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 七 青青陵上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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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送走了一拨薄凉的花香,又幽幽的在一批含羞带怯的花骨朵上种下神奇的魔法,桃花渐渐凋零,靡艳的花色里带上了点点悲哀,像是病美人眼里泪光点点。但锦带花已然开了。
妍红棠棣妆,弱绿蔷薇枝。小风一再来,飘飘随舞衣。
比之桃花更加绚烂的的花颜,将春日的风光尽数夺去。锦带蜿蜒,香色袭人。
九曲长廊的尽头,千金手里拈了朵粉中带紫的紫叶锦带花,她的气色看起来尚好,只是神情恹恹。
“一人赏花,未免寂寞了些。”她喃喃的说道。
“陪您赏花的人可是回来了。”遮雨笑盈盈的开口。
她回过身,诧异的问:“可是华澜回来了?”
“然也然也。”
她轻轻一笑:“这匹野猴子,终于舍得回来了。”她随手掷下手中的花,美目里终于染上了一丝喜色。
遮雨会心一笑,她素来精灵,见千金这般神色,自是知她此刻心情甚好。她似是无意的说道:“小世子今日似在七步阁宴请群客。”其实是众人为他而办的接风宴。
“他倒好意思,回来不知会我一声便罢,这宴客竟也不请我。”千金不忿的说,“今日我倒要做个不请自来的人。”
她兴致高涨的先去换了身衣裳,她今日穿的寡淡,挑了她素来不喜的青绿色,然那衣裳的款式极好,轻烟朦胧,飘逸舒爽,前襟像是被墨泼下了一幅韵味天成的山水湖光风色,依稀在人眼前漂浮起被柔水笼罩,被亭亭的出水莲包围的江南。她平日素喜红妆,今日换了这样一身,竟让看惯她姿容的遮雨也为之一愣。一身清爽,远远看去,如清荷秀丽出尘。
遮雨为她梳了个与衣服相称的发髻,见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便从镜奁里拿出胭脂,细细替她润了肤色。
人面桃花,人比桃花。
“是神仙看见郡主,今日也该心动了。”遮雨为自己的手艺洋洋得意。
“小妮子,该打。”千金起身便往外走去。
七步阁之所以称之为七步阁,也是带了刁难的意思。昔时曹植七步为诗,才免于一死的下场。七步阁的规矩也是由此衍生,凡入七步阁之人,必要有一技之长。若是得到阁主的认可,七步阁必以贵宾之礼相待。由此出入七步阁之人,少有白丁之人。
她还记得与华澜初次来七步阁之时,两人皆都乳臭未干,都是来看个新奇。两人刚听到这样的规矩时,华澜还不信的嚷嚷:“哪有人还把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的,瞎了你们的眼,也不看看小爷是谁,得罪了你没担当的起吗?”
下场不提也罢,华澜的脸是前所未有的臭,后来他在七步阁外整整蹲了三天,人群往来,敬国府的小世子小脸微红,但眼神确实固执的可以。这事被有心人一宣传,立刻导致七步阁外,寸步难行的局面。那里的掌柜有苦说不出,只得乖乖的请了华澜进去。由此华澜成为七步阁唯一一个无秀任何才艺却被请进七步阁的人。自此,华澜在七步阁里,混的风生水起。
提及此事,华澜毫无羞愧之感,反而得意洋洋的以此为荣。
三年前,华澜外出游历,一别经年。
她已许久未进七步阁,掌柜也似乎新换了一个,新来的掌柜不识她,只当是新来的女客。他殷勤有礼的问道:“姑娘,七步阁规矩,进七步阁者,必有一技。不知姑娘---”
她料想这掌柜不识她,也不恼,莹莹的脸上,笑意轻盈的漾开,像一个无知的少女,有着对世事的懵懂:“掌柜,小女子才疏学浅,并不懂这些雅致的东西。可是小女子却又极想进七步阁目阁中之人的风采,掌柜,这可怎办才好?”她的眸间浅浅的雾气环绕,纤长的睫毛似蝶翼扑闪,端的惹人怜爱。
掌柜被这风情撩的有点春风如面,他似乎有点不想美人空手而归。于是咬了咬牙道:“姑娘请随我来。”
那掌柜带她进了一间房间,拿出两套阁中小厮穿的衣服,递给她与遮雨。“姑娘,换上这衣服,阁中的规矩,客者有艺。姑娘既是什么也不会,也只能这般的委屈姑娘了。”
她接过衣服,向掌柜感激的笑笑:“掌柜之情,不胜感激。”
那掌柜走出房间之后,她与遮雨立即将衣服换上。遮雨极是不解:“郡主,为何不说出你的身份?却要这样的偷偷摸摸。我们的郡主可是哗然七步阁的座上宾啊!”
她轻轻一笑,不予一置。
她穿男装极有心得,但这小厮服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新鲜。
不得不说,七步阁的小厮服做得也极为讲究,用料不算顶好,但也很舒服。
片刻之后,一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就现于人前了。
掌柜跟她讲道:“今日阁中之人,是敬国府的小世子,姑娘切忌冲撞了这位贵人。”
她点点头,掌柜将放着酒的托盘递给她:“姑娘,委屈你当一个添酒的小厮了。”
她笑笑:“掌柜别这样说,若不是掌柜,小女子怕是穷极一生也是无法进得这七步阁的。”
掌柜交待了一些要点,就急匆匆的走了,他今日也是繁忙的。
对于这个好心的掌柜,她不知是笑还是要说他蠢,这样轻易就信了一个人。
要是坏人可怎么办啊。
她低低一笑,然后拿着那托盘往楼上走去。
七步阁一共有四层,第一层为接待那些初来七步阁之人,为他们展示才艺提供空间。第二层则是招待通过鉴定后的客人。第三层就是为那些被阁主引为贵客的客人准备的。四楼不详。
她要去的就是三楼。
华澜当初虽是胡搅蛮缠才进得七步阁,但她也不得不说,华澜本是惊才绝艳之人,他的才华让阁主惊为天人,当即引为知己。
似是宾主尽欢的场面,有阵阵欢声笑语从里面传出。并不让人觉得这笑声的突兀,反而好像随着房间里悠悠传来的琴声相协,每一声都似踩在与琴音相和之处。
显摆的男人。
千金想。
她低眉缓步走入雅间里,这雅间其实算不上雅间,反而像宴宾时的大堂,极为空旷,宾客分左右对坐,座位前皆放着一张案几,上面摆放着美食肴馔。一张珠帘卷起一个小小的空间,那里面坐着抚琴之人,朦胧中,还可以看到那人的风采绝世。
这宴上之人,她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为了以防被认出,她将小厮的帽子向下拉了拉,遮住眉眼。
一曲琴尽,那竹帘被人撩起,那动作是极撩人的,像是蚂蚁在人的心窝上不轻不痒的咬上一口。然后帘后的人慢慢露出真容。
华澜这厮长了一张极多情的面孔,目含春水,唇若涂脂,干净到毫无瑕疵的肌肤,上天眷顾一个男人至此,也不管会不会让人妒忌了。
他走来之时,眸光轻轻擦过千金这边的方向,又似是无心,将头偏过。
千金怕被认出,一时身体有些僵,但又不免有些感慨:“华澜这厮,出去游历了三年,变得当真不少。”
原是还有些稚嫩的五官完全长开,本就极俊俏的脸蛋越发的光彩照人。
她沉吟,不知是不是外面的风水特别养人,将华澜这厮养得这般的妖孽。
席上有人说话:“小世子的琴声,真真是绕梁三日,回音不绝啊。”
华澜平静的笑笑,那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席上恭维声此起彼落,千金不屑的撇撇嘴,虚伪。
华澜对这些恭维不置可否,唇边始终携带一某闲适的笑意,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
虚伪。
千金在心里骂道。
这种无聊的宴会。
她开始后悔今日的决定,早知,打死她也不回来。
有人指着她道:“快去给世子添酒。”
她一愣,然后赶紧上前,刻意将头压低。
耳侧传来低低的声音:“千金,我知道是你。”
她抬头,诧异看了他一眼。
华澜压低声音又道;“你一进来,我就知道是你。”
“你怎么知道。”同样低的声音。
“每次你跟我一起都是穿的男装,就算看不见你的脸,你的体形难不成我还认不出。”他说的理所当然。
她不禁有些无奈。
其间她又为他添了几次酒,这中间不免又有几次私语。
华澜对这样的说话方式感到十分喜欢,频频的让其添酒。
一只披着人皮的狐狸。
明着看起来多少可人,内里十足的腹黑,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