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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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的夜色,月光有些昏暗,星辰稀落的洒在空中。庭院中时不时的“咕咕”声从茂密的树上传来,夜已深。
暗室之中,墙壁上镶嵌的通明的烛火照亮了各条通道,桌上的夜明珠似乎发出如月般皎洁的光华,不远处的木床上,苏牧面色苍白,如透明一般,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渐渐被抽空一般。
季画涵的手指搭在苏牧的脉搏上,一双柳眉却是紧蹙,嘴唇抿着。她起身从密室的书架上取下一个瓷瓶,上面有细细的兰花镌刻着,她示意肖楚将苏牧扶起身来,将瓷瓶放在苏牧嘴边好让瓶内的汁液流入口中,苏牧唇边溢出一点淡褐色的汁液,季画涵连忙取来丝帕擦干。稍事片刻,肖楚将苏牧扶下躺在床上,自己起身走到正提笔写字的季画涵身旁。
“恐怕撑不过几日了”静谧的房间里传来一声似叹息般的结论,季画涵停笔说道。
肖楚的眉峰也蹙起问道:“他到底是怎么了?我昏迷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画涵的头低垂着,手中的狼毫却未曾放下,说道:“我不知道,义父身体不好,很早以前身上中有剧毒,但他自己配制有解药,所以并没有大碍。自从那日我在这里发现义父昏倒,便每日给他服用他先前配制的解药,可是,我刚刚给他把脉,他体内的毒根本就没有被清除,反倒在反噬着他的五脏六腑。这样下去。。。。。。”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肖楚轻轻按住她因不安而微颤的双肩,忽然问道:“你义父配的药绝对有效?”
“当然。”季画涵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天他有没有被下毒或者受伤?”肖楚思索着问道。
季画涵忽然抬起头来,杏眼睁圆,脱口说道:“我想到了,我早该想到的!前几日义父被那男子打了一鞭子,鞭子上一定有毒!”
神水宫擅使毒,他们的宫主武器上有毒自然一点也不奇怪。
肖楚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你有办法解么?”
季画涵的眼中带着伤痛,无奈的摇头说:“那人用的毒虽然阴狠可我却也并非束手无策,只是,现在这毒与义父先前身上所中之毒已经融合,我给他服下的解药根本没用。”季画涵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攥着那张写满药材的薄纸,轻微的抖着。
“要是我早一点找到九龙草就好了。”季画涵姣好的面容上带着绝望的悲凉,肖楚看着她不知道为何心中竟然有些难过。
肖楚忽然晃过神来,有些惊讶的问到:“九龙草?!”
“嗯,我自小便知义父身上的毒唯有九龙草可解,不过现在。。。”
“相传九龙草生长在极炎之地,其性阳,每年只于夏至午时开放吸收日光,一个时辰后闭合进入休眠,如此生长百年乃成,采摘时要在其开放之时方可摘取,然后以黑匣封之。但因其所居之地至炎,根本没有人能到,况且从来没有人见过九龙草真正的模样,久而久之,便无人再寻。”肖楚如同复述一般,一字一句的说道。
季画涵惊讶的望着他,半天才喃喃的问道:“你。。。。。。”
肖楚的目光定格在墙壁上闪烁的烛火上,说:“也许,你义父还有救。”
季画涵顾不得自小被教授的礼节,一把抓住肖楚的手臂,说:“你有九龙草?”
“不,不是我,是我大哥,夕影楼真正的楼主。”肖楚看着季画涵的眼中又重新燃起希望。
“这么说来,义父还有救。”季画涵面露喜色。
肖楚的脸上面露难色,“只是。。。”
“只是什么?”季画涵唯恐又变,焦急的追问着。
“大哥曾经说过,那是他为比他的命还重要的人所留。。。。。。”
季画涵纤细白皙的手指渐渐失了力气,从肖楚的手臂上滑落,她转身看看躺在床上的苏牧。
苍白普通的面容,其实,季画涵从来不曾见过苏牧真正地样子。因为苏牧不许,只要他不许的不喜欢的,她都不会去做,她知道,这个人给她的不仅仅是活命的机会,更是活下去的机会,这样的一个人,此生也许不再有第二个,怎么,怎么能让他。。。。。。一滴水珠自眼眶中滑落,垂在腮下。
肖楚看着苏牧,这个男子就是为了救他才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他肖楚从不欠人恩情,谁也不会例外,更何况季画涵伤心欲绝的模样不知为何让他有些心痛。
“我跟你去夕影楼!”
“我回夕影楼求大哥!”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接着惊讶的看着对方。
肖楚惊讶的看着季画涵,问道:“你是千金大小姐,你爹娘不会让你去的。”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季画涵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身上的鹅黄色的纱衣。
“当然,怎么帮?”肖楚肯定的说道。
“娶我。”季画涵飞快的吐出这两个字,立即强迫眼神飘到别的地方,脸上还是不自觉地出现一片红晕。
“什么?!”
“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义父和随亲的队伍离开清平镇,去夕影楼,他的时间不多了,我,一定要拿到九龙草。”如释重负后的季画涵,思路渐渐明朗起来。
“我知道,可。。。。。。”即使在面对各门派围攻的时候都没有皱皱眉头的肖楚,此刻的俊脸上却布满了惊讶,踌躇。
“你,不愿意帮我吗?”季画涵的声音弱弱的响起,声音中带着几分可怜的味道。
“不是,只是。。。。。。”
肖楚抬眼看看昏暗的密室,只觉今夜是不是太长了一点,怎么,天还不亮呢?
朝阳初升,艳丽的光如同喷涌一般,冲破深秋里冰凉的朝露雾气,带来些许暖意,好一个秋高气爽。远离镇上的山林里,各式树木早已开始凋零,枫叶却真的开始红艳起来,远远望去,好似红霞满天,如火一般明艳。
就在这样一个微带凉意的清晨,整个清平镇上的人都在说:季家小姐要出阁啦!
一个小小的清平镇,地方偏远,又没有什么明山秀水,奇谈大家,自然是要安分的过着日子。倘若不是还有着几条还算热闹的街巷集市,便真是如同乡间一般,就连镇上的人们也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就是这样的小镇,如同被隔绝一般,连时光都放佛多些眷顾,不似在别处一般奔流,反倒悠闲肆意的飘荡着,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都是那样平稳的流淌着。这样一个小镇,倘若谁家有着鸡毛蒜皮的小事,顷刻之间便能传遍街巷,更何况是迎婚嫁娶的大事,再加上又是镇上有名的人家,季老季辰翁的千金,啧啧。于是,清平镇上的条条巷巷都热闹了起来。
“这季家小姐可是一等一的好,只是身子骨有些弱,不过那样貌,那品性,那家底,在咱们清平镇那是一顶一的!”
“哎呀,季家那可是从京城来的大户人家,这嫁女儿得有多达的排场啊,这宴席不知道要摆多少桌哪。。。。。。”
“可不是么,季家小姐可是季老爷季夫人的掌上明珠,听说成亲用的首饰是京城里致宝斋里头的,喜服是苏州绸缎,这些啊就是在京城那都是拿的出手的。”
“啧啧,真不知道是谁家的儿子有这样的好福气能和季家攀上亲家。”
“对啊,谁啊?”
一堆人疑惑的看向镇上几个有名的媒婆。几个媒婆的脸瞬间变了颜色,难看起来,即使施了厚厚的脂粉也难掩此刻的不自在,几分难堪几分嫉妒的看看彼此。等到看清彼此的表情,惊讶瞬间取代了先前的尴尬,不约而同的脱口问道:“不是你!?”接着有道:“那是谁啊?”
于是,在对季家小姐的婚事议论中,季小姐的夫君是谁成为最大的疑问。
从京城辞官之后,季辰翁带着一干家眷住到了清平镇,不求别的但求清净,这样一个偏远宁静小镇,深墙大宅自然与之格调不同,只有那青砖石瓦与之相配。季府的院落不若京城的高墙大院,却是由以前镇上的三户院落合并起来的,不可为之不大,却没有盛气凌人的气息,院内些许杨树,梧桐,俏柳,加之几株花草,更添清新。
在这样一个书香门第里生活,即使做下人,也比其他人家的下人,腰杆挺直几分。更何况主人家也不曾对他们打骂呵斥,若是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还准他们寻户好人家成家立业,季府的下人自然对季府也是报以忠心。季家大小姐出嫁,他们做事自然比平日还要仔细几分。
季夫人今天又起了个早,自从开始准备女儿出嫁的事情,她的心中便是三分忧来三分喜,剩下的心思全扑在婚事置办上,男方家里远在京城,婚事自然要由自家多多操心。她夜里有些失眠,白天却又早起,不放心的处处查看,恨不得事事亲为,这样焦虑的情绪连共枕人都有些吃不消,夜里劝她不必如此,她却双眼一瞪,喝道:“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季辰翁有些尴尬,我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啊,罢了,随她去吧,接着便和衣睡下,这几日操办婚宴确有些乏了,真是老了,女儿也真的长大了。
季辰翁直到现在都有些迟疑,女儿怎么就要嫁人了呢,不是不愿她出嫁,只是一切放佛来得太过突然,恍如一切都在暗处进行着,忽然浮出水面,虽不是坏事,却实在有些慌乱。
一日的下午,季辰翁照例在饭后半个时辰喝上一杯香茗,悠悠茶香,屡屡芬芳,微烫的茶水从舌尖滚过,流入喉头,舌尖甘甜舌根醇厚,人生得此夫复何求。正当季辰翁沉醉于这茶香之中时,一名小厮从厅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喊着:“老爷,老爷!”
季辰翁眉头一皱,放下茶杯,问道:“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嘿嘿,老爷,小的知错了”,说完便又想起要禀报的事,急切地说道:“老爷,门外有人下聘!”
“什么?给谁下聘?”季辰翁想要端起瓷杯的手刚要抬起,却倏的放下,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小厮。
“门外有人求见老爷说是要下聘给咱们家小姐,带了一大堆的聘礼啊,好几大箱子的,随行了几辆马车载着呢。。。”小厮兴高采烈的说着刚才在门口看到的。
“行了,人呢?”季辰翁打断他的话,开口问道。
“在门外呢”,小厮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回答道。
季辰翁略一沉吟,摆手让小厮先下去说:“先请人进来吧”。
“是,老爷”
季辰翁越发疑惑,前些日子并未有没人上门说亲,为何突然有人要来下聘礼?六礼之中不曾有过“纳采、问名、纳吉”竟然直接来下聘,到底是怎么回事。季辰翁对着门外候着的另一个小厮说道:“去请小姐到前厅来。”
小厮退下不久便见先前的小厮进来说道:“老爷,人已经带来了”,话音刚落便见一男子进入厅堂,身后跟着两个小厮。
此人身长八尺有余,一身淡蓝色的锦衣,上面绣着简单的纹络,尽显简单干净却不失贵气。只见他面容俊朗,五官分明,眼眸深邃,此刻却带着笑意,薄唇微抿。见到季辰翁便拱手弯腰拜道:“在下肖楚,初次见面,斗胆叫您一句季伯父”。
自肖楚进入厅内,季府里小厮婢女的眼睛变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这就是要来给小姐下聘礼的人啊,果真一表人才,真是般配。季辰翁看到肖楚时也是微微一惊,果真人中龙凤。他轻轻一咳,抬手便道:“肖公子多礼了,请坐”接着转头向那一群发愣的婢女喊道:“奉茶”。
肖楚端起瓷杯,掀开茶盖便闻到一股敦纯的奇香飘绕着散开,饮下一口便觉有着说不出的舒畅,想到那日在季画涵房内喝到的花茶,又是别有一番味道,不禁唇边微微一笑。
季辰翁在一旁静静地观察肖楚,此人相貌堂堂,行事神色自若,举手投足尽显修养,想到此人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季辰翁心里不禁有些高兴。
接着看到肖楚品茶后笑着,不禁问道:“肖公子,此茶如何?”
肖楚微微一笑,放下茶杯有礼的答道:“甚好,缕缕清香,绕指柔。”
季辰翁心中更是一喜,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对品茶也颇有见识。原来这茶乃是季辰翁在京城的故人相赠,因入口极顺,绵延不绝放佛在舌尖环绕,故内行都称其为“绕指柔”,不曾想此人竟知,季辰翁满意地看着他微微点头,笑而不语,低头喝着茶。
季画涵穿过抄手游廊走进大厅是见到的便是季辰翁与肖楚二人在一起畅谈的画面。季画涵看着满面红光的季辰翁,喊道:“爹”,一旁的肖楚早已看到她,笑容满面的又端起瓷杯雅致地喝了一口。
季辰翁看到季画涵暗自惊了一下,刚才聊得太过尽兴竟然忘了此人是前来下聘的,慌忙定神说道:“画涵啊,坐下吧,来人,给小姐奉茶”,等到茶水奉上,季辰翁便摆手让一干下人退去。
待下人都已离开,季辰翁才忖度着语句开口问道:“画涵,你可认得此人?”
季画涵抬头,看了肖楚一眼,只见他一派彬彬有礼的样子,眼含笑意,悠闲自得的品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丝毫没有几日前的拘谨,不禁心中一恼,这个人还真是。。。。。。“认得”她不得不轻声答道。
“你们是如何相识的,爹怎么不知道?”即便对肖楚颇有好感,对于女儿这种“私定终身”的行为,季辰翁心中仍是稍稍有些不满。
“季伯父”不知何时,肖楚已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有礼的叫道。
季家父女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肖楚缓缓且沉稳的说道:“季小姐是名门闺秀,自然不好意说出这些话,不如让在下来说。”
季画涵听到这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即便是之前早已串通好的,现在突然被问起,心中也有些许惊慌唯恐说错,听到肖楚的话,不免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人也不算太让人讨厌啊。
季辰翁不语,却径直端起茶杯一副默许的样子。肖楚缓缓说来:“在下与季小姐曾于一年前在万山佛寺有过一面之缘,相谈甚欢,一别之后未曾再见,心中却时常挂念,不曾想我们缘分不止于此。前些日子我从京城到此探访旧亲竟再次偶遇小姐,肖楚幼时曾随家母信佛自然相信“缘分”二字,再加上我对小姐一身才学十分钦佩,故才冒昧前来求亲,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季伯父不要责怪季小姐。”
一字一句,彬彬有礼,严丝合缝,听完这话,季辰翁先前的不满也下去了一大半。
肖楚说完便不发一语,静静地等候季辰翁的回答,季画涵悬着的心才放下,不过不得不承认被人称赞的感觉很好。
季辰翁静静的品茶,表情波澜不惊,心中却是百转千回。眼前的男子来历不明,这突然之请令他措手不及,再看看自己的女儿,仿佛对此事早已知情,难道两人真的已经私定终生?唉,真是。。。。。。
“人呢?快出来让我见见。。。”门外一个满含急切与高兴的声音传来,接着便见季夫人笑容满面的走进厅内,不一会儿随行的婢女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肖楚闻声便笑着朗声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季夫人了。”
季氏看着他良久,嘴角的弧度更大,眼角的细纹聚拢的更加密集,不禁满意的连连点头。
季辰翁看着季氏明显对肖楚很是喜欢,早已在一旁拉着肖楚问他的家世,看她脸上的笑容,只怕自己的夫人是真的想把这宝贝女儿嫁出去了。
不消多时,季夫人已经把肖楚的“底细”问的一清二楚,家中世代行医,幼时父母双亡由老管家代养,后来随朋友一起做起药材生意,现已在京城落户,此行是为探访旧亲。听闻这段身世,季氏对肖楚越发喜欢,虽然年少所受苦难甚多却不曾放任自我,确是良选。
不知何时,肖楚便在季府的东厢房住下,府中的小厮婢女时常偷偷探访,私下里对这个“姑爷”也是议论纷纷,府中顿时热闹起来。上上下下每日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婚宴做准备,没办法,谁让两个人都急切的想要快一点成亲呢,真是恩爱啊,府里的婢女们嬉笑的羞红了脸。
扶起苏牧服下自己配的药丸之后,季画涵觉得有些疲倦。忽然脸上一热,她惊了一下,险些从木椅上摔下。肖楚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戏谑的笑着说:“要不要这么紧张啊,娘子?”
“你!”季画涵觉得脸上越发热了起来。
“好了,休息一下吧。”肖楚不再调笑,把刚刚凑近季画涵脸庞的热布巾,再一次递给她。
季画涵没好气的接下那块布巾,轻轻地擦擦自己脸上的细汗,肖楚站在一旁看着柔和的烛火映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温馨的味道。
一阵轻响,在暗室里却显得那样突兀。
“谁?!”肖楚提起季画涵暗室的墙壁处略去,尽量让两人的身影隐藏在暗处,腰间的“雨落”已经抽出,直指阴暗处晃动的人影。
阴暗处的身影渐渐显露,一个男子自暗处走来,随着他的靠近,肖楚的眼神变得越发尖锐,带着寒意,手中的“雨落”似乎开始鸣叫。季画涵诧异的睁大了一双杏眼,不觉脱口而出:“无垠!”
夜色迷蒙,似有云雾遮住那淡淡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