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曳看到那把军刀以后，愣了一下，她从地上捡起那把军刀，环视了一下四周。教室里除了正焦急地寻找着她的运动鞋的曲流佩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康曳观察了一下曲流佩，确认她短时间内不会转过身来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把军刀。
    和那种刀尖缩回去后刀柄会出血的小刀完全不同，这一把真真正正的军刀，没有任何暗槽。本以为自己那天看错了，明明她在远处，是真真切切看到那把刀刺入沈记凉的身体，又被他拔出来的。
    这把还沾着血迹的刀明确地告诉她，她没有看错。
    康曳忽然间想起那天顾景文绝望的表情，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她收起了那把军刀，然后将它放回了顾景文的抽屉。
    顾景文他……也会杀人吗。
    如果她没有撞到他的桌子就好了，这样她就被他们骗过去了。
    沈记凉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受了那样的伤还活着——甚至，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健康。康曳想起那天听到的，沈记凉拉的曲子。的确是十分动听的音乐，即使她只听到了一丁点，也可以明确地感觉到。但是……那支曲子，却让她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样，也是在听到那支曲子之后，她无预兆地头晕起来，就连顾景文的讲解也没有听清。
    她忽然觉得自己隐约间对那天顾景文恶劣的脸色有一点印象，随后，顾景文在打篮球时脱力，接住他的是敌方的沈记凉。
    究竟……发生了什么？
    康曳一直觉得沈记凉和顾景文之间的关系很奇怪，似乎总是走得很近，但是在很多地方，又不像是朋友。
    奇怪的，不仅仅是沈记凉。
    “我的鞋能到哪里去呢！真是的，好好的一双鞋，还能飞了？”最终也没有找到运动鞋的曲流佩哀叹了一声，“不好意思啊，小曳，我们好像迟到了，得让你陪我挨骂了。”
    “没关系，”康曳笑了笑，走到了曲流佩身旁，“我们快点下去吧，也许还赶得上上体育课。”
    “你的脸色不太好，感冒还是没有好吗？”曲流佩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去找校医，我会帮你请假。”
    “没关系，我没生病。”康曳摇了摇头，“只是……着凉了吧。”
    ***
    明明已经是冬天，也快要接近假期，在这样寒冷的日子，甚至天空还飘着小雪花，在这样的日子，沈记凉依旧穿着一件看上去很单薄的黑色风衣，他站在体育馆前，垂着头。
    他的头发几乎是纯黑，但是皮肤又白得像是一张纸，他站在雪地里，看上去极度显眼。
    和康曳一起被罚跑的曲流佩用胳膊肘碰了碰康曳，小声说：“他真的很帅吧？”
    “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那样的人……”
    “什么是‘那样的人’啊，真是的，”曲流佩脸上带着向往的微笑，“我觉得，他是我见过最好看也最聪明的人了，有时候我上课，不小心往右瞟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康曳垂了一下眼睛，又看向那边，却发现顾景文又朝他走了过去。
    看到顾景文，沈记凉抬起了头，漂亮的脸挂上了一个愉快的微笑。
    康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曲流佩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康曳握了握拳头：“没，没什么。”
    “他们俩……好像关系很好。小曳，你帮我拜托一下顾景文嘛，让他帮我打探一下沈记凉有没有心上人？”
    康曳光是想了想就觉得有些难为情：“这种事……我怎么……”
    “你和顾景文关系那么好，一定可以的，帮帮我嘛……这样的男人如果错过去，我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好吧。”康曳咬了一下下嘴唇，“我会试试的。”
    ……
    “你……真的没有受伤？”
    “要我把衣服解开让你看吗？景文你真是的……”沈记凉淡笑，“也许你把我这颗头砍下来，会有用呢。”
    “谢谢，我会考虑的。”顾景文和他并排站着，靠在了体育馆冰凉的墙上，“这次考试你又是年级的第一名。”
    “无聊的东西。”沈记凉无谓道。
    “你这么聪明，以后会有很好的人生。为什么……一定要去做那样的事情呢……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你……”
    “这种事情连死神也无法阻止。”沈记凉看着自己的鞋，“当然，我也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停止。死亡之歌，我一定要补全。我一定会让那支歌重现人间。但是，景文，我给你留下了转机。”
    “是曲子完成的时候？”顾景文轻笑。
    “没错。我说过曲子会第一个演奏给你听。那么我们来打一个赌，如果你能够在我奏完曲子找到方法阻止我，那么我会带着曲谱离开这个世界。相反，这个世界，都会去地狱陪你。”
    “你死我活的赌？”顾景文长长叹了口气，“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啊。”
    “说不定，砍下我的头颅，真的能够杀死我呢。”沈记凉毫不在乎地笑着，“如果你赌输了，帮我把曲谱带到地狱去吧。也不知道地狱有没有魔鬼在唱歌，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完那支曲子。”
    话罢，他转头向教学楼走去。
    “明明是你哥的错误，为什么要怨恨这个世界？”
    沈记凉停下了步子，声音依旧很轻快：“我哥啊，他是个善良到没话说的人，每天甚至有三四个小时是带着一些食品去喂养街上的流浪猫狗，他是个这样的人。”
    顾景文皱了一下眉头。他想问为什么善良的人会召来魔鬼屠戮整城的人，然而沈记凉却已经走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
    沈记凉的脚印看上去很轻，留在雪地上，只片刻便被新的雪花盖住了。
    顾景文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那一瞬间，他突然间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路过沈宅，里面传来悠扬动听，而使人愉快的琴声，随后响起一个年幼的男孩的声音——
    “哥，你听见了吧！你说过要是我学会就给我买商店里最大的那块巧克力的！可是……那块巧克力已经没有了。商店也没有了，要是早一点就好了。早一点学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