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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天野带见秋到“另外的地方”练习以后,见秋在因忙碌而来不及去白月道场练习的日子里,就偷偷跑到这里练习。
这是栋废弃的屋子,还有庭院。最可贵的是,屋子的地板非常结实。那天道场里发现了一只死去的黑猫而暂停练习,天野就悄悄将他带到这里。
“呐见秋,就是这里。”
“……开玩笑的吧!竟会有这种地方!”第一眼看到这个庭院,见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水见河中央的小岛上竟曾有人住过,还是这么宽敞的大屋。
“我已经把地板擦干净了。”天野微笑地望着身边的兴奋不已的家伙。
“好,那我们开始吧!”
“到太阳下山都没问题。”
两个人在这宽大的木屋里放开手脚稽古,打得不亦乐乎。
尽管两人只是剑道众多求道者中微不足道的新人而已,但此刻,他们对剑道的喜爱与执着,并不输给任何人。
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剑,和汗水。
天野两眼盯住见秋,见秋毫不示弱地与他直视。竹剑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剑道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些动作。
但是剑道绝不是愚笨的武学。
看上去简单而基本的东西,往往是最有用的。能够直指本质的,不会太复杂。
若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也许永远无法窥见十分之一剑道的真义。而这世间所有的道,不倾注汗水,也无法获得真正的觉悟。在求证剑道的路上,有人欣然前行,有人终于退缩。这期间有快乐的汗水,当然也有痛苦的汗水;有逐渐消失的热情,也有不断被激发的斗志;有对手,有伙伴;有对峙,有感谢……就像人生一样。
天野的眼中看不出什么变化,甚至连视线都没有移动,他的剑已欺到见秋头顶。
时机。
时机和速度。
见秋直接向上举剑,用刀镡革开了一击,但有弹性的竹剑还是弯过来打到了他的额头。
他没有丝毫的松懈。精神高度集中,身体灵活自如。刚一动念,左手腕微微一转,剑转入天野的中线,擦着对方的剑迅速击落。
天野却早已调整好重心往后退去。
啪!两剑相击。
见秋仍盯住天野的双眼。
啪!迅速追击的一剑。
天野不再退后。两人死死抵在一起,隔在他们之间的,只有各自的剑。
背光的天野,两只眼睛在阴影中发亮。
到最后,两人喘着粗气,瘫倒在地。见秋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呆呆地、专心地看着正上方屋顶的破洞,破洞外面,青青的树叶透着星星点点白色的阳光,随着微风在摇曳。
天野悄悄转过眼,看着嘴角带笑的见秋。
那一天,见秋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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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打工归来的见秋,在日暮时分又登上这座小岛。
这个地方没有人烟,不为外人所知(也许吧),见秋觉得这是个绝好的默想的场所。在开始练习之前以及练习完毕以后,都应该好好默想一下。
对见秋来说,剑道是一门入世的修行,也是一门出世的修行。
每个人对剑道的理解不同。不同的理解对应不同的修习方法,如果要让自己的剑变强大,得先了解自己的内心,每天反省都不算多。
譬如,人生在世的意义是什么?剑是什么?
敌人是谁,对手是谁?活着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宇宙运行之道究竟如何?
由剑道而生的各式各样的思考问题,见秋想要寻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来好好思考。而废屋是最合适的地方。
他端坐在大厅中央时,月亮已经升起,天也已经半黑。自己的身影快要融入周边的黑暗。小岛上树影婆娑,凉爽的风贯穿室内。起风了啊……已经是什么时节…?
“真是胆大啊,小子。”
鬼魅一般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怎么有人!见秋惊醒刚待转身,下巴已经被人从身后狠狠捏住,随即端坐的上半身也被一条铁棍般有力的手臂禁锢住,自己的双臂竟动弹不得。
就这样…正坐着被人制住了。
那人的气息轻轻喷在耳根上。
“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似男似女的声音,温润而柔和,似乎心情不错,但是非常危险。
见秋一时语塞。他该说什么?抱歉打扰了?还是……您的家好大,之类的???
“无论如何,擅入别人家的屋子,都是我的不对。如果你是住在这里的人,那么,非常抱歉打扰到您。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找一个僻静的所在进行思考,请您原谅。”
“真有趣啊!”身后的人貌似惊讶地笑出了声来。
“——明明是如此狂妄的小子,竟然会说对不起。”
“……抱歉,你认识我么?”
“不认识!”
“那……”
“啰嗦!”
搂在见秋身上的手臂紧了紧,见秋不敢再说话。这个人力气非常大,但声音听着又像女人,不论如何猜测,都不敢确定,而贴在后背的胸膛竟似比自己还要宽实,也许是男人吧?
“这栋屋子,曾是一个自大、好胜、不懂人情世故的人的住所。此人有着高超的本领,却竟然敌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最后他死了。”
“……”
没有感情的声音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犹如这件事他也才从别处听说。
“人心是最恐怖的武器,小子。光懂得防备看得见的进攻,却不懂得防备看不见的进攻,这才是最恐怖的情况啊。”
“……总叫我小子,难道你是大叔吗?”或是大妈?见秋终于忍不住开口。
“就没人告诉过你,过于好奇等于自寻死路么?”
“大叔,你说的人心,从剑里面……能看得出来吗?”
“看不出来。”
是吗……见秋觉得头顶如凉水泼下,懊恼、沮丧、不甘……不对,为什么自己会毫不犹豫相信这个陌生人的话?就像在向他寻求答案一样,这不是非常可笑吗?
“小子,有所烦恼的话,自己悄悄变强不就好了?有时候狂妄的人反而比较可爱。”身后的人自顾自说着,“就算死了这么久了,我还是想见见他……连他葬在哪里都不知道。”气息渐渐温热起来,软软地打在见秋的耳背、颈脖,紧贴的胸膛优雅地微微震动。“人心是难测的东西,和剑打得如何,并没有关系。有时候你可以看出来,有时候却看不出来。如果一个人想隐瞒自己的本心,天长日久,谁都看不出来。但是——”捏住见秋下巴的手放开,轻轻按到他的胸膛上。
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人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全身被禁锢的感觉就这么消失,当事人还怔怔坐在地上,庭院的树影中就出现了一个人影,一看就知道是天野。
天野手拿一支火折子,忽明忽暗荧光似的美丽,在起风的夏夜中款款走来。
走进了大厅,才发现见秋。
“啊呀…真巧,你也在?”
“唔……嗯。”
并不用问对方来这里做什么。双方似乎有着默契。
天野挨着见秋跪坐在地上,点燃一支蜡烛。大厅瞬间被微弱的光线照亮。
见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既然天野来了,那么自己也该离开了。他转过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天野闭目默想的侧脸。
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自己今天也差不多了。见秋站起来。
“见秋……”
“唔?”
“你在这里,并不会打扰到我。还是说……我打扰到你了?”
“不不,没有的事……”见秋突然想到放天野一个人在这里是不行的,神秘人会在自己走后劫持天野吧?!虽不知会不会对天野造成伤害,但仍热是很危险的!为什么自己一开始没有想到?真是傻瓜!
寻个地方好好坐下来,见秋却忍不住东张西望。天野又进入默想状态,跳动的烛光在他的脸上衬托出沉静如水的感觉。用女孩子的话来说,这种感觉叫做温柔吧?说起来,天野的确非常受女性的欢迎,不管是道场的小妹还是集市上的大妈……
这么想着,刚才在黑暗中的经历就像一场梦一样。见秋下意识拍拍胸口,发现衣襟里掉进一片树叶。
树叶上竟然有字。
“不能告诉别人我在这里。你随时可以过来玩。”
什么啊……
对了。
刚才那人,最后有句话没说完吧?就像是天野来了他就逃开一样。
“但是——”那人的话语仍萦绕在耳边,最后的气息仍犹如丝线将他缠绕。
最后,他想要说的是什么呢?
见秋望着天野温柔安定的脸,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