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守 守·章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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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被这个扬声器连接的广播,传递到整个大楼内,全部的职工、外访人员都迟疑不定地互相看着,不知所措。
而同时,舆论界哗然,因为那个小小的金发盒子还接着月的电脑,而月则让那段音频转到各大电台,在全国播放出来。所有第一时间得知这件事情的媒体人,都有恍然之感。
当年业界龙头慕氏“内部人员”得知慕氏“经营不善”,认为慕影不堪重压以死逃避。那时候,不是没有人质疑。但首先很快锦洛接手了慕氏,更有慕影的遗嘱为证,其次便是无从考证,一夜之间连尸检都没有便匆匆焚化,而慕影的家人竟然全不见踪影。闹剧一般地,风云变幻刹那而过,简直就像有人策划好的一场戏,再快也不过如此了。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可是就算外界再有什么起伏,又怎么样?月根本就无所谓,他现在只顾及得到眼前的情况。
【你对我用催眠术?!】惊怒的声音传来,随即月就看到对面天台有两个看不清的物体坠落下去。确切来说是被洛望齐扔下去。看形状应该是录音笔和扬声器。
其实录音笔这个东西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从一开始,月就预备用声音影响他,自发地将当年的实情说出来。这种方式跟催眠很像,不过借助了了点东西。洛望齐虽然会有一段时间被控制,但等他清醒过来,那种既惊又怒的情绪一定会让他把录音毁掉。所以那个金发盒子本就不是个扬声器,而是连接了两台电脑的麦克。一台接着公司内部,另一台则是月手边这一台。所以月的目的就是让他自行向公众说出实情,为慕家平反。
“呵呵,别这么生气嘛。洛先生您若再喊那么大声,小子要是不小心引爆了炸弹,可就不好玩了。我想还有两天你女儿就会回来的。这样,我只要你做最后一件事,此事终了,我就销毁它并不再出现在你们眼前,如何?”良善的话语、略低的嗓音,像是引异信徒的福音。
【你要我做什么?】隐忍的怒气有一瞬消散,下一刻又重新聚起:【你不要太过分!】
“呵,要大叔你道个歉很过分吗?你可是毁了别人一家耶。”天真的语调孩童一般,“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不多追究,只要你向天大喊三声‘我错了,我认输’,就好了,很轻松吧?我可是很善良呢。”少年的脸是悲天悯人的表情,眼中却如寒星,如同神祇,矛盾却完美。
耳中传来三声大喊,少见的,少年竟没有拔出耳塞,而是享受一般地听完了。三声过后,天台的门被人撞开,冲进来了几个壮汉。
【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耳机里惊恐的声音。
“别退了,再退,你可就要掉下去了呢。这几个人要对你做的,可是你曾经做过的事啊。”听到对方传来的拉扯声,看着对面的情景,月善良地提醒着,也不管对方领不领情。
【放手……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报仇啊。”月的笑意在扩大,从唇边漫延到整个脸部,绝色的容颜有些扭曲。一只手取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如夜的蓝色眼眸中,此刻抑制不住地写满恨意。
【呃……你就是……就是那个小子的弟弟吧……你一定很恨我……对吧?哈哈,你知道么……你哥哥……不但人美……身体……身体更美……哈哈!……】夹杂着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把不堪的话语送到月的耳中,笑得声嘶力竭。
“哼,你就好好享受人生的最后一程吧!”狠狠地断了通话,拔下耳机。
月单薄的身子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缓缓地滑了下来。打开电脑,十指不再灵巧,僵硬地打下一行字,然后又关了电脑。
月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天台上。微凉的风吹进他的衣领,却冷得有些刺骨。原本清明的眼变得空洞,不复以往的柔和或凌厉,没有焦点。像是望着天宇,在回忆,或许,什么也没有做。
平静而柔和的钢琴曲心广以月为中心向四周流淌,月则任由手中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响了一遍又一遍,什么也没有做。如同一个没有听觉、没有触觉的人偶。不知响了多少遍,铃声终于止息,对方似乎放弃。
可是宁静没有持续多久,另一首曲子响起。单薄的本没有任何动作的少年轻轻按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里?】急切的声音略带喘息,响起在空旷的天台。
“天台。”月的声音,有气无力,眼神依旧那般空洞,少年垂下头看着来电显示上那人为自己绽开的笑容。
【你在那里干什么!你现在什么状况啊?!你哪天能照顾自己一点啊!】
“安,我想去日本。”少年答非所问地说着,一朵嫣红绽开在手机屏幕上。
“月,”安羽推开天台的门,来到少年身边,“为什么突然要去……月!”
殷红的液体不断从泛红的眼眶中滑落,少年的脸色越发苍白,那些刺眼的红像是他身上唯一的色彩。
“安,带我走吧……”月惨白的唇中吐出支离破碎的话语,“我要……离开……”
月勉强地站起身,却根本没有办法站稳,脱力一般向前倒去,然后被揽入一个带着蔷薇花气息的怀抱,让月想起法国奥兰德古堡的花园,精心培育出的华美的紫色蔷薇,“哥哥……”
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安羽第一次觉得这里好静。明明有很多医生护士走过,明明身边或站或坐了八个大活人,可是安羽觉得自己就像存在于一个独立的空间,空阔,却只有自己一个人,满目刺眼的白。然后大片大片的血色从空中坠落,染出大片彼岸花幽艳的红。殷红的色泽一路蔓延,似是要引出少年的魂魄,将其引入彼岸。在漫天红霞的映衬下,无限美艳,如凤浴火。可是安羽心底凝了深深的不安,这少年是否能够重生……
在安羽胡思乱想之际,“手术中”三个刺目的红字终于暗了下来,周围的人都挤到手术室门口,可是安羽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只是愣愣地坐在那里,连抬眼都做不到。
“医生,月(少年)怎么样了?!”几乎是异口同声,八个好兄弟都在询问那个小家伙的情况。
安羽第一次觉得自己竟原来是个胆小鬼,竟然不敢去看他一眼,竟然不敢去了解他是否就要离开自己……安羽竟也听不清将医生团团围住的同伴在究竟在问什么,,自然也就不听不清医生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周围嘈杂得快将他逼疯。
所以说,安羽最讨厌医院。满目惨白,连走过的人都像是魅影。
“安,你怎么了?”Eric没有跟他们一起去陪月做全身检查。不是他不关心月,只是这边还有一个让他担心的。虽然安羽不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但他现在的状况,并不让Eric觉得放心。
“你不跟他们一起去么?”
Eric听到这句话似是如蒙大赦,他很怕这时候的安羽会像那年一样什么都不说。“他们都去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再说,你不是也没去吗?”本来是玩笑一般的话,可是看到安羽的表情,Ericfcb没法继续说下去。
虽然平时除了在月面前,安羽也总是拉了张棺材脸,但现在明显跟平时不一样。如今这个人脸上是满覆冰霜。具体说,Eric没法形容,但就是不一样。
可是徒然间,Eric觉得安羽脸上的冰层土崩瓦解,在脸上带了那么多年的面具竟在刹那间脱落。安羽突然大笑起来,像个孩子……不,或许更像是个失去一切、一无所有的疯子!
Eric被安羽声嘶力竭的笑声吓得手足无措,只能不停向路过的或是听见动静太大前来劝阻的病人、护士等道歉。
终于,安羽的笑声渐止渐息了,Eric看他双手掩面,很想上去拍拍他的肩,却在走近那个男人的时候听到了压抑的呜咽。震惊之情溢于言表。Eric甚至想不起去向另外几个同伴求助,只能怔在那里听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自认连死都不怕。我以为我还你以前那样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师父说过我会有弱点,有一天我会变成胆小鬼。呵……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是个懦夫!我是个……胆小鬼……”
Eric站在他身边,任他哭泣,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Alex的那场车祸,Eric依旧会心惊胆战,想到那时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Alex,Eric至今还会痛得揪心。所以,Eric现在能够体会安羽的感受。
Eric和所有同伴一样,都将月看作是一切,然而他们不会有眼前这个男人那么痛彻心扉。他们只能做到为月死,却作不到因他存活。月之于安羽,就如同彦寒之于Roye、Alex之于自己。
Eric相信,若今日是Alex变成这样,他恐怕连安羽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