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夕阳好，近黄昏（二）
    过了这一方竹林，眼前的景色使素来淡定的涯又是一惊，涯见过墨桃树，是在那人的后花园里：
    高耸盘延树枝支起的树棚遮掩了大半个花园，通体雪白的花瓣只是在接近花心处染了些墨色，微风吹过好似雪点漫天飞舞那一点墨色更是将整棵树衬得仿佛仙画，伴着淡淡的香甜。
    那人无事时便会呆在那颗墨桃树下，自己亦是在那颗墨桃树下……
    这三里半大的墨桃林中的墨桃树虽不如那颗那般大，但是这么多颗难得的墨桃树聚在一起这数量这美色难免会让人心惊，涯望着墨桃林子心里净是厌恶，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飒然见这少年又呆住了心想：还说自己不是呆子，这都愣了几回了？眼中的同情之色也是愈发的深了。待涯回过神又见飒然那般看自己很是阳光的一笑“小竹，哥哥我不是呆子”“嗯，你不是，呆子都说自己不是呆子”后边小半句声音有些低。
    涯自五岁开了天脉以来，修为那是跟量血压似的一个劲的往上冒，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虽然飒然的声音很小但绝不影响他将每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月初的月亮还不圆满，淡淡的光线映着这三里半大的桃源。“若我是呆子那你便是呆子的妹妹，一个小呆子”
    飒然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答道：“你说的有理。”涯一愣，“瞧，你又呆了，小呆子的哥哥就是大呆子，那你还是呆子”
    涯很想结束这个话题“小呆子，我饿了”，“大呆子果然是呆子，只知道饿”飒然转着灵动的眼睛接道。涯一手扶额可见这个话题转的甚是不好，见飒然往前带路才忍住了心里的鬼火。
    进了桃林不久便是见得一圈儿半遮半掩的篱笆围着个小竹院，竹院便是所有器物都是用竹子做的院落，包括竹扉前的那只老黄牛屁股后边的……蹲便器。
    “娘亲，有吃食没？来客人了！”飒然撩起竹制的帘帐示意涯进去，竹屋不大仅是用一袭竹帘隔出了前厅和卧室，前厅与灶台相连，隐约闻到袅袅饭香，二人肚子皆是一叫。
    “然儿，从不见你带什么客人回来，今天怎么起这个闲心了？”妇人声音如深谷夜莺鸣，柔柔的静静的，妇人踩着哒哒的竹棍磕地声从屋子一头的灶台走向门处。一根墨竹棍，一条白面纱，双眼闭合，虽不见面容但眉眼间的风华依旧是动人心魄。
    “然儿？”涯扭头看向飒然，“呵呵”飒然揉了揉小鼻子道“人在江湖漂，难保不出什么事儿，用个小号再查也查不到我头上”
    “小呆子。”
    “呆子哥哥”飒然回了涯一句，撇下她向屋里走去。
    涯看来，妇人的美与小呆子不同，小呆子的美是难以让人记住的，心神间描绘出的摸样完全是对她的亵渎，而妇人，虽不及小呆子，但也是倾国倾城，是会惹起人心里最柔软的一面。
    “夫人，打扰了。”虽知道妇人看不见，涯还是双手作揖一拜，“公子不必介意，既然是然儿的朋友以后便是不用再向妾身行俗礼了，称我月笙姨吧”，竟然知道自己的动作这妇人不简单，涯心想，嘴里还是应了声“月笙姨”
    “不知公子姓名？”
    “月笙姨称我涯便行”
    “今年多大？”
    “上月十三”
    “唔，比我家然儿大了五岁”
    “可有中意的姑娘？”
    “……”
    “涯儿可是瞧不起月笙姨看不见？”
    “怎会？”
    “那月笙姨是不是自己人”
    涯思索良久“是”
    “那~涯儿可有中意的姑娘？”
    “……”
    飒然瞧着这两人一来一去，热乎着，觉着自己这么傻站着也不是一回事儿，跟何况自己的肚子已经空了许久脑袋有些晕，凭自己娘亲的本事不再问上半个时辰她的新鲜劲儿是过不了的，不好再呆在这里。准备退出屋子，去前边的院子里刨棵萝卜先垫垫肚子。
    “你觉得我家然儿瞧着怎么样”月笙突然冒了一句，飒然觉得两束光射向自己其中一束好像还不是从眼睛里发出的，是从眼皮上。退出去的一只脚还悬在空中，放下也不是，收回对不起自己的肚子。飒然向来平衡不是甚好，此时也是饿的有些头晕眼花，所以，摔了。
    飒然这一摔，热谈的两人皆是一呆，涯先反应过来，伸手想要去拉飒然，良久，不见飒然动一下，涯下意识的翻过飒然的身体，只见飒然漂亮光洁的额头上一个乌黑的血印，美目紧闭长长的弯弯的睫毛颤抖的有些厉害，贝齿咬着水润桃红的唇两颊间净是痛苦的神色。
    月笙蹲下来，摸索着飒然的手腕在哪里，涯也有些着急，但只限于有些，这么好的陪伴，可不能还没被自己拉下地狱就这么摔死了，再找一个这么好玩的可就难了。看见月笙好像会些医术便装作充满期待与焦急的望着她，这个月笙姨虽然是有些厉害，但是就从刚才那番……姑且算富有哲理的谈话来看，月笙姨和竹都是一个德行。
    “气息平稳，根骨精奇，嗯——然儿什么时候练到了丁界了，她的天脉什么时候开的？”
    “月笙姨，容我多嘴，你抓的……是我的腕子”涯道。
    月笙愣了愣，很快摆出了一副极其淡定的神色，清咳两声收起手，贤良淑德的放在盘起的双膝上，像是不打算摸脉了。
    “涯儿，然儿面色如何？”
    “不好”
    “具体点”
    “印堂……发黑”
    “还有呢？”
    “脸色……红白参半”良久，无声。
    飒然被摔得晕晕乎乎的，只觉得饿的难受，听着两人的对话吓得说不出话，她记得印堂发黑是大凶之象，脸色红白参半听着……好像也是大凶之象，她快死了吗？
    听人说，人死的时候都会看到自己所牵挂，她牵挂的是什么？她还想见那个人一面，对他说自己喜欢他，他会很惊讶的吧，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小丫头突然说喜欢自己，但是是看不到他了吧，自己突然消失他会着急吗？
    她还牵挂娘亲，虽然每次都会惹麻烦回家，后边跟一大群男人，虽然有墨桃林的阵法护着，但是哪天她跑慢了，说不定会被那群人怎么样，她死了，她会不会伤心？
    还有涯，她还欠他一顿饭呢，她死了，娘亲会连同自己的丧饭一道给他吧！他是呆子也许不会在乎吧自己的丧饭他也会吃得很快乐的吧。
    飒然想了许多，只觉得肚子越来越饿，倒是没有其他什么难过的地方，飒然想，原来死并不痛苦，上一世被雷劈中死的太快没感觉到这个过程，这一世最大的好处就是享受了再次死亡的过程，但是飒然并不想当饿死鬼，听说黄泉路很长，这么饿着她是不敢找阴差要吃的。努力睁开眼睛张口道“娘亲有吃食没？”
    良久静默的两人突然听到这么一声月笙着急的顶了顶涯“涯儿，把然儿的腕子拿我摸摸”，涯有些扭捏“月笙姨，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你占的是我家闺女的便宜，然儿和我都没说什么，你别扭什么？”涯应声，将飒然的腕子放到月笙盘起的膝上，又是良久，只听月笙长叹一口气，涯将好奇化为急切“月笙姨，竹……然……然儿怎么了”又是一声长叹，几盏油灯衬得屋内通明，只见月笙起身杵着竹棍从灶上端了一盘包子递给涯，看了看涯说：“饿的”，涯没明白，月笙又道“飒然这样是饿晕的，你把包子在她鼻子下边晕几转自然就醒了”
    涯很郁闷，这丫头能饿成这样，月笙很苦恼，这孩子这都第几回了，飒然很高兴又很伤心，她不用死了但是包子是白菜馅的，她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