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东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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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浓密山林的深处,突然传来一声狮吼,震得林中鸟雀惊飞.接着,又有一声轻笑传出,轻轻淡淡,若有似无.
白晨看着脚边雪白如霜的小狮子.眼睛里还有着淡淡浅笑的余歆.
小狮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死死咬住了一块裙角.那精神气十足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几个月前刚出生时的衰弱.跟身体相比略显大了一些的脑袋上一双圆眼瞳光闪烁,看着竟然像顽童一般有几分俏皮.
只是它还犹自玩的开心,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一颗参天大树下原本横卧的母狮已然站起身来.目光直直看向被它咬着的红衣女子.眼神里满是深深的感激,双眼水光连闪,看模样分明是快哭了出来,只是随后被强压下了泪意.
母狮名为颜兮,在这山中修行多年.本体虽为狮中之王的白玉狮.可性情向来温顺.除了修行整日只是与狮王在一处.也只想着能如此长久下去,修行只为了能与狮王多相守数百年,成仙飞升却是从不曾奢望过的.
都说山中无岁月,回首已百年.自她有灵识后修行不说一日千里,却也突飞猛进.这深山灵气充沛,她又心无二则,如此五百年后竟也可以化形了.
狮王曾应她,等到她可以化形成人,二人便出山去人世游历.她满心期盼,日日翘首,谁料想未能等到出行,她却突然有了身孕.惊讶过后两人都是满心欢喜,狮王更是连平日里的修行都顾不得了,整日只小心翼翼的盼望着孩儿快些出生.
她从未想过如此幸福的生活会被打破,而且来得如此突然.
转眼几个月过去,颜兮离生产之日越来越近.山中却不知从何处突然跑来一群虎精.虎精见这深山灵气浓郁又远离尘世,就想将这处划为己有.奈何狮王修为高深,虎精试了几次也未讨得好处,终于也平静了一些时日.
谁想到那虎精都是些阴险狡猾之辈,等到生产之日竟来偷袭.
颜兮当时已化回本体,正在疼痛无力之际.狮王一人迎战群虎,又要留神护着正在生产的妻子.拼尽全力打退虎精,用最后一丝灵力助颜兮顺利产下四子后,终是去了.
产后本就虚弱,又逢丧夫之痛,真真是肝肠寸断.再见刚刚产下的小狮,狮王虽尽力护着,可仍被乱战波及,呼吸已是衰弱至极.
颜兮抬起无力的右手,轻柔抚摸着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孩儿,满心仓皇,悲凄难忍,竟然是有些绝望了.
或是她那时眼中太过浓烈的悲伤,触动了白晨许久不曾动过的怜惜之心,只那么短短一瞬.刚好经过的白晨便出手救下了眼前的母子.
那时的小狮刚刚手掌般大小,不想几个月未见竟已长大几倍有余.活泼的满地乱跑.远处看着倒像是几只雪球滚来滚去.
白晨只是临时起意,来此处随意走走.没想到刚刚走近,一只小狮就扑了过来,摇头晃脑的咬住裙角不放.水汪汪的大眼看向白晨竟然也不怕生.
颜兮一见突然现身的红衣女子立刻站了起来,正要上前见礼,就见小狮扑了过去.心中一急就吼了一声.惊飞了林中无数鸟雀.小狮更是被吼声吓得一呆,嘴巴微张松开裙角后却忘了合上.就那么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白晨就是被小狮这幅憨傻的模样逗得难得笑出了声响.
颜兮见此才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见来人不曾被冲撞到,忙化为人形过去抱起小狮,向着白晨躬下身去就是一礼.
“多谢大神当日救命之恩.”刚刚躬下身去,也不见对面之人有所动作,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身体托起,竟然不由自主的直起身来.
颜兮心中更觉得这红衣女子绝非凡人.
当日她虽然心中绝望可修行却仍在,数百年修为竟也不知眼前女子是何时出现的,恢复些力气想下床道谢之时,此人又已不见了踪影.
颜兮抬头望向身前之人.还是一身红衣,面附轻纱.过膝墨发随意披散着,额中一缕编做细细发辫垂在脑后,辫尾处坠着三只小巧金玲.虽然未见全容,仅是露出的一双眼睛便已让人不敢直视.
如此女子,颜兮心中一时复杂,也不知要如报答.便开口直言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大神如有用得上之处,颜兮必竭尽所能.”
白晨眉梢微动,抬手轻轻抚了抚颜兮怀中小狮的额头.
小狮如幼儿一般安静乖巧的躺在母亲怀中.只是一双玩顽的大眼里满是好奇,一眨一眨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模样甚是可爱.
白晨看了小狮片刻才下了决定,陏后开口道:“将它送于我如何?”
颜兮闻听此言后先是一惊,随即又想到如此非凡之人,小狮跟随于她也真是再好不过了.想着便万分不舍的将小狮递了出去.
“能跟着大神是它的造化.”
眼见红衣女子接过小狮在怀里逗弄,便勉强一笑随又说道:“它还没有名字.”说完竟然再也维持不住笑容,转身偷偷用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又快速转过头来.
眼神像是想将小狮模样印在心里一般,看着自己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孩儿,紧紧抿着双唇,强忍着不舍.
“朝阳.”白晨轻声说道.
“朝阳???”心绪复杂的颜兮听言一愣,像是有些回不过神.
“它的名字就叫朝阳.”白晨淡淡说完就不再言话,只是逗着怀中小狮,手指被小狮含在口中啃咬,不觉多痛只是有些痒.对于像幼儿似的小狮,觉得很是有趣,小小软软的身体抱在怀中的触觉是她历经两世也不曾有过的新奇.
乐在其中的白晨当然也没空发现,颜兮此刻的复杂情绪,只是玩笑般的要了人家的孩儿当了玩具......
颜兮化回本体,驮着抢了别人孩儿而不自知的强盗,向山外走去.快接近外围浅林之时,忽然见到许多动物四处逃窜.猜想定是前方有人入山狩猎了.于是也不曾知会背上之人,竟自转了方向,绕过前方浅林出山了.
她却不知,这一转刚好错过了出争途中入山狩猎的纣王......
这厢狩猎之时不知为何,突然心神不宁的纣王.只觉得有某种牵引,不自觉想朝着一处密林之处行进,只是这感觉过了片刻却又消失了.以为是连日作战有些疲累,也没有过多在意.直到黄昏时分纣王这才满载猎物与众武将回归了大营.
净面更衣后转出屏风,见大帐中已有几人等候,心想定是那东夷祭祀已审出了结果.便也不急.等坐到上位铺着虎皮的大椅中,接过随待手中热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这才开口说道:
“可有招认?”边说边将手中茶盏放在了桌上.反手拿起了玉石麒麟把玩,神态闲适.下面站着的几人见纣王面上并无不喜之色,暗自松了口气,袖中握成拳头的手也放松了些许.
一位面目熏黑身穿武将官服之人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道:“禀大王,据那几个东夷祭祀所言,东夷山密林中确有奇宝.据说此宝可活死人肉白骨.前日一战东夷大王子身受重伤,已是无可救药.东夷王这才不得不派出祭祀入山寻宝.只是宝为何物只有东夷王一人知晓......”说完偷偷看向有些走神的纣王,见其低头望着手中麒麟,像是思量一般,就也不敢多做声响,只是跪在原地等候.
纣王此时其实是心中想起了出争前尊师闻仲所言.东夷山确有一奇宝,名为定魂珠.此珠据传为阴界所出,可定住死人魂魄,只要魂魄齐全就可以使死去之人生还.如为修道之妖所得可使其瞬间化形,省去数百年修行.此次争战东夷原是想战后将此珠带回朝歌,谁想却在此时就有了消息.纣王思量了片刻后,对地上跪着的武将吩咐道:
“那宝物必是定魂珠,多派些人入山.凡是宝物必有神兽看守,此去需小心,如有变数速速来报.”说完摆手挥退众人,起身走到一旁挂于墙上的牛皮所制的东夷山略图前,抬手轻抚图上所标东夷山火葬岩之处,面上若有所思......
这厢颜兮将红衣女子送至东夷山下,言说定魂珠就在此山之上的火葬岩.
只是火葬岩由神兽火麒麟看守,那麒麟张口可吐三昧真火.凡靠近者皆被烧成灰烬.其后魂魄亦被其呑食,无法再世轮回.所以数百年来无人敢靠近此岩.
白晨坐在狮背上也不见动作,红影一闪已然站到了山前.
“你且回去吧.”话未说完已不见了踪影.
颜兮正想开口劝说,面前哪里还有人影.又站了片刻,思及家中尚有三子无人看守,只得转身离去了.
白晨怀抱小狮朝着火气旺盛之处,几个闪身便到了深山一处峡谷.
峡谷四围寸草不生,土地色如火焰,异常炎热.峡谷裂缝中尚有宛如实质一般的热气不断向上升腾.
她用宽大衣袖盖住小狮,闪身进入了峡谷.越是深入谷内空气热得像要凝固一般.
没走多久便见到一处洞口,里面隐隐传出惨叫之声.将小狮抱于左手,右手宽大袖摆一挥,一人一狮便消失在原地.
纣王带人匆匆赶到山洞.就见满地残肢.肢体断裂之处全部烧得焦黑.先前进入山洞的武士竟然只剩逃得最快的两人尚且存活,其中一人右臂也已经齐肩被烧成了灰烬.
两人许久才从晕迷中醒来,一见大王就在眼前,立刻趴跪在地.
这二人昔日曾跟随纣王左右,武艺都是不凡.东夷初战大胜之后,本想为大王寻得宝物再立大功.没想到这洞中会有如此可怕之物.眼见三十八人入洞,最后竟只剩一人完整,再见满地残肢,都觉悲从中来,竟然一时不知要如何言语了.
纣王见二人尚不清醒也有些急躁.众随从虽然都是久经杀场之人,但如些惨烈的情形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间也被惊住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跟随其后的武成王黄飞虎眉目紧紧皱起,似是侧耳倾听.
纣王见他如此这才察觉,此时这洞中除了此处众人发出的声响竟然异常安静.
黄飞虎正要开口叫众人先且退出,话未出口忽然闻听山洞内侧隐约传来婴儿啼哭之声.
纣王闻声与黄飞虎对视一眼两人便朝里侧小洞去了,众随从自是跟随其后.
只是才走到小洞洞口尚未入内,前面领路的两人就齐齐停住了,像是见到了不可思议之事惊呆了一般.
这洞口很小将将够两人同时进入,被他二人这一挡,洞内情形被遮了个严严实实.后面随从见二人停住,在如此诡异的山洞之中也不敢做声,只能紧随其后站在洞口.
这小洞之中的情形确实有此不可思议.
洞中空间竟然比外洞还要大上几分,最中央的位置放置着一个打磨平滑的圆形石台.石台底部从四个方向分别伸出四根成年男子手臂般粗细的铁链.铁链一直延伸至一面墙上,穿过一个明显用来固定的圆环直垂向下足有十数米之长.四条铁链的尽头分别扣在一只麒麟的四肢之上.
那麒麟身体硕大毛发熏黑,头上双角却是如火焰般的红色.口鼻呼出之气竟然隐隐带有火光,将离它近处的地面岩石都烧得焦黑.
如此凶兽此时却乖巧的卧于石台一侧.铜铃大眼直直看向对面,眼中似是深深忌惮.
而被它所看之处正站着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曲裾静默,墨发披散.面遮轻纱不见其容.仅露出的一双眼中墨黑双瞳浩瀚而缥缈.抬头望向洞口之时,竟然让两人觉得不敢直视.
再看那女子怀中抱着一个白胖的婴孩.婴孩正抬起如莲藕一般的手臂,想要抓住一缕墨发.只是那墨发无风自动,总是在要被抓住之前荡开.婴孩娇嫩的脸上因为总是不能如愿,小小的眼鼻轻轻皱成一团,嘴里吚吚呀呀的像是在抗议一般发出谁都听不懂的声响.
虽隔着面纱,可纣王觉得那女子似是笑了.接着就见宽大衣袖一摆,洞中还哪有什么女子和婴孩.只余下淡不可闻的悠然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