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守 守·章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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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羽进门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月正坐在阳台上的画架前,手中拿着画笔在画纸上涂涂抹抹。
安羽不甚在意地走到衣柜前,一边解开衣扣,一边随手拿出一件衬衫。这样的举动并不是说安羽是个不修边幅的人,虽然他有点不拘小节。只是满满一衣柜都是紫色衬衫,大抵也没有什么好挑的。
脱下了上衣,安羽自衣架上取下衬衫穿好,而那个衣架上还有一件白色的T恤。T恤的正面是一片手绘的枫叶,就是当时在海城月唯一一次写生,差点被安羽毁掉的一幅。与安羽身上这件衬衫背后用紫色丝线绣成的暗纹如出一辙。
“月,过来。”换好衣服的安羽轻唤着阳台上的小家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温柔。
阳台上的白色身影放下笔画,轻轻伸了个懒腰,丝毫不知抬起了双臂后,平坦的腹部得不到不算长的睡衣保护,一阵清风抚过,叫少年小小地打了颤。
看小家伙这个样子,安羽赶紧把他拉进房间,拉上落地窗。
这般,月便不满了,绝色的少年轻轻嘟起好看的唇,“哥哥,月儿的画……”
安羽拉了拉月的衣摆,双手扶在月的双肩,又捏了捏没什么肉的脸颊,“没关系,画夹在画架上,不会被风吹跑的。月,换身衣服,我们出去买东西好不好?”
月看了看窗外的天宇,“要是下雨怎么办?”
安羽一怔,“不会的。我们快点去快点回来就好了。就算下雨,带着伞也淋不到,好么?”
月点了点头,一头扎进安羽怀中,他是要他帮他换衣服。
轻轻褪下质地轻柔的睡衣,指间不经意扫过少年腹部那一道如蜈蚣一般攀附在白嫩肌肤上的刀疤,带起少年轻轻的颤栗。这是两年前一次手术时留下的。那时的月虽然也苍白,但至少比现在健康。尽管未必有如今快乐。
视线轻移到胸膛,这个少年已经消瘦到几乎可以看到支撑整个胸腔的肋骨是如何排列。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在安羽脑中盘旋、叫嚣。
见安羽久久没有,月抬起头,看到安羽越发灼热的眼神,月怯怯地唤了声:“哥哥?”
安羽回过神,“没事。”揉揉月柔软的发丝,将白色的T恤套在月的身上,不论是拉起月的手腕还是抚过月的脊背,那少年的瘦削无论几次感受都让安羽心疼地无以复加。
给小家伙穿好长裤,又不放心地披了件针织衫,戴好帽子、架好眼镜,安羽才想到打理自己的衣装。
待安羽换好鞋回头时,月正趴在沙发前,像安羽揉他的头发一样揉着火狐的大脑袋,“月儿和哥哥要出门买东西,小狐在家要好好呆着,知道吗?”
那狐狸似是听得懂人言,摇着尾巴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白皙的掌心,垂下头,似乎又睡了过去。
其实不头痛的时候月很安静,虽然话不多,但会很乖巧地跟在安羽的身后。所以有时安羽会在确定月吃过药后,把月带上街。毕竟小家伙并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他会害怕。
但是,安羽极少有像现在这样后悔带小家伙出门。
艰难地逆着人流向前,眼眸不断查看四周,凭借着一米九的身高优势,寻找着那个牵动自己身心的人。然而却久寻不着那个明明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或者其实安羽是在后悔,为什么刚才自己会放开那个孩子的手!
第一次觉得,原来千叶县的街上可以有这么多人,忙碌的人麻木地向前,毫不理会其他人。
安羽心中焦急地呼喊那个少年。走得越久,安羽本就木然的脸上冰层便越是厚。如果不是赶着去上班的人太多,怕是没有人会愿意在这样的天气与一座冰山擦肩而过。
忽然间,安羽感到有什么正拉扯他的裤脚。兀自停下脚步,低头却发现那只本该呆在家里的狐狸正在自己脚边。狐狸扯着安羽向人流外走去,而安羽也鬼使神差地跟了去,走向一条小巷。在晨曦的微光里,巷子显得有些暗,巷角里,几个男人围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隐约间听到几句日语,仔细辨认才听出,似乎是“这小孩儿长得不错”、“把他卖到酒吧”之类的对话。发现狐狸正吡牙裂嘴地冲着那几个人,一幅随时会冲上去将对方的喉咙咬断的模样,惊怒之下安羽才回过味来,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定然是月!
虽然护在月身边这十年之间,极少有动手的时候,但不代表安羽的身手会退步。更何况这还是几个行为不良又没什么身手可言的高中生。
泄愤似的打到那几个连狼话都放不出,安羽才松了手,走到蜷缩成小小一团的纤弱的孩子面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揽进自己的怀抱,感受到对方的颤抖和挣扎,安羽把他带离粗糙而坚硬的墙面,收紧手臂压制他的动作,小心地不让他伤到自己。安羽一手轻抚他的脊背,感受到突出的脊柱,心疼地无以复加。“月,乖,是我。”
怀里的挣扎停止了,下一刻,却颤抖得更加厉害,呜咽的声音闷闷地从胸腔传递至大脑,“月儿怕……怕,那些……那些人好凶,呜……”安羽感受到肩处被润湿了。
等到怀里的人终于不再哭泣,安羽松开紧环着月的臂膀,“月,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月儿疼……”小家伙一扁嘴似乎又要掉泪,安羽连忙上下查看,就发现小家伙露在空气中的脚踝上青紫一片。安羽心疼地在月的眼角落下一吻,心里却放松下来,这小子可见的伤看着恐怕,但几乎都没什么大碍,只有看不见的伤势才是严重的。这一片看似严重,大抵也就是扭伤罢了,回家上点药,把淤血揉开就好。
叹了口气,将小小的孩子抱起,毫不费力,心口却又疼了一下,这孩子又轻了。回头找了一下,却发现那只小狐狸又不见踪影。
【这狐狸跑到哪里去了?】
相处了几天,安羽也知道这只狐狸很有灵性,心道它会自己回家的。看到月露在外面的脚踝心底一叹,现在月的裤子被划破,这以后一定不能再穿了,正好在外面,“月,我们去买衣服,好不好?”
怀里的小家伙点了点头,可不一会儿又拉着安羽的衣襟指向一旁的一家店铺。
看起来就像传统的和式店铺,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月,想进去看看?”低头问了声怀里的小家伙,得到肯定答案,将月抱进那间店铺。
把月放到一张椅子放好,安羽便听到一句不那么正统的日语,“这里不是Cosplay周边店,要买Cosplay用品请往他处,谢谢。”抬眼便看到一个少年撩起帘,从内间走出来。
那少年身着浅蓝色莲纹对襟长衫,一条掌宽的同色祥云暗纹束腰,外着一件白色墨竹映纹锦袍,长发用一支白玉发簪束起。整个人如同**古墨画卷中走出来的一般,绝尘俗世、遗世独立。
安羽破天荒地笑了,“不习惯日语,就用中文交流就好了。”环视了一圈,又道,“很少在异国他乡看到这样的店铺,而且你还说不是Cosplay店铺。”面目又变回一惯的冷颜。
“我这里的衣服只卖给有缘人。”少年同样也是冷颜,只是放在那么玉雪可爱的少年身上有种让人忍俊不禁的味道。
安羽耸耸肩,而月则拉着安羽的衣袖,左手指向挂在店中面对正门的一套衣衫。
紫色的对襟长衫,墨玉锦带,浅紫色锦袍。很素雅的一套衣服,设计很简单,没有多余的缀饰,让人看了很舒服。“月要试这套?”
小家伙却摇头说,“哥哥穿。”脸上的笑容很天真、很恬淡,让安羽脸上的冰霜刹那间消失。
“你不觉得你弟弟的脚伤应该先上药吗?”这里店主已经站在了安羽身后,突然出声,着实吓到了安羽。不是因为店主的举动,而是因为他离自己那么近,自己居然没有发现的这个事实。
见安羽不为所动,店主道:“你不让我,我怎么帮他疗伤?还是,”少年举起手中的瓶,“这药酒你会用?”
安羽皱了皱眉,给店主让了个位置,也不多说什么。
店主将药酒小心地涂在月的脚踝上,面上虽依旧淡漠,但声音却放柔了不少,“待会可能会很疼,你忍一下,不然你脚上的淤血有你苦头吃。”说着手上开始用力,揉着那块青紫的淤血。
说是忍着,小家伙也没有喊疼,可眼镜深蓝如夜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泪,不一会儿便清泉一般涌出了泛红的眼眶,看得安羽揪心。刚想上去安慰,却被那个幼齿的店主瞪了回来。安羽不禁想到这少年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气场。
“有这个时间在这儿看着,还不如去把衣服换掉。”店主似是专注于手上的动作,若不是这里没有第四个人,他的声音又如此特别,安羽绝不认为这话是这年少的店主所说的。
安羽看了看店主,又扑向疼得直皱眉的小家伙,安羽竟然选择相信。他看得出这个少年实力很强,是十个自己也未必抵得过,可以说,如果他真要做什么,自己绝对一点办法也没有。
基于这样的认知,安羽这个未曾相信过陌生人的家伙,会选择相信也不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