艺高强不需这些少年人保护,便是需要,也不该是这些初生牛犊,也不该只有八名。不过各人心中都心知肚明,这八名紫禁卫虽无品无级,可身份超然,依旧不能轻看。
    大军北上,一路从乌玛台绕过宫门开向城门。久安骑在马上,身披紫金细甲,跟着赵羡的身后。他小心翼翼地前看后望,只觉得队伍长得让他生出一股怯意。这么多人,有大小将领,有平平兵卒,拼海茫茫,生生地隔断了他与故里家人。
    随后,他又在一路烟尘里去望阔别许久的城门口。
    犹如初见时的光景,城门依旧巍峨得端然浩大。大到自己小得像一颗沙,一只蝼蚁。随时都会灰飞烟灭,随时都会被碾压践踏。
    这是帝王家啊,这就是帝王家啊——
    袁峥骑马在久安的边上,见他出了城门都还在不住地往后看,便问:“你看它做什么?”
    久安复转了脑袋,淡笑道:“看它又高又大。”
    袁峥不解,便不接话。
    只是一边的陆宣凑过了脑袋,道:“再高再大也是死物,不及眼前的活人好看不是!”
    久安被逗得笑了,但也不答话。
    袁峥若有所思地扫了几眼久安侧脸的笑颜,当然以为他比城门要好看得多。不止是死物,恐怕在活物里,也鲜少有比久安好的。袁峥不知自己从何时觉得久安好看,而自从他觉得久安好看了之后,便是越看越好看,简直有些莫名其妙。他自恃不是没见过美人,也不是没尝过美人的滋味,从十四岁起,他也是开过眼界,见过世面的。可在他心里,却有这样的念头,美人常有,而久安不常有,物以稀贵,由此,久安比美人要珍贵。
    不过这话,在袁峥心里,乃是上不得台面的话,简直不足为外人道也。想想亦是不该,更别提说出来。他又悄悄地睨了一眼久安,暗暗勾起了一点嘴角,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可不像他,能借着酒劲将那些私话说得光明正大。
    久安这时也正好去看袁峥,一时间乃是结结实实地四目相对。
    “七爷,真是世事无常。”久安忽地一笑。
    袁峥问他,“怎么讲?”
    久安犹自看向前方,压低了一点声音,“当初七爷在城门口骑马将我掀飞之时,断不曾想,有一日,你我能并肩从这里走出来罢。”
    袁峥闻言,很轻很轻地一笑,随后故意冷言道:“是啊,断不曾想你命这般大,竟只是伤了腿。”
    “七爷还想害了我的命不成?”久安佯装惊诧地问。
    袁峥抬高下颌,“区区小命,我要它作甚?”
    久安咧了咧嘴,露出一排牙齿。“七爷看不上我,那七爷要什么人的性命?”
    袁峥单手收了收缰绳,淡声道:“呼月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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