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夕阳好,近黄昏 (六)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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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夕阳好,近黄昏(六)
    天黑得格外的早,飒然还是觉得被涯背着挺烙人的,出了枫眠城便是让涯把她放下来了,依旧死命抱着怀中的兔子。隔着纱帽,涯虽然看不出飒然的神情也可以猜到她还在想萧湄儿的事。
    “小然儿,已经没事了”
    飒然的语气有些沉闷:“有事”
    “……”
    “涯哥哥,你是庆华人吧”
    “嗯”
    “我应该也是庆华人吧?”
    “不然呢?”
    “娘亲常说枫眠城里都没什么好人,我一直不明白,娘亲说,那些一直对她穷追不舍的人就是枫眠城里的人,是坏人。那时娘亲眼中有些害怕,所以我想要保护娘亲。你也一样,你虽然是个呆子,很多时候都是笑笑就过了,但是当你站在墨桃花下的时候,身体是在颤抖的,所以我也想保护你。”
    涯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被发现了吗?
    飒然接着道:“今天面对萧湄儿时也是一样,我想要保护她,莫名的。她很美,如果还活着我还想给你们两牵条红线,因为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不用嫁你了。但是,那只是如果,我只能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其实我很害怕,但是我想至少要为她做点什么,我想不出来,就只能一直看着她,紧紧抱住小兔,用这来确定小兔还在,我能保护住它,我有能力保护住它,不会让大兔伤心。说实话如果我有棍子真想一棒敲死那些嘴巴不干净的人,虽然暴力,但是也算为她做了些事情,算是保护了她。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手上没有棍子。但是,为什么没有?想了很久,因为我不敢,以往的胆子像是被那场火烧没了。说白了,我没有保护她和保护你们的能力。我和她一样不会哭,又和她不同,我好像是生来这方面就有缺憾,心里很闷,我想哭出来会不会好一点,试了很多次,都哭不出来,心里更闷更痛了。”
    怀中的兔子被飒然勒得有些紧,幽怨的睁开了眼睛,但没发出吃痛的呜咽,反而往飒然怀里拱了拱,用一双通红的眼睛借着月光瞧着涯。
    “你不像是个孩子,但也是个孩子。你不适合想这些问题,适合你的是那一方竹林和三里半大的墨桃林,那里的小然儿很快乐,很漂亮。以后你护不住的我帮你护着”涯抬起俊秀的脸庞看着远方的月亮。
    “但是你不会一直跟着我,就像我不可能一直呆在林子里。我不想让别人来保护我,我自己能自保,也想保护别人。”飒然倔强道,她觉得此事关乎她的尊严与责任,但是她忘了一件事,男人也是好面子的家伙。尊严,他们看得比什么都重。再懦弱的男人都不想让女人护在自己前边,特别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虽然有的时候不是光想想就能避免的。
    涯自信的笑了笑“有什么关系呢?至少现在我还陪着你,我想护着你就像你想保护我们一样。而且我也说过会护你一世”就算我死了也会护着你。后面半句被涯藏在了心里。
    飒然觉得心头跳漏了一拍,看了看怀中的兔子,她的冰心好像分成了两半。人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但又无法控制。
    “明月当头,不知君心何处。悲戚,悲戚,蒹葭岸,碧苔苍苍,绿了素衣衫。不知两位有没有闲心到本太子府上聊聊明月,谈谈感情?两人相谈着实无聊。”
    涯:“什么人”
    飒然:“好文采”
    白衣人微笑道:“好眼光”
    “……小然儿,那不是你该注意的”涯扶额感叹,不过这才是飒然啊!涯感叹完看向眼前这个白衣白发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长得不错,就是那双银色的眼睛有些渗人。
    他刚刚好像说他是太子来着的,但是涯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庆华太子,因为……而且现在大陆只有庆华一个国家,他这个太子又是从哪座山上冒出来的?这个人的天力很高,不是他可以想象的。也不知来人是敌是友,是该让小然儿先逃吗?一时间涯警惕的看着眼前神秘的白衣人想了很多。
    飒然则是盯着白衣人腰带上别着的一只玉箫,想着那萧挺漂亮的,要不然叫涯哥哥顺过来给萧湄儿做个陪葬,算是对得起她了。
    “月催泪,催泪月,多少愁事上心头。杯中物,酒中泪,浣了旧愁添新愁,愁更愁。”白衣男子用那双神秘的银色眼瞳感叹似的望着月亮,其中净是哀愁,完全没注意他的两位客人。
    “公子这个时候邀请我们不嫌有些太晚吗?”涯试探着问道。
    也不知那白衣人是故意还是真没听出来涯话中的意思“晚?不会不会,对于我来说白天黑夜都是一样的”
    “你不觉得晚,但是我们觉得”先前忧伤了一阵子的飒然从知道还可以把那只萧顺过来送给萧湄儿起,那被火烧尽的胆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回来了,隔着纱帽狠狠的盯着白衣人。
    突然想起她是要从那白衣人那里得好处的,收敛了不善的眼神,换上了无害的笑容。只是,隔着那层碍事的黑纱,白衣人只能感受到飒然狠戾的眼神。如果要感受到飒然的笑,隔着层沙飒然又没笑出声,换了厉害如天皇老儿一般的人物来也是做不到的。
    “哦,那就没办法了”白衣人顺了顺束在脑后的白发勾起唇角,一眨眼不见了踪影。飒然和涯惊惶的向四下搜寻,但是官道上除了他们,空空如也。
    突然背后凉飕飕的觉得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黑暗中,白衣人的身影重新出现,一手拉住涯一手拉住飒然,哼着丧念悠远的调子消失在了夜幕中。
    待飒然和涯清醒过来时,发现他们身在一个小亭子里。亭子被荷塘环抱着四面是山,月下,嫩粉的荷花在荷叶的衬托下开得正好,其中有一朵巨大的墨绿色花骨朵,在这一塘的荷花中显得格外突兀,没有生机。
    那掳了他们来的白衣人正坐在亭子中间的圆桌旁撑着脑袋,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凝视着那诡异的花骨朵,让人觉得很唯美。那种眼神飒然很陌生但对于涯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那个剥夺了他尊严的人,将他推下地狱的人,那个被他称作父皇的人,也经常用那种眼神看着那颗墨桃树,那颗他曾经认为很美的墨桃树。
    “你们醒了?饿了吧,先过来吃点东西。”那白衣人招呼了他们一声,又继续凝视着那朵花骨朵。飒然看了看怀里,小兔还在,安心了些,拉住涯伸过来的手掌站了起来。
    他们着实饿得厉害,坐到圆桌旁就开始大吃特吃,孩子毕竟是孩子飒然和涯都属于娇生惯养一类的,对于危险这个词只是感觉得到,如果没有危害到自己的话,就好像是一个摆设,没有太多的警惕。
    “小姑娘,怎么样你才会哭?比如把他杀了?”白衣人把手中的糕点全塞进嘴里,扭过头微笑着看向飒然。飒然正在和涯一起狂吃,白衣人这么一问,愣了愣,觉得白衣人怎么能笑得这么温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她一愣,嘴里的东西也跟着卡在了喉咙里,顿时手忙脚乱的又是咳又是拍的。白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个茶壶和一个茶杯,不慌不忙的掺好水,微笑着递给飒然,飒然要接的时候又把茶杯收了回去,弄得飒然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小姑娘,回答我的问题,把他杀了你会哭吗?”
    飒然不用看也知道,这白衣人肯定是笑着的,她想要那杯水,但是那个问题也很纠结。说不行,那杯水是得不到的,她就得一直梗着;说可以,水是得的到的但是她的涯哥哥就危险了,他们和那个白衣人素不相识,他多半会真的把涯哥哥杀了,她说过要护着他的。想想,想想……
    涯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干着急,你说那白衣人你给水就给嘛,非得谈到他死不死的问题,没看到他家飒然遭梗得话都说不出了吗?起身夺过桌上的茶壶,狠瞪了白衣人一眼,一手抚飒然的背,一手拿着壶往飒然嘴里倒。白衣人看着这一幕眉角一挑,那双银色的眸子越发的深沉了。
    飒然喝了水觉得好了很多。想起白衣人的话,他要杀她的涯哥哥,那涯哥哥也会和萧湄儿一样。她看了还在微笑的白衣人一眼,这个人为什么非得让她哭呢?
    “那谁,我从小便是没哭过,让我哭有点不太可能,要不我把小兔给你,你就让我们回去。”飒然想,给了小兔明天让娘亲再同那只萧顺回来就行了。
    “真像。”白衣人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一手撑着脸专注的看向飒然。飒然被他盯得有些脸红,才发现那顶纱帽不知被落在什么地方,一张润玉般的小脸暴露在空气中。
    “然儿说她哭不出来,你该让我们回去了。”涯觉得空气越发的沉重,心里莫名的很急,不善的说道。
    “雪河涯,你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白衣人眼睛转向了飒然身边的涯,涯瞳孔一收缩,身体紧了紧,白衣人那双银色的眸子仿佛可以看破一切“你,为什么知道”雪河涯的声音有些颤抖。
    飒然感觉到了雪河涯的异常,安抚似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心里也跟着不安起来。
    白衣人饶有兴趣的说道:“庆华的太子,如此高贵的身份,本太子怎会不感兴趣。不知现在你的那位父皇是怎么看你的,儿子?还是,男宠?桃花纷乱,春宵难眠。无意,无心,只当宠儿作伴。是无情,却道意难尽……”
    “住口。”雪河涯捂着耳朵歇斯底里的吼道。
    飒然也有一刻的震惊,她看过的戏簿子可谓各种各样,其中关于断袖的在她被雷劈中的前几年中可谓是各式各样多得不计其数。但是她没想到那个如同温暖的春日,说要护着她一世的涯哥哥竟然有这么劲爆的过去。飒然的心又开始痛了,她的涯哥哥,还能对她笑。在墨桃林子里的那个颤抖着的身影,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对她露出孩子的笑颜?说要护她一世的时候看着月亮的目光又该是一种怎样的凄凉?
    “呐,小姑娘,如果我现在杀了他,你会哭吗?”白衣人还是微笑着,和初见时一样,微笑着,映着满池的荷花,和夜幕上那轮如勾的凄月,让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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