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8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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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侧目瞟了下风树二人,东方淇收回目光,俯看着抵死护卫百宝囊的毛不拔,眉心一沉,杀机毕现。就在这个时候,他猛然感到脑袋上如同挨了结结实实一闷棍那样,一跳一跳地痛着,眼前流过一阵一阵漆黑,四肢也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一股由衷的恐惧笼上心头,他握紧手里的匕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一面用昏花的眼睛看向风树。正如他想像的一样,那张年轻野性的面孔正流露出狡黠的笑意,那缕笑既绝美也绝情,仿佛传说中开遍黄泉之路的花朵。
    悠然地起身,风树勾腰从靴子里拔出另一把匕首,信手将自己殷红的血液涂在那雪亮的锋刃上,之后,优雅地转腕,振臂,对着自己身后的空气奋力掷出了匕首。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钉入了一具棺椁的侧板上,通体颤动着发出“呜呜”的金属声响。而后,一阵若有似无的呻吟在墓室中响起,接着渐渐微弱下去,最后归于寂静。与此同时,压制在风树前胸与颈项间的那股怪力消失了。
    深吸了一口气,风树活动着颈部的关节,慢慢向东方淇走去,脸上维持着邪气的微笑:“怎么样,现在感觉很美妙吧?不要以为天底下只有你才会用毒,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随便碰本少爷。”
    也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东方淇没有吭气,呆呆看着风树两颗黑色水玉般的眸子——那含笑的眉目分明不含一点杀意,眸光温柔得要滴下水来。然而,尽管此刻他大脑一团混沌,却也清楚地知道,这正是风树大开杀戒的前兆。
    没有再说一个字,风树一记重拳从上而下直击东方淇的门面,对方应声横摔了出去。仍是不言不语,他赶上前,一脚踏住东方淇的小腹,从那只不住痉挛的、惨白的手里夺回了自己的匕首。
    视野和脑海都是一片模糊,东方淇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绞痛从胸口蔓延开来,恍惚中,他看见风树手中的匕首幻化成了一道白光,对方操纵着那白光反复穿透他的身体,他能觉察出利刃在切割着自己的血肉。眼光渐渐凝滞,终于定格在风树光明灿烂的笑脸上,东方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谁动了我的法坛?”
    长出一口气,风树放开手里的匕首,就势在东方淇的衣服上擦了擦手,站直身子,没有再看对方的尸体一看,仿佛那横在血泊中的肉身只是一团卑微的、低等的尘灰,不值一哂。步态带着些轻微的不自然,风树径直走到萧木客身后,将右掌贴上他的背心,打算继续输入内力。
    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萧木客睁开双眼,略微涣散的目光慢慢扫过地上的尸身,眸中闪过一道古怪的光。摇了下头,他低声道:“别耗费内力了。我再坐一会儿就好。你先去看看毛不拔。”
    风树不作声,撤了手,探身瞟了下萧木客的左手。见那鸟爪样的指头已经脱去了诡异的淡蓝色,他吹了声口哨,又将两根手指搭上萧木客的右腕。片刻后,风树邪邪一笑,垂下手,悠闲地踱向趴在地上哀叫的毛不拔。弓身扣住对方左肩头,他动作娴熟地拉过毛不拔那条毫无生气的手臂,缓缓转动着,再猛然拉扯。听到“喀”地一响,风树信手从毛不拔被匕首划得破破烂烂的袖子上扯下两条布,草草固定替他固定了下,冷峻道:“胳膊接上了,那些伤口你自己慢慢处理吧。”
    毛不拔一跃而起,对风树怒目相向道:“爷,你是怎么搞的?包扎不会在百宝囊里面找布条吗?为什么撕烂我衣服?衣服不要钱买啊?真是的,你们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总是大手大脚的,一点不知道爱惜东西!”骂骂咧咧地在原地坐了下来,他看似异常老练地从百宝囊里摸出几支小瓶子和一卷白布,开始费劲地用一只手给另一侧胳膊清理上药。
    懒得理会毛不拔,风树大步走到墓室中央,抱起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些悬吊起来的棺椁。
    “那架木梯是第一拨盗墓者摆在那里的吧,”萧木客散淡的声音遽然响了起来。风树闻声回头,见他已经站起身,正一步步朝着自己挨过来。大抵中毒后身体虚弱,行不几步,萧木客脚下微顿,身子晃了晃,风树反应极快地抢到跟前,伸臂去扶。但在他的手触到对方以前,萧木客自己稳住了步伐。
    保持着手伸出去的姿势,风树戏谑地一笑,懒懒道:“路都走不稳,你还是老老实实坐地板去吧。”
    目光定在风树的左臂上,萧木客沉默了几秒钟,眉心倏然一沉,一把扣住风树的左腕,另一只手将他的衣袖略略卷上几寸,只见那一截白皙的手臂上疤痕累累,一道道已经结疤的伤口平行排列着。
    暗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萧木客抬头看着风树,眼神冰冷,口气更是挟着霜雪:“你最近用过多少次自己的血?”
    风树耸耸肩,依旧一副慵懒的意态:“有多少道疤,就用了多少次呗。”
    “这么频繁地使用自己的血,”一瞬间,萧木客的瞳光锐利如苍鹰:“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是在饮鸩止渴。”
    身躯不易觉察地一震,毛先生曾经说过的话在风树脑海里复苏了:“……你必须记住,这一招不到绝境万万不可使用,更不可以多用。否则,后患无穷……”拨开额前的乱发,他强行压下所有杂念,轻描淡写道:“情况紧急,用血威力更为强大。再说,你不是也经常用吗?”说着,风树痞痞一笑,反掌攥住萧木客的手,顺着他的力道向前一带,近距离端详着对方的胳膊。然而,萧木客的手臂上干干净净的,肤色均匀,连一道轻微的划痕也没有。
    抽出自己的手,萧木客冷冷道:“你跟我,不具备可比性。”
    “唉,爷,你真是败家子!”毛不拔两只手都缠满了白色的布条,行动有些僵直。艰难地拿起提灯,他跌跌撞撞奔到东方淇的尸体旁,拔下插在尸身前胸的匕首:“这匕首很值钱的!你怎么可以用了不收好?”他一面咕哝着,一面拭净匕首上的血迹,小心地收进百宝囊中。一对发亮的小眼睛骨溜溜转着,他摘下东方淇腰上的钱袋和玉佩,又把手伸进对方的衣服里摸索着。
    斜了毛不拔一眼,风树按着额角,直面萧木客。沉吟了片刻,他肃容道:“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按原路回去的话,有十九道门要解决,还有一只可能躲藏在墓道任何地方的不知名的东西,我看这个方案还是放弃吧。第二条途径……这墓室的门,你有办法弄开吗?只要出了那门,就可以从那些‘前辈’打的盗洞出去。或者,最保险的办法……我们把墓底的木板撬开,打盗洞出去?不过,那样太费事,这墓室太深了。我觉得,这个‘硬干’的办法可以留作最后一招。”
    “那扇门……”萧木客说话一多,有些辛苦,轻咳了一声,他双目没有焦距地环顾整间墓室:“摸上去是实心的,可是……显然是个圈套。我们可以试着到处找找机关。但我想,很可能……这里面根本设置没有打开门的机关。墓主摆明了要把进来的人困死在这里。”
    “我这么这么笨?”风树忽地一拍头,笑道:“我们把这里的地面卸几块板,然后,打个盗洞通到那个旧的盗洞去就好了!”
    “听起来似乎可行,”萧木客冷然道,单膝跪了下来,颀长的手指按在木方拼接成的地板上,垂着眼,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动着左手。
    将东方淇随身携带的细软搜刮一空后,毛不拔在裤子上蹭了下手,把百宝囊挂回腰间,笑嘻嘻地拍了拍。一边朝风树与萧木客走去,一边双目炯炯地四下巡视,一眼瞥见某具椁木侧面插着的匕首,他愤愤道:“爷,你真真是个败家子!”没有一点迟疑,他立马改变了行进方向,笨拙地晃动着受伤的双臂,摇摇摆摆跑到那具棺椁侧边,紧攥着匕首的柄,用力往外拔。
    “你在干什么?”无意间瞧见毛不拔的举动,萧木客脸色一变,吼道:“别动那匕首!”可惜为时已晚,毛不拔已经将那柄匕首从椁板上拉了出来,随之带起一股腥臭黏稠的黑红色液体,像是混合着血的泥浆,汩汩地从棺椁侧板上那个小孔冒出来,沿着棺身徐徐淌下。与此同时,棺椁内传出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大哥哥,陪我玩好吗?”
    “有鬼——”毛不拔打了个冷战,狂呼一声,向后大大地跳了一步,却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仍旧死死捏着那柄匕首,他手脚并用,飞快地爬离那具棺椁。
    眼睁睁看着毛不拔搁在地板上的灯骤然熄灭,风树不动声色地四下扫了一圈,从摆放在近旁的工具中捡起一把铁锥,一闪身掠到那具不断涌出血色浆体的椁木面前,用铁锥堵上了那个细小的洞。此时,棺椁一侧的地面已经积了一小滩黑红的泥浆,粘稠的浆液缓缓蠕动着向周围延展,渐渐形成一个平躺的人体的形状。此后,那种血泥混杂的浆汁不再扩张,而是小幅度地翻涌着,一渗一溢,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股腐烂的气息。
    “没用的,你快回来,”萧木客拔出剑,戒备地盯视着风树脚边那滩血泥:“里面的东西已经出来了。”停了一停,他轻声续道:“地上的木方应该没什么问题。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动手。”
    眼光锁定地上迭起渗出又渗回的液体,风树一步步退回萧木客身旁。努力回想着墓道里那个盗洞的位置和延伸方向,他拿过一把斧头,绕过几具纵横无序的棺椁,径往墓室北边走去。
    “不要太靠近墓墙,”萧木客出言提醒道:“恐怕那墙里有古怪。”说罢,他归剑入鞘,另外从地上拾了把挑刀,紧紧跟上风树。
    目测了下墙的宽度,风树来回踱了两趟,在距离墙面三四尺处选定了一个点,干练地从横向斩断两根木方。
    萧木客会意地用挑刀插进木方之间的接缝处,很快将木方揭下约三尺见方的一块来,露出了底下微润的黑色泥土。
    “爷,萧爷,”毛不拔战战兢兢地凑过来,整个人哆嗦得像风雨中的树叶。死瞪着墓室中部那一小片血红的泥沼,他结结巴巴道:“那、那个……”
    “帮不上忙也别添乱!”风树不耐烦地叱了一声,右臂微动,百宝囊已然握在他的手中。丢了铁锥,他以奇快的速度取出两把铲子,顺手将锦囊抛还给呼天抢地的毛不拔,又递了一把铲子给萧木客。没有再说一个字,他抡起铁铲全神贯注地挖了起来。
    咽下一口唾沫,毛不拔再次探头看了看地上的人形泥滩,也摸出一把铁铲,畏畏缩缩地上前帮忙。
    情势危急,三人一边挖通道一边行进。往下挖了约一丈深后,风树让萧木客与毛不拔改向北面朝着斜上方挖掘,他自己一个飞身返回墓室中,取过那块凿下的木板,用另一只手撑着地板,先将身子吊下坑内。就在这时,他一眼瞟见那滩黑红的泥淖中伸出了一只鲜血淋漓的小手,细细的指头一伸一曲,空气中的腥臭味也更加厚重了,要凝成实体一般在鼻端聚集、萦绕。定了定神,他用力把木板扯向盗洞,同时,松了手,跃下坑底。伴随一声沉闷的响动,木板掩上了洞口。他从怀里摸出几张符,沿着盗洞边缘贴了一圈。
    “接着挖,”仰头望了下上方,萧木客把铲子摔给风树,冷冷催促道:“这符阻挡不了它多久的。”
    “嗯,”风树简短地应了一声,操起铲子掘了起来,一边吩咐道:“毛不拔,你别挖了,到后面去做土。现在把上面盖了,土不能清出去。”
    “是,爷,”毛不拔颤声答道。言毕,他立刻拎起提灯,一手拖着铲子,小跑着冲到盗坑后部,埋头处理二人挖出来的土。
    三把铲子上下挥舞着,盗洞里尘土飞扬,众人都不再交谈,各自专心地干活。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风树突然听到一阵轻微而尖利的抓剥声,声源似乎就在头顶的木板之上。握铲的双手一滞,他目中透出深思的神色,却终究没有举头去看,只是加快了挖掘速度。那噪声停顿了半分钟左右,一个脆生生的童音隔着盗洞顶上的木板传来:“大哥哥,出来陪我玩好吗?”跟着,那个细细软软的嗓音开始轻声地哼着歌,听起来像是一首老掉牙的童谣,歌声钻过了木板下的缝隙,在狭窄的盗洞中回响,显得格外空洞和幽冥。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抬头,”萧木客仰面望了望上方轻轻振荡的木板,容色沉静道:“用衣服把耳朵堵上,这歌声能让人丧失神智。”
    狐疑地扫了萧木客一眼,风树还是照着他的话做了。
    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毛不拔一副要虚脱的模样,双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铁铲。胡乱找出些棉花塞了耳朵,他低头盯着地上的黑土,机械地挥动铲子,完全凭着身体的惯性一再重复夯打泥土的动作。
    很长的时间内,在这个一点点向前扩展的盗洞中,只有三人的心跳声、泥土被甩在地上的轻响、铁铲偶然相撞的金属铿锵声,以及那一缕稚嫩的、如影随形的歌声。终于,某一次重重地砸下铁铲后,风树手底接收到异样的触感。慎重地拔出铲子,他暂时停住手,沉声道:“大概快挖通了。小心点。”
    轻轻点了下头,萧木客改用右手拿铲,左手压上前方紧实的黑土,左右摸索着。半响,他放下手,后退一步,朝风树比了个“动手”的手势。
    高高扬起铁铲,风树用尽全力将铲头刺入身前的黑泥中,随着铲子的挺进,土中递出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之后,仿佛前进的阻力一下子消失了,铁铲猛地向泥里陷进去足足一尺有余。
    “好像掘穿了,但……声音怎么那么怪……”深黑的剑眉往下压了压,风树谨慎地一寸寸拉出铲子,一大股微微润湿的黑泥流泻下来,一个深邃的小洞呈现在三人眼前。奇怪的是,挖出的泥里掺着许多灰白的、大小不一的碎陶片。
    顾不上多想,萧木客紧跟着连下几铲,把那个洞穴掘大。眼看着洞口逐渐扩大,直至可容一人进出,他方歇了手,用眼神示意风树先钻过去。
    小心翼翼地将半个身子探进洞里,风树左右略一扫视,没发现什么威胁性的东西,便利落地爬过那个窄洞,进入了数百年前的古老盗洞中。毛不拔与萧木客随后也钻了进来。
    吁了口气,风树让毛不拔从百宝囊里取出一面硕大的青铜盾牌,将洞口掩上。萧木客再次咬破指尖,用血在盾牌表面画下一个奇形怪状的符文。
    讽刺意味十足地一笑,风树扯出塞在耳朵里的布条,开始打量身处的环境。这个古盗洞是呈“Z”字形向地面延展的,打得非常结实,宽近两尺,高约七尺多——萧木客勉强可以站直身子,风树却要勾着腰前行——作为一个盗洞,其实算是异常宽敞了。洞壁和洞的底部密密麻麻镶嵌着无数细碎的陶片。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碎陶片?”风树喃喃自语着,把身子弯得更低了,细细查看着地上密布的陶片。观望了一会儿,他伸手抠出几块碎陶片托在掌中,向萧木客道:“这些陶片种类很杂,有彩陶片、泥质红陶片、夹砂红陶片,还有篮纹、绳纹和方格纹的灰陶片。有的陶片,上边的纹饰很特别,我以前从未见过。它们来自不同的器物,而且……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这些陶片的年代还要早于刚才的那个墓。”
    萧木客自风树手心拣出一块陶片,静静端详了片刻,淡定道:“这些陶片是夏朝的东西。我想,这附近应该还有一些夏朝的墓葬。”
    “这些陶片值钱吗?”毛不拔闻言立时精神百倍,闪闪发亮的小眼睛来回瞅着风树与萧木客:“爷,萧爷,你们能不能看出是个多大的墓?里面会不会有很多值钱的冥器?”
    完全把毛不拔当作空气,萧木客扔掉手里的陶片,轻轻地推了风树一下:“走吧,我们必须在天亮以前赶回庄里。”
    风树回以一个慵懒的笑容,一面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些陶片,一面迈开脚步往前走去。萧木客紧随其后。毛不拔不悦地提着灯,走在最后一个,小声地咒骂着:“你们自己捞够本了,就一点都不顾及别人!摸到好东西也没打赏点给我,守财奴!这一趟我可亏大了!”
    考虑到盗洞不大可能存在什么机关暗器,三人行进的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不一时已经走出十几丈远。忽然,萧木客轻若无声地叹了口气,用没有起伏的音韵道:“有件事情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东方先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是不会贸然出手的。他施在你身上的……那个……”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停了一停,他凝注着风树的背影,轻声道:“你……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也觉得这事很奇怪,”风树头也不回地答道:“这事……说来话长。简单地讲,我发现,那个老家伙把一只用黑布蒙着的竹篮放在你房门外,里面放着我的剑,剑鞘上有血迹。这种形式……一看就像是某种诅咒人的邪术。后来,我开始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身后,我能感觉到它的呼吸,可是看不见。但我知道它一直都在。再后来……那东西攻击了我……我猜,大概是用它的爪子刺进我的颈部……之后,我感到呼吸困难,好像被什么压在胸口上。古怪的是,它好像一击过后就没了力气,那股压制着我的力道很软弱。我想,也许用利器蘸着自己的血可以杀死它。于是我就试了下。结果嘛,你也看到了。”
    “莫非……”萧木客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掠过一道阴影:“他养了一只影怪?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能逃脱,是因为有人破了他的法坛。”
    “什么?”脚下不停,风树扭头瞟了萧木客一眼:“影怪?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与灰婴齐名的禁术,”垂首看着地,萧木客沉缓道:“也是从南蛮一些部族中流传出来的。汉语里没有确切与之对应的字眼,翻译过来大致就是‘邪恶的阴影’、‘暗影邪灵’或者‘影子样的恶灵’那一类意思。与婴灵相比,这种邪物的灵力更为强大。婴灵只对人类有害,而影怪甚至可以对付灵力不太高的神。但它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你知道的,一旦施术过程结束,用来炼制婴灵的五个罐子就可以永久发挥效用,假如破坏了这些罐子,只会将婴灵释放出来,结果更糟。但影怪却依赖于施术者的法坛,如果法坛遭到破坏,这术就败了。所以,施用这种邪术的人都会特别注意保护自己的法坛。据说,法师通常都会把法坛建在极为凶险而隐秘的地方。”
    “东方老头不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吗?”风树不解道:“那法坛有多大?他总不可能随身带着吧?”
    “施展这个邪术,”看穿了对方的念头,萧木客冷冰冰地解释道:“不是人们通常想像的那样。具体步骤我也不清楚。总之,法坛是施术之初需要建修的一座高台。它的修筑地点、方位、地形,都有一定讲究。建好以后,在台上特定的位置摆上特定的物品。传说中,法师要用一种特殊的器皿盛着十九个被虐杀的少女的眼睛和头发;然后,加入一些草药;最后,放进十九丈叠起来的黑布。十九个月后,把那布取出来晾干……”
    邪气地一笑,风树打断了萧木客:“当你想诅咒某人的时候,就剪一块布下来,盖在那个人使用过的一件物品上?”
    “还要涂上施术者的血,然后念咒,”萧木客淡淡道:“我猜测,法师是靠咒语来控制那邪灵的。只要法坛安然无恙,哪怕是在千里之外,这术一样有效。”
    眉头拧了起来,风树低声道:“如此说来,东方老头的法术失灵纯属意外?破坏了法坛的人应该不可能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事。”沉吟了几分钟,他接着道:“他说他有了更好的合作伙伴。你认为,他指的是谁呢?那些魔族吗?”
    萧木客只发出一个含混不清的鼻音,却不开口。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风树按下恼怒的情绪,换了个话题:“你们下来,到底想找什么?上一伙盗墓的人真的顺走了那东西?除非他们当中有个十分厉害的人物,不然,我想不出他们怎么出那墓室的。”
    萧木客仍旧不吭声。
    “你就装吧,”风树冷冷一笑,低下头不再言语,一边赌气似地加大了步子,靴子踏在遍布地面的陶片上,生出一串令人烦躁的“咯吱”声。突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滑过右侧洞壁,一些色泽异常鲜艳的陶片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几块陶片均是白底上带着一些不规则的红色小点,甚是醒目,却充斥着一股强烈的不和谐感。墨黑的眸子闪过一抹寒光,他脚步微顿,信手拔下其中一块陶片仔细检视。少顷,他眉峰一紧,用指腹在陶片表面轻轻擦拭了几下,看看自己的指头,又嗅了嗅陶片,手一扬,把陶片朝后抛去:“这上面有血渍,看起来……应该就是这两天溅上的。”
    萧木客抬手接住那块陶片,却没有验看,冰冷的眼睛里陡起一层血色,继而被淡漠的瞳光压了下去。略略举起手里的剑,他放慢了步子,戒备地环顾周遭:“小心点,恐怕这里面也不大干净。附近可能还有别的盗洞,你们走路时稍稍留意下两边和地面。”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最近有我们的同行来造访过这个墓?”风树也减缓了前进的速度,若有所思道:“我们在墓室里没发现有盗洞,他们一定被困在某一段墓道里。可以想见,他们最后也采取了打盗洞出去的方法。不过,假如事先不知道这个古盗洞的存在,却能把盗洞打通到这里,未免也太过凑巧了。”
    “这些都不重要,”萧木客把剑横在身前,口气冰冷得近乎生硬:“我只怕他们不会善后,把墓道里的东西带了进来。”
    眉宇间笼上了一抹阴郁,风树蓦然回头,直视着萧木客的双目:“什么东西?墓道里的那些棺材,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不好说,”既不避也不迎,萧木客平视着前方,散淡道:“被那些木门隔开的十九段墓道里,蛰伏着不同的东西。有的我略知一二,有的我也辨不出。”
    “很好,看来我又可以长见识了,”风树轻笑一声,慢慢往前走去。此时,他左手拎着一把打盗洞时用的斧头。思索了下,他将斧子换到右手,目光在左右洞壁与地面之间反复游移。忽地,左壁上一个黑黝黝的洞穴撞入了他的眼帘,洞口不大,直径略多于一尺,处在左边洞壁的中部,边缘很是粗糙。
    “盗洞在这里,”定住脚,风树稍稍偏转身体,小心翼翼地向左挪了一步,认真观察洞穴的**。须臾,他回身对萧木客道:“动土的痕迹很新,依我看,不是今天就是昨天。这盗洞是从下方伸展过来的。不知道那些血迹是谁的,但那人一定遇到了棘手的情况。我想,他完全丧失了理智,”指了下三人走来的方向,风树严肃地说:“他竟然朝着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的方向跑,一定是被什么吓傻了。”
    “没什么好看的,”侧身从风树右侧挤过,萧木客不紧不慢地走向古盗洞深处,暗灰色的眼眸犹如一片死海,水波不兴:“赶路要紧。”
    嘴唇动了动,风树欲言又止。最后扫了一眼侧壁上的盗洞,他疾步跟了上去。
    兴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毛不拔显得甚是疲惫,拖着步子,安静地跟在两人后边。
    又行了十多丈远,萧木客遽然停了下来,抬起一侧手臂,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风树立即靠着洞壁站定,屏息静气,凝神分辨着洞内的一切声息。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盗洞里隐隐回响着的,仅有自己与萧木客微不可闻的呼吸,以及毛不拔粗重急促的喘气声。跟萧木客深深对望一眼,风树眼底写满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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