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意  惊人发现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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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风轻拂,宅院。
    “傅正御,爷爷还让我带了一张单子,是你走后,又相继告急的药材。”我将一张信封放在傅峦的面前。“宣州这里出了事,爷爷又派牧正御带着人手去了殷都周边的几个药庄和西都的药市,补齐了一些,但是这些,只能在宣州采买。”
    傅峦用手指扣了扣桌面,拿起信封,取出信纸,一一浏览,一边看一边道:“倒不是难找的药。只是那帮贼匪一日不除,购进的药材便一日不得返都。”
    “傅正御,我觉得眼下还是应该以宫中的事务为重,您……能不能把自个儿的事儿放一放?”我沉吟许久,鼓起勇气问道。
    傅峦皱起眉毛,冷冷地开口:“什么?”
    “我的意思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我谨慎地略略往后退了一些,“您可以给沁桓山庄去封信,那里的药材只怕比宣州的还好,而且,只要您一句话,就可以一刻也不耽搁地送去殷都。”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傅峦的神色黯淡下去。
    我连忙解释:“我觉得,总比耗在这里好。”
    到这里已经七天了,也陆陆续续地听说这帮贼匪有多么凶残,奸掳掠干得是麻利干脆,连城守那帮兵将都对他们畏惧三分。而霍骁经过部署,已经亲自带人上山了,那片地方自然也没人敢靠近,几天来,也不知道霍骁那里的情况如何。
    “呵……”傅峦哼了一声,用手抚了抚额头,抬起眼睫毛看着我,半天没有言语。
    我被看得汗毛树立,心里啪啪地打着鼓,我发现自己最近总是做一些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并且屡教不改。
    我也望向傅峦,发现他的脸孔有些疲惫,下巴上是尚未清理的胡渣,透着一大片的青色。
    这时候,我才觉察到,他为了这批庞大的药材在宣州已经忙碌了半个多月,结果贼匪一出,把准备事先回殷都通报的典御洗劫一空不说,还弄得一死两伤,逼得傅峦不得不出面处理这些他最讨厌的交涉。现在我又来告诉他,希望他能对他所逃离的家庭作出求援,要他去做这种妥协。
    “啊……”我有些尴尬地准备说些什么。
    “从宣州送信到沁桓山庄,再将药材运送至殷都,约是……”傅峦微微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沙哑地说道:“……半个月……”
    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半个月……”傅峦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宫里应该撑得下去……”
    傅峦完全闭上了眼睛,淡淡地说道:“去拿纸笔吧。”
    我动了动嘴唇,道:“傅正御要是觉得为难,就只当我说说吧。”
    傅峦睁开眼睛,有些迷离地看向我,身子微微倾斜,道:“我自个儿不是没想过,只是……到底有些……”傅峦略微犹豫,然后坐正,对我说:“去吧,拿纸笔……”
    我握了握拳头,转身去书柜的地方取出笔墨纸砚,走回原地,将东西慢慢放在傅峦的面前,然后撩起袖子,站在他身边帮他研墨。
    傅峦一边浸润笔尖,一边轻轻地同我说话:“我不在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明夏楼的娘娘又病了,去看了两回。但近不了身,那宫女又说得糊里糊涂,只好照着你之前的方子开药。”
    “宁医十男子,不医一妇人。”傅峦微微一笑,接着又说:“此事也只能如此,你别挂心。”
    “正元殿鼓楼里的内监晚了一刻落鼓,被抓去摁了烧石,两只手都被灼烂了,又在幽室里关了两天。等送到御医殿里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
    “送得符安院。”
    “嗯……皮肉都焦了,筋脉骨血也断了……我,只能卸了他的手……”
    “确该如此。”傅峦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水,在纸上慢慢地写起字来,“场面想必有些不适,没有慌了手脚便好。”
    “我还给尚书府的四公子拔了门牙……他到处跑,哭闹了许久……可还是被我抓回来了。”
    “呵呵……”傅峦笑看了我一眼,“能抓到那小家伙,你倒是有些本领。”
    我一边磨墨,一边细细地对傅峦汇报了一下近来的大小事情,期间也参杂一些有意思的小插曲,傅峦没有揶揄我小孩子气,笑得还算配合。
    傅峦的信写了简略的两张,再加上他的字有些大,更显得没说什么,总之客套话什么的都免了,只拣要紧的写了。
    我看了门外亮蓝的天空,将信纸叠好,轻轻地放到鱼形的信封里。
    “日头大,等会儿送到信使房吧。”傅峦说道。
    我摇摇头,道:“我没打算去信使房。他们那儿送信的日子一个月只定那么几天,送去了也耽搁时日。”
    “你打算去哪儿?”傅峦又皱起了眉头,显然不满意我否定他的主意。
    “去霍骁那儿……哦……就是霍左将军,他那儿说不定有加急的信件要送去殷都,我让他顺便也把咱们这封捎上。比信使房里可快多了……”
    傅峦微微诧异地看着我,道:“你……竟然直呼他的名讳……”
    我点点头,道:“我没和您说过吗?我同他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傅峦恢复正常,摆了摆手,道:“原来你说的人是他,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如何能猜到。算了,你有这么个能人帮忙自然大好,去吧。”
    我捏着信件,扯了扯领子,走出了傅峦的书房。
    刚走出了我们的那所宅院,没走几步,就看见不时的有宣州当地的老百姓三三两两地从不远处顺着街道,朝城门口的集市上走去。
    我疑惑地看着这些原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的百姓,于是,便拦住了一个青年人,礼貌地问:“这位小哥,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位年轻人兴奋地挥了挥胳膊,指着集市的方向道:“好像是抓了那帮贼人回来了,都被绑在集市口呢,我要去看看,晚了,就被挤在外头,瞧不着了。”说着,他就兴冲冲地朝着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真是一阵风。
    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先把手头的事儿办了再去看热闹比较好,于是,我加快脚步朝霍骁所住的驿站跑去。
    过了一会儿,那所稍显沉寂的驿站便出现在我的眼前,起先看它是在夜里,没看仔细,如今大白天打量它,更觉得有些古旧,估计是很久没翻修过了,不过,大概是因为霍骁来了,倒是吩咐底下的人打扫得很干净。
    正当我要走进去的时候,门口守卫的两位兵将很严肃地拦住我。
    我一脸笑意地说道:“两位军爷,我是霍左将军的朋友,我叫林佑熙,也不能进去吗?”
    一位面色微赤的兵将很决然地摇头,道:“不是军中将领兵员以符为凭,一律不得入内。”
    另一位偏瘦的兵将似乎比较好说话,不过也不讲情面地说:“公子若要找霍左将军,还是等申时之后再来吧。”
    我正要辩驳几句,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朝这边走了过来,我不禁心中一喜。
    那两位兵将微微侧身,颔首道:“肖副随。”
    肖听雷于是便行了颔首回礼。随后也朝我点了点头,冲那两位兵将道:“是御医殿的林典御,不必阻拦。”
    那两位兵将听罢,这才将交叉的长戟撤了开来。
    我走了进去,笑着向肖听雷道谢,“多亏肖副随了。”
    肖听雷摇摇头,道:“军中的大小纲律不得不守,他们也是怕出什么闪失。”接着,他又问我:“林典御是来找将军的。”
    我连忙解释:“我这儿有一封送至元洲沁桓山庄的书信,想送到此处,代为转交给殷都御医殿,好让他们将此送至目的地。”
    肖听雷和我一起走了几步,负手道:“也无不可,林典御不妨就交给我,我一定代为办妥。”
    我含笑将信件交给肖听雷,道:“如此,便有劳了。”
    心想,这肖听雷还真是乐善好施,办事很积极么。
    肖听雷将我的书信放进衣袖里,然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说道:“在下也有一事相求。”
    我听后,便问:“何事。”
    肖听雷皱着眉头,脸色有些担忧,道:“是赵焉,想必林典御也是见过的。他这几天卧病,却不肯求医,说是自己能好,可我却觉得他这毛病实在古怪,如今,可巧,林典御来了。不妨去瞧瞧赵焉吧。”
    我立刻精神抖擞地问道:“在哪儿,带我去吧。”
    肖听雷面色微喜,便将手一比画,将我带过一条游廊,又穿过了一条算是旧式的石板路,走进了一间小小的房间。
    一眼便看见床上侧卧着一个人,正皱着眉头脸色发白,不是赵焉是谁。
    肖听雷走在我前面,朝赵焉说道:“赵焉,御医殿的林典御来了,你起来,让他瞧瞧罢。”
    赵焉眉头一皱,不悦地瞪着肖听雷说道:“不是说了不用吗?”接着,将目光移到我身上,淡淡地说:“林典御请回吧。”
    我也淡淡地回应他,说:“赵副随如此忌医讳疾可不好,即便不给我这个面子,也看在肖副随为你担忧的份上,起来让在下好生诊一诊。”
    “当真没什么毛病。”赵焉撑起一张笑脸,不过却是不见笑意的。
    我无视他的敌意,仍旧慢悠悠地说:“既然没毛病,给在下诊诊又有何妨呢。”
    赵焉听了这话,微微有了一丝犹豫。肖听雷借着这个当口,走到赵焉的床边,将他扶了起来,和气地说:“你也真是,哪有这么和大夫抬杠的。”
    我笑着坐在床边,示意他伸出手腕。
    赵焉看了一眼肖听雷,又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把手伸了过来。
    我轻轻地将手搭在他手腕的脉搏上,细细地感受着指腹下的跳动。
    当我所察觉到的脉象愈发趋于不该有的节奏和律动时,我的心中不禁被一个现实所扰乱。
    竟是……
    我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一眼赵焉,然后,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肖听雷先发问:“林典御,如何?”
    我笑着点头,道:“诚如所言,确实没什么大毛病。”然后,我站起来,看着赵焉说道:“只怕是赵副随初来宣州有些水土不服吧。”
    我又转头对肖听雷,说:“等会儿,我让人给赵副随送些药来,我会写好方子,你们按着上面写的熬煮服用便是。”
    肖听雷放心地点头称是,良久不语的赵焉也冷淡地道了谢。
    后来,我拒绝了肖听雷的出送,自己退出了房间。
    但是心中的想法越来越确定。
    没错,一定是的……
    呵呵,还真是有趣呢,这算是历史的必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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