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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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虞凉国
    季夏炎炎,正是丽春花娇艳吐芳的时期,御花园里的各些花,用来与之较比都不免逊色不已…
    一阵轻风徐徐吹进簪花小筑,拂过小筑内,凤颐殿外的一株娇小丽春,惹得花瓣因风起舞,娉娉婷婷,好似一个丽人袅娜盈盈,甚是逞娇呈美,美若拂尘。
    刚从太后那边请安而归的凤绮萝,因为近日天气着实炎热而焦躁不已,在侍女红月,吟春的搀扶下,下了辇便迈着碎步急急踏进了寝殿,坐上了桐花镜前,那铺了块白色寒冰砂的琉璃软榻上。
    她刚坐上去,先前躁嗔不安的情绪随即一晃而过。
    她抬起头,朝镜子望去,一张面若桃花的鹅蛋脸上粉黛未施,娥眉螓首,美目流转,朱砂交萦,唇若杏棠,宛一个淡雅如水之貌。
    一袭绣花萝裙在淡白色纱袍的映衬下逶迤而落,拖曳至塌下,让淡雅素面的她又多了一丝娇媚,巧笑倩兮间,纤纤玉手已覆上鬓间,轻摘了发中的琉璃钿花和簪丝步摇,一头墨色如画的青丝便随之四散泻下,服帖的垂在胸前,让她此刻看起来更不若凡尘之姿,叫人迷醉。
    殿内皇上御赐祛暑用的簪花香粉,在雕丝金凤炉中燃起袅袅的青烟,木格窗未关,风儿偷偷探了进来,青烟缕缕中,发丝散漫的她,更显得慵懒的像殿外那株亦妖亦仙的姝妍丽春。
    凤绮萝,虞凉国风仪万千的皇后娘娘,也是当今圣上最宠的女人,可谓是一人独享圣恩,绝对的宠冠六宫,可是整整七年却一直未从所出,所以坊间都称这位娘娘是妖怪所化而来,不仅迷惑了皇帝,还害死了前皇后,铮铮一个倾城祸水。
    而凤绮萝对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言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从她来到这红围瓦苑,就一直贴身服侍她的丫鬟红月经常提醒她要多加小心,以免有人借以妒忌机会祸害她,可是每每她一听到此话就笑而不语,还能吃能睡,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着实让红月咬牙不已,恨恨的骂她这个娘娘没心没肺,总叫人担心。
    凤绮萝知道红月关心她,她都知道,也都明白,可是祸害她又怎样呢,人早晚有一死,而且是在这瑶华深宫里呢?一入宫门深似海,身如草芥皆是命,这是她切身体会的,所以这些她早看开了,就算她不争不抢照样会被人算计伤害,但是如若得到皇帝的庇佑,一切担心就不容费神忧思了,只要荣宠在,什么都可烟消云散,因为皇帝才是这个宫廷的主宰。
    况且从她离开瑶池,拔去凤毛变成人的那刻起,她就做好了接受命运的一切准备。
    其实百姓也说的对,她本就不是人,她原本是瑶池边上,王母娘娘养的一只凤雏雀,平日专给丽春喂养,王母娘娘对她颇为疼爱,后来因为要为王母采摘杏天水湮,她只身去了虞凉国北边的莽山,不料半途遇到血色巨蟒袭击,杏天水湮未采到,反而受了重伤,无法腾飞而起,谁知就在血蟒想要吃了她的危急时刻,路过的一个将士救下了她,就在得救的那一刻凤绮萝春心大动,就此倾意与他,哪知数日后,却被王母知晓,不得不遣回了天庭,从此他和她便也杳无音讯。
    可是她凡心已动,且怀有身孕叫她如何自处天庭呢,于是她在修炼满三千年的那天,不顾王母的循循善诱和阻挠,兀自拔掉凤毛,堕成凡人。
    可是下凡以后,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没有法力维持,她会感觉饥饿,身上更没有金银,她一时竟无路可走,饿晕在路上,正巧被出宫礼佛的媛芷皇后救下,带回了宫…
    纵使想起这些过往,凤绮萝的表情也已再无波澜,只是眼角那滴清泪诉说着她心底永不可抹灭的伤,那就是七年前她和他的孩子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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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辰时
    凤绮萝坐着一顶锦华锻料织成的步辇,在四周一片玉翠葱茏,鹅卵石铺砌的廊亭小道妖冶而过,直到来到一间名为法禅寺的寺庙前,方才停驻,从辇轿上由红月搀扶,走了下来。
    此刻法禅寺住持清戒已然站在寺外恭候着她,见她下了辇,俯首而跪:“法禅寺住持,清戒拜见皇后娘娘。”
    凤绮萝轻拂广袖,上前扶起清戒,盈盈微笑道:“清戒师太与本宫已熟识多年,大可不必跟本宫拘泥礼节了。”语毕,便拉着清戒的手,带着贴身侍女红月,吟春走进禅寺。
    雕栏花砌,堆叠成的寺院虽不足华贵,但风雅幽静。一行人穿过前院的参天大树,又走过青白玉搭建的走廊,正可谓,长廊曲折,庭院深深,树大遮荫,草木连心啊!
    绕过这蜿蜒曲折的长廊,凤绮萝终于看见了前方的院门了,一时眉花眼笑,开心不已,她终于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她。正在思考着自己见到他第一句应该说什么的时候,廊亭的转角处,迎面奔来一个约莫七岁的赤子少年。
    冥玄歌奶声奶气的抱着面前的凤绮萝,甜甜叫到:“母妃…”
    凤绮萝微微低下身子,拿出粉袖里的锦帕,擦了擦冥玄歌额头上的汗滴,宠溺的说道:“十七阿哥,你怎的不在毓秀宫读书,跑到法禅寺来呢?”
    冥玄歌微微说道:“母妃,儿臣无心念书,太监宫女们都在传讹说,母妃害死了我母后,我不信,所以让奴才们带我来这找母妃的…”
    凤绮萝听后,微顿少许,莞尔一笑的摸着眼前小人的头,道:“十七阿哥自己都说是以讹传讹了,怎么还来这里问母妃呢?”
    冥玄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试图看清她眼底的慌色,可是至始至终都没有,于是展颜赔笑“儿臣错了,儿臣不该质疑母妃…”说完赖在凤绮萝的怀抱撒起娇来。
    凤绮萝见怀里小人的娇嗔状,微微一笑,突又想起那个人还在等着自己,便草草嘱咐跟随十七阿哥而来的侍从,把冥玄歌送进了宫,而自己却支开了众人,提步拐进了后院。
    终于,她刚踏进后院,就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凤绮萝不顾仪态,疾步冲上去抱住了他,声音哽咽的喊道:“云哥…”
    花寂云还未回答,一众侍卫就鱼贯而入,将他俩层层围住。
    这时身着一袭明黄色锦袍,浑身散发着杀气的人影从众侍卫的身后走了出来,只见他一头青丝被冠玉束起,眉若刀削,微微蹙起,唇若桃瓣,愠气十足的看着面前惊慌的两个人。
    凤绮萝见到来人,猛地挣脱了花寂云的怀抱,忙俯首跪拜:“臣妾参见皇上…”话语间,一只珠钗从发间掉落下来…
    冥夜蹲下身子,用手捏住地上的珠钗,心下一痛,苦笑的看着她如水的双眸,忽而眼若寒冰的嗤笑道:“萝儿,你居然还知道朕是皇帝啊?你的所作所为真让朕寒心啊”话语间,珠钗碎成粉末…
    凤绮萝惊愕不已,并未辩解,只是狠狠的咬着唇,跪在地上。
    冥夜不再看她,随风扬了扬手里的珠钗末,起身转向站在她身边的清秀男子,淡淡说道:“花将军,虽然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但是看在长公主的份上,而你又事前告诉朕这件事,朕先饶了你,你且退下吧…”
    花寂云先是一惊,须臾才躬身一礼,恭敬退后。
    这时跪在地上的凤绮萝,惊恐的睁大双眸,抬头看向正要离开的花寂云,颤声说道:“云哥,今天的事,竟是你一手安排的?”言辞间抱着丝毫希翼。
    正谷欠离开的花寂云脚步一顿,如果他说不是他,她会信么…
    罢了,圣命难为,随她怎么想吧…而且皇上也不会置她于死地的,花寂云这样安慰自己,并未回答她的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凤绮萝的唯一希翼…消失了…她像是失去了最珍贵的宝贝一样,颓唐的跌坐在地上。
    七年前他们失散后,花寂云娶了夫人,是皇帝的亲妹妹,绯云公主,她日前听皇上说,他很爱他的夫人,她早就该知道今天的事情了,不是么。
    王母娘娘说得对,凡人之爱,怎有真情,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冥夜见凤绮萝那伤心欲绝的模样,颇为不忍,但一想到,七年来自己对她的付出都成了过眼云烟,唇角的笑容便变得残酷而阴冷,走上前去,一巴掌把她掀翻在地,道:“萝儿,被自己心爱的人欺骗的感觉如何啊?你知不知道当朕知道这事实的时候,朕恨不得杀了你…”
    冥夜的一掌用力极猛,凤绮萝只觉得脸颊裂开的疼,隐约之间,一滴微红从嘴角溢出。
    她淡漠地伸手抹了嘴角的腥涩,心在瞬间也若冰霜般寒冷。
    面前的男人也不过把她当成禁脔,贪图她的美貌罢了…有什么资格教训她?
    冥夜见她毫无生气,眼神空洞的模样,怒从心来,目光也越发冷厉,朝侍卫轻抬手指,呵道:“来人,传旨下去,当今皇后凤绮萝恃宠而骄,谋夺前皇后之位与性命,并且淫/乱六宫,于有失妇德,今革除其皇后之位,打进冷宫,今生今世非死不得迈出一步!”
    “遵旨!”几个侍卫立刻上前,带走了凤绮萝。
    好一句,非死不得迈出一步…这个男人,心真狠啊…
    她是无所谓,可是她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凤绮萝像是死了一般,无论寺外红月的声音如何凄厉,自己的脸如何酸胀,她也没有任何表情…她只知道他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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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季夏,但在夜半无人时,微风呼呼的从领口吹进,还是让推门而入的红月不免打了个颤,到簪花小筑的凤颐殿,拿到凤绮萝之前嘱咐她来取得丽春花种后,随即匆匆赶回冷宫,不料半路遇到了晚间巡视的花寂云。
    花寂云见她鬼鬼祟祟的,便大步上前,走进了才认出是凤绮萝以前宫里的宫人红月,于是问道:“红月,那么晚了,你手里拿的什么…”
    红月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跪在地上,垂首答道:“花将军…这是娘娘要的丽春花种,娘娘冷宫寂寞,所以特命奴婢去取来,意要栽种的…”
    花寂云“嗯”了一声,示意红月可以走了。
    红月默默起身,正谷欠走,花寂云又转身叫住她,:“红月,好生照顾你家娘娘…”
    红月一怔,点点头,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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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
    凤绮萝在冷宫里生了个女孩。
    而孩子不是冥夜的,而是花寂云的,这件事,只有红月知道,于是,凤绮萝用尽了各种办法,让红月去找花寂云来见一次她。
    这日亥时,花寂云身着黑色刺客服,从天而落,站在形同槁木的凤绮萝面前。
    烛光之下,她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消瘦…
    但双眸却未曾改变,还是那么的清澈如水,让他想起数年前,她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凤绮萝见花寂云神游天外,眸子亮的像星辰一样,知道他肯定在想以前的事情,于是眼神更为淡漠,缓缓的说道:“今日叫你来,不是叙旧前往,只是告诉你,我给你生了个女儿。”
    花寂云微微一顿,随即清醒过来。
    他的孩子?
    长公主绯云不能生育,他一直希翼有个孩子,能够承欢膝下,可是又不太相信她的话,于是半信半疑的问道:“你确定是我的孩子?”
    凤绮萝一听了然在心,这个男人真的不值得她爱,她拼死拼活的为他生下孩子,他却怀疑她…她也曾想过给皇上生个孩子,可是每每侍寝之后,她就忍不住吃下朝恩露,于是整整七年未从所出,不是她不能生,是她不愿和他以外的男人生啊!
    凤绮萝胸口一滞,似乎有鲜血喷涌出来的感觉,于是清冷面容卸下,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眸子里闪烁着一匡清泪,抽噎的说道:“云哥,她真的是你的女儿啊,求求你,带她走…被皇上知道她会死的…”
    花寂云踌躇半天,欲言又止,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终是软了心肠,柔声说道:“绮萝,我答应你带她走,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嗯…那就好…”凤绮萝,说完这四个字,就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花寂云忙疾步上前,扶住她:“绮萝,你怎么了?”
    她慢慢的睁开眼,无力的把手抚向眼前这个她用了整个生命来爱的男人…可是他居然…伤害了她…
    “云哥,我真的爱过你,但是已经回不去了,所以请你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答应我”一口鲜血终于喷出…
    花寂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她,她轻轻笑道,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纤手忽的垂落,终至无声。
    没人知道凤绮萝为什么会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日以一颗丽春花的种子为食,久而久之,便就剧毒攻心…
    其实丽春花还有一个别名,叫虞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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