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杰莉他们道了别，拎着那历经千辛万苦得来的咖啡，言叆和童玖沿着田间的小道出了村庄，一路上言叆简洁地转述了整个事件，尽管那口气平淡无奇，却听得童玖心惊肉跳。
    他的身份到底被用来干什么了啊……担保“风暴”的继承者？那个应该已经消失了几百年的上古家族？有没有搞错啊……
    不知道到底该从哪里开始吐槽的童玖悻悻地叹气。
    “你在所有的考核里都是做的执行者吗？”言叆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差不多吧。”
    除了这次纯属意外地做了随行者。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次他应该是另一个考核的执行者，学院里最为特殊的一种强制性考核，既没有同行者也没有具体要求，能做的事就只有等待考核自己结束……
    要不是这样的话他才不要和这么麻烦的两个人打交道。
    “就传言来看你好像没有固定的同行者，你每次选同行者有什么标准吗？”
    听起来像是那些爱慕他的人才会打听的问题，不过童玖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没什么特别的吧，也不需要太强，基本上比较符合考核的需要，只要不碍手碍脚得太过分都没什么问题啦。”
    “呵，也就是说，我以及完全够得上‘累赘’了么……”
    言叆的话实在是把童玖吓得不轻。
    “怎么……你为什么这么想？”
    “既然不是累赘，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只是因为你去了那么久担心罢了，这也不可以吗？”
    “现在是考核途中，同行者的意义就是扫除执行者的障碍，是为了提供便利而存在的，穆大少爷不准备动手那你就是执行者，既然你可以闲到浪费考核的时间来担心同行者的安危，我不得不怀疑你对于这次考核已经胸有成竹，根本不需要我的出现。”
    ……其实这种只有校方领导人在新生入学才会讲的台词，却被言叆当作信条供奉着，实在是一件令人发指的事。
    难不成这货是个痴——
    此乃童玖此刻的心情。
    “好吧我错了……”童玖表面上真诚地道歉，内里恨得牙痒痒，心想要是本大爷再闲着没事来找你那就跟你姓。
    ……
    天色开始暗了，田间有蛙声和蝉叫传来，衬得这人烟稀少的地方更加凄清，也让走在前面的言叆的背影看上去无比孤寂。
    童玖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地跟着走。
    “说起来，有关考核的资料是不是有两份？”言叆突然问，
    “是的吧，不是给你了么……”
    “……说起来原来你不知道一次考核只有一份资料的吗，哎呀，莫非亲爱的干部大人还在玩只有‘小鬼头’才玩的逃课游戏吗？”
    童玖觉得头很痛。
    在学院里，必修的课程从来不提到实战的内容，永远是理论的知识，而且很容易重复，所以许多实力中等以上的学生都会选择不上，拿这些时间出去约会什么的也可以，只要最后的考核能通过，那一切都是浮云……
    但是如今碰到言叆这种一脸正气地追求那些条条框框的人，童玖真的有点吃不消。
    “那也就是说我手上的就是全部的考核内容了。”
    “是啊是啊，你都说了只有一份了。”绕来绕去得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以为真的是我搞错了。”
    快步走在前面的玫语突然就停下了，害得童玖差点就刹不住车撞上去。
    “我说你有完没……”
    一张考核单挡在童玖眼前，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的小字让童玖几乎想吐血。
    话说这种时候不应该才是同行者出马的正确时机么，执行者什么的只要在关键时刻放大招就可以了才对啊……
    偷偷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言叆，然后童玖开始认命地打量那张考核单。
    “修复七月潭的守护结界，并且拿回学院留在那里的呃……羽毛。咳咳，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童玖事先也是研究过这次的考核的，因为实在没什么大问题就没有怎么在意。
    修复一个结界远远比重设一个简单，只要有固定契约式，就只需要再次注入新的契能，结界就会自己运转。尽管童玖猜到这样的考核没这么简单，但是和穆辰赫过招以后，契能不足什么的担忧彻底烟消云散。
    完全没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七月潭的前守护结界引起的共鸣反应。就官方透露的情报，这是当时轰动一时的破界者事件留下的无穷无尽的后续麻烦之一。七月潭的守护结界本身十分强大，但为逃离皇都而急红了眼的破界者为了击碎这道防线，竟然在黑暗契约充斥的七月潭做出了一个黑暗系的攻击型契约，不出意外，当时那非正常的共鸣现象几乎要毁掉整片地域。等到守护结界的力量为修复周围耗尽失效，共鸣反应造成的损失已经无法估量了。
    但是没有人想到，那巨大的守护结界居然会自己引发共鸣现象，这给修复结界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七月潭周围的住民非常少，而破界者的事件以后，契约者协会在离七月不远的地方重设了结界，事实上那个地方的地理位置才更好，于是七月潭的结界问题也就一直放在了那里，共鸣一般会持续很久，但也不会扩大，所以就协会的说法是打算在共鸣消失以后干脆取消那里的守护结界。
    不过，既然学院非要拿来做学生的考核，协会也就不说什么直接同意了。
    这个考核实在是不难，只要言叆可以斩断原来的守护契约。
    大型契约都有固定契约式，基本上就刻在周围的契约石上，人为契约式被斩断以后契约就会消失，共鸣现象也会消失，但只要有契约石在，再次形成契约根本不是问题。
    “我本来也觉得没有问题，但是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言叆说。
    “所以说那‘不好的预感’到底是什么。”
    “学院从不做多余的事，鬼凤凰的头羽是最好的防御品，理论上确实可以代替一个守护结界的存在，确实算不上太亏。但是……”
    但是鬼凤凰其实是最近年才开始剧烈繁殖的，前段时间还被列为重点保护对象的来着。
    要说言叆这么了解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禁令一解除她就去偷羽毛了。
    这种话怎么说的出口……
    “但是，考核单上没有说只有一根羽毛。”最近对数量特别敏感的言叆暗暗扯了扯嘴角。
    “我的预感是，学院留了三根羽毛在那里。”
    而需要如此之多的珍贵头羽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结界根本无法修复。
    “这是一个永恒结界。”
    童玖愣住了，下一秒他几乎是惨叫：“不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永恒契约被硬生生地破坏掉，几个破界者哪里来这么通天的……本事……”
    童玖想到了什么。
    共鸣。
    这个蕴藏着可怕力量的词语。
    人们对共鸣的了解度实在是非常低，除了知道那是非常麻烦的自然现象以外，对于它神秘的力量其实一无所知。只要牵涉上共鸣，一切不可能完成的事似乎都可以办到。
    甚至能破坏一个，永恒契约。
    童玖看着言叆，那眼底透露着不甘。
    “我们不可能去修复一个永恒契约，学院为什么要给这种根本办不到的考核……”
    言叆的双眼如最初那样清澈，只是那眼角却有嘲讽般的笑意。
    童玖很快就别过眼，用手揉了揉本来就不整齐的头发。
    这答案不言而喻。
    如果是为了浇灭一个心高气傲不服管教明显会带来很多麻烦的转学生的气焰，这不就是最好的方法吗？
    仅仅只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无力。
    简单而残酷。
    其实真的要说，童玖也早就隐隐有了不好的担忧。
    因为这个考核看上去实在太简单了。
    穆辰赫的情况学院一定已经了如指掌，那样的话至少为了显示学院的威仪，再怎么刁难的考核都得咬着牙应下来，之前童玖甚至还做好了要和上古生物正面对决的打算。
    没错，最坏的打算都已经做好了。
    但是无论是怎么样的情况，只要他童玖是随行者，就绝对不会半路退却，契约者学院的所有学生都不会不战而退。然而童玖确实没有考虑过根本不可能达成的情况。
    看到童玖晦涩的表情以后各种意义上已经被满足的言叆把考核单小心翼翼地叠好塞回口袋里。
    “你还拿着它干什么，反正也要打道回府了，干脆撕掉泄愤好了。”低沉的语气。
    “谁说要回去了。”言叆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张考核单当然要好好收着，只有它被签上‘完美达成’之后才有被撕掉的价值。”
    某种意义上这倒像是穆大少爷才会说的话。
    所以说傲娇的什么的其实连思维回路都是一样的么……等等，好像跑偏了。
    “喂喂，你不会真的想要去修复永恒契约吧，开玩笑吧，可是有几千块契约石的诶，就算契能足够，不对就这点都不可能……”
    永恒契约，仅次于无尽契约的及其困难的契约方法。
    一般来说，大型契约的形成都需要固定契约式，固定契约式可以被刻在契约石上，契约石可以吸收契能，契约石上的契约比人造的契约稳定得多，因此，契约石是非常珍贵的石头，其价值堪比玉石。永恒契约就是利用了契约石的力量达到了强悍的守护效果。
    但是最初的永恒契约，是在大陆形成以前，冥王时代残留的天然产物。只有冥王的力量，才足以一口气使几千块的契约石产生共鸣，形成一个契约。后来，人们研究了永恒契约的形成方法，按照同样的原理，尽管一个人最多能控制不过几十块的契约石，但是如果是大型的组织，只要成员足够，形成一个永恒契约似乎并不是很困难，然而事实上，永恒契约的成功率及其之低，因为每个人的契约都不同，契能也会有所不同，所以难以使同一个契约稳定下来。
    想要修复被破坏的永恒契约，唯有把所有的契约石找出来再次形成契约，亦或是用数量巨大的契约石，一个一个刻上相同的契约式重新形成一个永恒契约，但是第二种情况就算能够办到，它也已经不满足学院的“修复”的原意了。
    永恒契约根本就是上古时期留下的遗物，其本身就代表了不可侵犯的绝对力量。
    单纯地从理论上来看，一个有两块契约石形成的契约需要的契能是一块契约石形成契约的的两倍，那成千上万块契约石组成的永恒契约，它需要的契能就如同深不可及的海洋。
    如果一个已经能够自由使用契约的契约者所有的契能耗尽，那结局无疑是死亡。
    “无尽契约的话，就算把我们榨干了契能都不够用啊，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呢喃。
    天色已经很暗了，本来还打算先在这附近住一晚上，明天再去雇一脸马车的童玖觉得人算不如天算。
    言叆用一副鄙视的眼神看着已经打退堂鼓的童玖，说出了自认为是安慰的话。
    “不要这么低沉，我们现在只是臆测，还不能判断到底是不是无尽契约，万一这真的就是一个三岁小孩子都能完成的超简单考核也有可能啊……”
    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童玖扶额。
    言叆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而且，不过是两三千块石头么。”
    夜幕已降，言叆那幽深的双眼在黑夜中散发出冷冷的寒光。
    “……大不了一块，一块地，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