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邺王府的大门就被泽旸拍开。泽旸一路疾风似火地冲了进来，将闻声赶过来的几个奴仆掀翻在地。
    “长卿！长卿！”泽旸一边喊着苏长卿的名字一边发了疯一样地挨个房间找人。
    “四弟。”泽烨自书房走出，一身月白衣衫衬得整个人都越发的淡定沉着。
    泽旸一见泽烨，立马就红了眼，怒气冲冲地上前质问道：“二哥，把长卿还给我！”
    “四弟，这是长卿自己的选择，我希望你能尊重他的选择。”泽烨依旧温和，只是言语间却是不容人动摇的坚定。
    “我不信！他昨天还答应了今天会陪我，怎么可能转身就投到二哥你的怀抱里！”泽旸大喊道。
    “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苏长卿不知何时已从屋内走出，脸色肃穆。
    泽旸看到长卿，脸色一白，急忙辩解道：“不，长卿，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泽旸。”苏长卿打断了泽旸，“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事实如此。从此以后，我和你之间，再无瓜葛。”
    泽旸如遭晴天霹雳，愣在原地。眼前的长卿不再是那个一直温柔如春风恬淡如莲花的人，这样的长卿他从未见过。冷淡、倨傲、决然。
    不，这不是长卿。“长卿，你是怎么了？”泽旸懦懦地问道，“是不是你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没关系，不管是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叫大哥和三哥……”
    “泽旸。”苏长卿淡淡开口，语气是清高的疏离，“我爱的人不是你。”
    怎么会……怎么会，“我不信！”泽旸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你爱的人明明就是我！一定是二哥使了什么手段，长卿，你不用怕，我说过，我可以保护你的。”泽旸急切得都要哭出来了。他好怕，好怕好怕。他怕长卿说的是真的，他怕长卿是真的不爱他。所以他只能让自己相信一切都是二哥在从中作梗。
    “泽旸……”苏长卿还欲开口，却被泽烨拉住衣袖，护在身后。
    “四弟，我对长卿的心半分也不比你少，如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他离去。做哥哥的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唯独长卿不能。如果你要恨，就只恨二哥我吧。”泽烨态度坚决。他这一生里，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退让隐忍，几乎所有的名声功劳都是旁人的，他就像是泽氏王朝中的一个隐形人，头上没有任何的光环。可是泽烨本性并不懦弱，他只是习惯了等待和忍耐。而现在，他等到了长卿，便无需也不会再忍耐。
    “二哥，你一向很疼我的。”泽旸的语气已经近乎于哀求。
    “四弟。这次二哥要叫你失望了。”泽烨丝毫不肯退让。
    “好。”泽旸咬牙，狠狠说道，“二哥，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长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泽旸看向苏长卿，眼神中是殷切的期盼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苏长卿摇头。缓慢却没有半分迟疑。
    泽旸眼中的疯狂逐渐退却成绝望。他右手缓缓抽出腰间的宝剑，噌噌的出鞘声听在苏长卿耳中是那么的刺耳。
    泽旸左手握住剑身，一用力，当啷一声，宝剑从中间折断。“二哥，你我兄弟情谊如同此剑！”
    剑刃深深地嵌入手掌，血顺着断剑蜿蜒而下，滴落在了白色大理石的地面，像一朵朵渐入枯萎的花。
    “长卿，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情。”泽旸的语调平静的异常，“我泽旸今日在此立誓，总有一天，我会将你夺回！”泽旸握紧了手中的断剑，切入肌肤的疼痛比不上他内心的痛。这把断剑，仿佛不是插在他的手中，而是插在他的心坎上，那伤口，似乎永远都不会再愈合般，汩汩地流着血。
    苏长卿脸色紧绷，苍白得如同一张纸。好刺目的红。像是细密的针一样扎进他的眼睛，然后顺着血液，扎进他的心里。他知道自己伤了泽旸，可是他同样地，不喜欢被逼迫。倨傲倔强如他，不会因泽旸的举动而生出半分愧疚和怜悯，只会更加的决绝和义无反顾。于是凝视了泽旸片刻后，他说出口的是：“你走吧。”没有温度，没有感情，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泽旸知道，他输了。他的长卿，不要他了。
    最后望了一眼。这一眼，就是生离。从此他和他，隔着邺王府的高墙大院，他不再是他一人的长卿，不会再温柔地对他笑着，不会再只为他一人抚琴。嫉妒、愤恨、迷惑，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绪，然而更多的，是眷恋。深入骨髓的眷恋。
    苏长卿直视着泽旸的眼睛，面色冰冷。不能心软，不能留恋。苏长卿在心底狠狠地告诫自己，绝对不能露出哪怕一丝的不舍。既然左右都是伤，那就一次伤得彻底。
    泽烨转过身，挡住了苏长卿和泽旸对视的目光，轻轻将长卿揽入怀中，宣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长卿任由泽烨拥住自己，靠在他的肩头，不再去看泽旸。就这样，不看，不想，不问，他还年幼，迟早有一日，是会忘了自己的。他们之间，无缘。仅此而已。
    地上是泽旸丢下的断剑，剑身全被鲜血染红，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折射着寒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