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虞歌叹 第十二章 荏苒如歌亦如宿 落红诉清殇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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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箔当门,团扇迎风小,赵瑟秦筝弹未了,洞房一夜乌啼晓,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翌日,寅时。
天空终是熹微的绽放了一丝光亮,夏晨气候微凉如水,甚是让人沁爽。
往日雅人深致,一派祥和的将军府,今日,大到前院后院,各苑各厅,祖庙祠堂,小到雕栏朱窗,清幽廊檐,云森大门,甚至那些泼了朱红色新漆的梁柱上,也都披上了,雕有金鹤同鸣花纹的红绸喜结,挂满了锦云光彩的灯笼,到处一片红光奕奕,气氛甚是喜气洋洋,结彩迎新,而侍女们更是早起来来往往,纳礼斟贺,忙得不亦乐乎。
颐惜阁
花颐惜已经披上了那一身红得耀眼的云锦呈祥嫁衣,正端坐在镜前。
“一梳梳到尾,祝我家惜儿能够与夫君白发齐眉,二梳梳到尾,祝我家惜儿能够与夫君恩爱共…”
“二娘,惜儿如今不求能够与夫君白发齐眉,只希望二娘,箐落能够在府中平平安安,快乐一生,惜儿便已经满足了。”召妍正在为她梳着发髻之礼,哪知花颐惜却突然转头,抓住了她梳髻的手,“这几日的疼痛都是二娘陪在惜儿身边,二娘对惜儿的好,惜儿终身难忘,还望二娘多加照顾好自己,如此惜儿去了他处,倒也安心了。”
召妍听后嫣然一笑,纤手附在她的柔荑上,宽慰道:“傻丫头谢什么,我不仅是你二娘更是你的朋友啊,我懂你,所以我才疼惜你啊,你才是最该快乐的人啊!”
“二娘,你知道匿在风中的是什么花香么…”花颐惜忽然站起身来,走向窗户,迎面扑来了一阵阵似淡未淡的迎春香,沁人心脾,让她有些惆怅,也有些莫名的夺眶轻盈,她自言自语道:“是虞美人…迎春花的别名…此花象征生离死别,悲歌。”
“虞美人这个名字配上这花香…甚是讨巧,只是花语不免过于凄凉…”召妍同并走到窗口,闭眼嗅了嗅窗外的香,半叹息半含笑道:“毕竟你今日可是新娘子啊,切莫想些伤感之事,徒增寂寥。”
“二娘,以前我曾经想过要欺负你,之后慢慢和你相处,真的觉得你人很好。”花颐惜认真的看着召妍,笑了笑,即腰未梳的长发的随风飞扬,“其实你本不该嫁到这来,应该找一个能够与你共白首,携同老的人生活的,浪费在这里,实在很不值得。”
召妍强忍泪水,浅笑道:“都过去了,不是麽,现在的我也很好啊…”说着便拉着花颐惜走向镜边,“来,惜儿,我给你梳发髻…一会喜婆就要来了…”
花颐惜轻轻“嗯”了一声,坐在了榻上,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召妍,忙活着。
二娘,谢谢你…
半晌
镜子中,花颐惜那被召妍用药染黑的青丝,已经一络络的挽成了回心拢月发髻,额前一株镶金的花钿红宝石嵌在拢月之间,正好遮住了眉间的那颗血色朱砂。
再看,左边的发髻上插着两只碧玉阮金鸣络簪子,簪尾长长的流苏垂落在鬓间,风儿飘了进来,随风摇曳,衬得耳边的珠玉耳环,若隐似现,右边的发髻上,插了一只琉璃绾弓步摇,倾斜的角度正好配的,脖颈边云锦上的缨络更为秀满娉婷,娇嫩的杏颊上粉黛若星,胭脂晕淡,梨涡浅弄,明艳动人,翠眉如月,剪瞳似荧,朱唇不点而赤,活脱脱一个令天地失色,星月无辉的绝世美人。
召妍看着镜中的花颐惜,啧啧赞叹,喃喃道:“惜儿,你真的很美很美…怪不得他会如此的喜欢你…”
“二娘你方才说什么?”花颐惜一惊。
“没什么…”召妍察觉自己说漏嘴,连忙解释,“方才我自言自语呢…”
“…哦…”花颐惜半信半疑的应道。
“吱呀——”
门外喜婆笑脸盈盈的推门而进,走向花颐惜,做了一辑,道:“小姐,吉时已到,上轿吧…”
花颐惜“嗯”了一声,看了看召妍,道:“二娘,答应惜儿,一旦有机会回去,一定莫要错过。”
“放心我会的…”召妍哽咽的点了点头,替她盖上了那簇了串锦香珠的红盖头,便搀扶着她踏出了颐惜阁。
府外,长歌街已经被汹涌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大街小巷,十里红装,锣鼓喧天,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孩子,在那边可要好生照顾自己,这一分别,若是没有王爷的应准,怕是要见一面也是十分不易了。”花寂云拉着花颐惜的手,嘱咐道。
花颐惜眼中一热,轻声道:“爹爹,娘亲,孩儿知道了…”她即是再恨他们,到了出嫁的这一刻,心里反而平静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想嫁,可是现在她想通了,与其和十七王爷做对,不如顺从他,这样,至少能保住将军府的荣华,“孩儿不孝,以后不能再侍奉爹娘,承欢膝下,还望爹娘要好生照顾自己,莫要为孩儿交心才好。”
花寂云面色恻然,道:“孩子,都是为父对不住你,到了王府,与王妃相处,要多加小心,切莫使性子惹怒了她,遭受平白欺负知道么?”
“爹爹放心,孩儿都记住了,孩儿不会任性惹怒王妃,孩儿会安分守己。”花颐惜泫然欲泣,几经控制不住自己,但必须忍着,否则莫说她难受,怕是将军府全部都在为她难受。
一旁的绯云也宽慰的点了点头,握住花颐惜的手,一遍用帕子不断擦拭着脸上的滚落的泪水,一边也不忘叮嘱道:“孩子,娘不求你什么,只求你平安度日…”她说着,眼泪像断线似,唰唰而落,“只要你平安,娘就满足了…”
花颐惜哭着用力的点了点头,抬头看见一边的花虞吟和召妍,道:“二娘,哥哥,娘亲和爹爹…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惜儿,我…知道了…”召妍用锦帕擦了擦眼泪抽噎着,“你也要好生保重。”
花虞吟也“蒽”的一声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小姐,时候不早了,恐误吉时,王爷恐怕要盛怒了…”一旁的喜婆出言催促道。
花颐惜“嗯”了一声,朝花轿走去,忽然又转头看了看自己住了十五年的宅子,顿时觉得心口很痛很痛,她还是舍不得…看着面前垂泪的家人…她的指尖不由得嵌进了掌心…突然很想就这样不负责任的逃走,一切是不是会这样殆尽呢…可是她做不到…她也无法这样去做…
踌躇了一会…她终是含着泪告别了他们,头也不回的踏上了轿子。
“孩子,答应为父,要好生照顾自己啊…”
当她坐在轿中,花寂云的声音耳边传来,一滴清泪落下,手慢慢绽开时,鲜血全数落尽了锦衣中…
一切都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残梦催心。
“爹爹,娘亲,二娘…小不点…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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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妾,所以花颐惜不能从正门进王府,只能从后们缓缓而过。
花颐惜在贴身侍女娇儿的搀扶下,走下轿子。
这次嫁到王府,她只带来了娇儿一个侍女,红月要照顾绯云,所以她并未携她同来。
刚踏进后门,还没搞清楚状况,迎面便扑来一盆凉到透心的水…
然后紧接着第二盆,第三盆…
“你们做什么!”娇儿性子急,拦在花颐惜前面问道。
“每个进门的夫人都得以此洗礼,第几个进门的,就扑多少盆!这是规矩!”几个嬷嬷扮相的老女人停下了动作,讥笑着说道,“你们小姐是第十七个夫人,还早着呢,慢慢等吧!”
话语间,花颐惜全身已经湿漉漉一片,水珠正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头上的回心拢月髻也被迎面而扑的水搅得不成样子,模样甚是我见犹怜。
而折磨还未停止。
第四盆…第五盆…
“你们分明就是在欺负人!”娇儿实在忍不住,嚷嚷了起来。
“就是欺负她如何,你奈我何?”突然走出的青衣老女人冷笑的说道。
“娇儿,别说了,我没事…”花颐惜伸出冰冷的手,制止娇儿再说下去,然后转头看向那几个老女人,道:“各位可以继续了…”
娇儿急道:“这样会生病的…小姐…”若是她自己倒也算了,小姐是千金之躯…怎么可以,“小姐…”
花颐惜此时冷的发抖,咬牙着说道:“娇儿,我真的…没…没事…你一边去,别担心我…”嫁到王府之前她就知道不会有好日子过,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仅是第一天,就这样凄惨。
她见娇儿迟迟不动,厉声道:“如果你不去,以后就不用再服侍我了…”
娇儿本预执拗的不肯,但因为顾忌花颐惜方才的话,只好乖乖的站到了一边,
含泪的看着自己的小姐遭受折磨。
水还在泼着,才第十盆…还有七盆呢!
噩梦么…呵呵…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终于噩梦停止了…
花颐惜无力的瘫倒在地,娇儿连忙上去扶住了她,方才折磨她的几个老女人已经不见踪迹,她四周看了看,整个王府里除了自身的嫁衣,门外的红轿,根本毫无喜庆可言,真是讽刺到极致啊…
呵…冥玄歌,这笔帐她花颐惜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