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8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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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发?”风树低喃着,扫了一遍附近的地面,却没有看见任何异物。
    毛不拔上前扶起兰飞扬,朝风树一伸手:“爷,布条,药膏。”
    风树冷冷一笑,从腰间锦囊内找出一卷白布和一个小瓷瓶递给毛不拔,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毛不拔一手扶着兰飞扬,一手拿过这两样东西。冲兰飞扬晃了晃手里的物品,他满脸堆笑道:“兰先生,十个铜贝。”
    “什么?”兰飞扬勃然变色,一掌挥开毛不拔,怒道:“你简直是抢劫!我兰某就算流血而死也不用你们的东西!”
    “好吧,”毛不拔略显失望,却没有把手缩回去:“这样的话,你给一个铜贝吧。”
    “为什么?”兰飞扬的一双浓眉紧紧搅在一起,宛如两条黑蚯蚓在打架。
    “因为我刚刚扶你起来啊,”毛不拔理直气壮地回答:“这当然要给钱的!当着大家的面,你想赖账不成?我跟你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当着我们爷你不会对我动手吧?”
    “你们安静一点!”东方淇蓦地低喝一声,整个身体都贴在那一面灌了未知液体的墓墙上。凝神倾听了一会儿,他发疯似地起身,根本来不及直起腰便拚命地后退,直至后背撞上另一侧的墓墙。指着对面的墙壁,他全身都在微微地战栗:“怎么回事?那边……是什么地方?墓道的墙后面不是墓室就是泥土吧?怎么会有人走楼梯的声音?”
    风树耸了耸肩,理着额前的乱发:“等下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一面墙后边是墓室,”萧木客淡淡道:“尽量不要碰到那边的墓墙,里面有防盗的夹层。”言罢转向风树,他仍是那副冷漠洒逸的样子:“拿两盏灯出来。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往下走吧。”
    风树依言从百宝囊里掏出两盏提灯,顺手将一盏给了东方淇,另一盏交到毛不拔手里。
    “爷,你们疯了!虽然主棺里最值钱的冥器一定要拿,这些陪葬棺里的也不能错过啊!爷,你嫌浪费时间的话我们可以连棺材一起装走,回去有时间再慢慢开棺拿东西!”毛不拔接过灯放在地上,眉飞色舞道,一面用腰刀挑着一具漆棺上缠绕的链子。突然,他“咦”地的一声,丢了刀,骂道:“这墓主忒小气!居然把棺材都用铁链子锁在地板上!爷,我的刀不够锋利,快来,用你的剑试试看能不能斩断!”
    东方淇摇头道:“这墓的年代要在商代中期以前了。怎么可能有铁链子?你再仔细看看,是别的金属吧?多半该是青铜的。”巡视着墓道里的棺材,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棺木都是倒置的……这墓……太邪了!”
    风树闻言挑了下眉:“东方老家伙,关于这些倒放的棺材,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语毕走到一具漆棺面前,他用剑柄挑起一段金属链子细细端详着,面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容。
    东方淇皱起眉头,哑声道:“这个……把棺材倒放这种做法我倒是从未听说过。只是……不知道这棺材里的尸身原本是怎么放的。如果是仰身葬的话,把棺木倒过来,这尸体就变成俯身葬了。在不少地方的葬习里,非自然死亡的人才会采用俯身葬。这种尸体,也特别容易滋生出一些异常邪门的东西。所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走吧,”萧木客冷冰冰地斜了风树一眼,催促道。
    “这链子,”风树接住萧木客的目光,用悠闲的语气道:“我竟认不出是什么金属铸的。不过,我认得这种青白的颜色和特殊的光泽,这些链子跟萧兄你从前用的那把剑是同一种金属锻造的,还有……”看似不经意地将右手搭上左臂,他有意略去了后半句话,却相信萧木客一定可以读出那隐藏的部分——扣在自己手臂上的金属环也是同样的颜色和质材。
    眼中闪过一道含义不明的光,萧木客错开了自己的视线:“我们最多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快走。”
    “开什么玩笑?辛辛苦苦下到这里就这样走了?”毛不拔愤愤不平道:“你们几个做爷的当然看不上这点小钱。我还要养家糊口呢!到时候主棺里的东西肯定不够你们分,哪里还会有我的份?我岂不是白忙一场?我要生财只能打这些个陪葬棺的主意了!”把手里的金属链子一摔,他将腰刀举过头顶,发狠道:“棺材翻不过来我就直接给它卸一块板!”
    双手环抱在胸前,风树慢吞吞地转过身,眸中噙着一丝没有温度的微笑:“毛不拔,你想……”含笑的嘴角瞬间收敛,他无意间瞥见那具漆棺的盖板下泄出一缕长长的发丝,簌簌抖动着向地面垂下。握住剑柄,他朝萧木客使了个眼色,缓缓挪到靠近棺材的位置。
    “啊,起尸了——”毛不拔一把抓起地上的灯蹿到风树身后,嘴里还嘀嘀咕咕地抱怨着:“这里面的行尸真小气,我只是说说而已,还没拿它的东西呢!”
    仿佛能够感知外界的一切变化,那些黑色的长发徐徐缩了回去,紧跟着,棺材盖板“咔”的响了一下。右手保持按在剑上的姿势,风树目不转睛地凝注着漆棺,但那具棺材不再有任何动静。这时,一股尖利的冷风呼啸着卷进墓道里,送来上方隐隐的雷鸣和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其间夹杂着阵阵急促的铃铛声。那声音太妖异了,似乎直接回荡在脑海中,听着那清脆的铃声,他心底慢慢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马上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铜镜……”萧木客狭长的眼睛里浮起一层血腥气息:“糟糕,我忘了叮嘱言不悔不要碰那面镜子!”话音没落,他已经有如一只白色的鸟儿,轻盈地飞出了墓道。
    “铜镜?”风树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个词,一些复杂的念头在他脑中碰撞、盘旋。沉思片刻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一个飞身穿过墓顶的洞口,出了墓坑,稳稳落在萧木客身前。
    抬起头,第一时间撞入风树眼帘的,是言不悔惊惶的脸孔——此刻,他正好直立在盗洞另一边,用战抖的手对着风树与萧木客,另一只手举着镜子。他看看风树,又看看镜面,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好像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还要不要下去了?”兰飞扬不耐烦地从墓坑里钻了出来,站在言不悔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风树一个箭步冲到言不悔跟前,打落了他手中的铜镜。镜子砸在地板上,滚了几下,坠进了盗洞里,接着,又继续向前,从被木方被劈开的地方掉了进去。探手扣住言不悔的脉门,风树压低了嗓音,峻厉道:“听着,不管你在镜子里看到什么,这件事情你最好把它忘掉。如果你忘不掉,就只好我来帮你忘掉了!”
    “你……”语声依旧有些虚弱,言不悔茫然道:“少将军,已经看到的东西怎么可能忘记呢?我又不是垂垂老矣,记性不可能那么差的。就算你帮我,我也还是忘不掉啊……”
    掌上内力稍吐,风树皱了下眉,阴森森道:“白痴!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今天你在镜子里看到的景象,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下意识地向墓坑中那个透出微光的洞口瞟了一眼,他很清楚当时那面镜子映出了什么——自己前额上直立的眼睛。
    “好,我答应,”言不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呼吸也显得那般急迫与浊重。喘了几口粗气,他孱弱而严肃地说:“但是……少将军,你要知道……我言不悔绝非贪生怕死之徒,我绝对不是因为你在我的经脉上动了手脚才答应你这件事的。男子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我答应你是因为……”
    长出一口气,风树放开言不悔,跳下墓坑,蹲下身,俯视着面前那个光线幽暗的洞口,森然道:“刚才掉进来那面镜子呢?”
    “爷——”洞里传来毛不拔愤怒的声线:“这墓里的行尸太不像话了!那面铜镜掉进来,刚落地,跟前那只棺材里就有一只手伸出来,把那镜子捞进去了!真是的,死都死了还那么贪财!爷,我知道是哪具棺材里的行尸,你下来把那棺开了,把你的东西抢回来啊!”
    “那镜子消失了是一件好事情,”萧木客冷淡道,眸光却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停了一停,说出句风树万万想不到的话。他说:“因为我不想动手杀人。”
    风树一震,身体微微向后倾了少许,目光仍与萧木客相持。迟疑了一下,他问:“萧兄,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并不认为以萧木客之前站立的方位能够看见镜中的影像,那么,铜镜里还隐藏着什么其他的秘密呢?
    萧木客避而不答:“下去。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兰飞扬弯下腰,一只手抚着胸口,轻咳了几声,嘶哑道:“我们能不能多等一会儿再进去?下面味道那么重,又闷,我几乎气都喘不过来。怎么你们都没感觉的吗?”
    风树鄙夷地斜了兰飞扬一眼,正要开口,屋内倏地卷起一股异样的气流。没有起风,他却清楚地感到一阵凉意擦过面颊。随着这股寒冷渐渐消退,房里的灯光也一点点暗了下去。油灯完全熄灭的一刹,一抹淡淡的血腥气在某处蔓延开,鲜血的气味刺激着嗅觉神经,让他的精神状态空前地高昂起来。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令他不安和困惑的事实,但他刻意忽略掉了不再去想。
    “怎么回事?墓道里所有的灯忽然都自己灭了!”东方淇惊慌失措地从墓里蹿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要起尸了?”
    “起尸吗?”兰飞扬不由自主地朝门边挪了一挪,但仍逞强道:“没事的,应该不要紧,要是死尸的话我很容易就可以操控它们的。”
    “真倒霉!”毛不拔随后也从墓道里上来了,左手紧紧攥着一个灯盏,右手抓着提灯:“什么好东西都没摸到,反而丢了一面镜子!还好我及时把灯抢救出来,不然我们亏大了!对了,”目光探照灯似的扫向东方淇,他气势汹汹道:“东方老头,你的提灯呢?别给我说你掉在下面了啊!你这个败家子!赔钱!”
    不动声色地掏出火刀火石将灯重新点上,萧木客挑起眼皮瞥了风树一眼,淡然道:“刚才,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嗯,而且……”风树盯着屋子的大门,手指在剑鞘上移动:“那股血液的气息起初很淡,后来慢慢加重,好像气味的源头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不过,那气味是从外面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剥皮怪物又耐不住寂寞了。希望二师姐不会有事。我出去查看下吧。”
    就在这一刻,门外传来一阵金属撞击声,似乎那两把沉甸甸的锁被人开启了扔到地上。之后,有人推开门一头扎了进来。全身上下都湿淋淋的,不知是雨滴还是汗水,林乱奔到两间屋子交接处的几案旁立定,脸上流露出惊讶与虚脱掺杂的神情。深呼吸了一阵,她对风树笑了下,强自镇定道:“师弟,对不起,我很害怕……”
    向屋外张望了片刻,萧木客合上房门,面无表情道:“刚刚外面怎么了?”
    眨了下眼,风树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铁门。萧木客关门的那一瞬,他有种突兀的感觉,仿佛某个物体从对方背后凭空消失了,总觉得那个地点一秒钟以前是有个东西存在的,这种眼前一空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师弟……”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林乱咬着下唇久久不语,再开口时声音压得更低了:“就是那天你告诉我有关我爹的事,你给我的那个东西……”
    毛不拔好奇地望着林乱,问道:“什么东西啊?值钱不?林小姐,好东西要跟大家一起分享啊!”
    萧木客面无表情地瞥了风树一眼,目瞳中现出一丝问讯的神色。
    “就是那彩绳?”风树似乎在微笑,却没有笑容中该有的和善:“二师姐,你一定要选择现在问这个吗?恕我直言,你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又或者,这跟刚才的怪事有什么联系吗?”
    “我……”林乱低下头,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那彩绳……从前我娘有个一模一样的,她整天戴着,从不摘下来……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问我娘为什么不换个漂亮的首饰,我娘说……她说这东西可以帮你实现很多愿望……那天,她还教了我一句咒语……”顿了几秒钟,林乱苦笑道:“当然,我想她只是说笑的。刚才……我在外面……一直在看这彩绳,然后我……”
    “你回忆起了那句咒语,”了然地一笑,风树接口道:“于是你念出了那句咒语。是吗?”
    林乱点点头,泫然欲泣道:“我刚念完没多久,整片天都黑了,风好大,我好像还听到一些怪声……像是女人的尖叫……我很害怕,就跑进来找你们……”
    “你有什么可害怕的?”风树黑水晶般的眼睛泛着冷峻的光:“横竖你娘不会害你,既然咒语是她教的,肯定……至少对你是无害的。”垂于身畔的右手缓缓将长剑拔出,风树眼角的余光锁定在房间一个角落——屋角的阴影当中,静静立着一团漆黑的影子,与人形有些相似,头肩部却怪异地膨大。
    向风树比了个“不要动”的手势,萧木客把剑横在身前,抢先一步迎上前去。
    那黑影徐徐从暗处步了出来,是个高大的人体,长长的头发盖在脸上,穿着一件灰色长衫,肩上扛着一团淡黄的东西,殷红的血正一滴滴从上面滑落。踱到距离林乱不过五步之遥的地方,灰衣人把肩膀上的东西卸了下来,竟是一具少女的尸体,从服饰看像是庄里的婢女。把尸身平放在地板上,那人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将尸首颈部割开一个小口,取了一根细秆插进去,却露着半截在外面,血水顺着那细秆汩汩地冒出。做完这一系列事情,怪人朝林乱深深鞠了一个躬,恭敬道:“请主人享用。还有别的吩咐吗?”嗓音嘶哑粗糙,犹如锈刀刮在铁器上,十分难听,亦辨不出男女。
    林乱惊呼一声,捂着脸退到风树后面,连连道:“走开,快滚,离我远一点!”
    “是,主人,”那东西又行了个礼,不见了。
    俯身探查了一下那具尸体,风树伸手拈着插在尸身脖颈上那一截细秆,笑道:“是麦秆啊。服务真周到呢,是为了方便血族进食吗?”
    “可能是吧,”萧木客看了林乱一眼,淡淡道:“不用紧张,刚才那只鬼物,应该是你娘生前养的奴仆,它是绝对服从于你的。”
    林乱死死闭着眼睛,面朝另一边:“它为什么拿一具尸体让我享用?难道说……难道说……我娘生前喜欢……不,不会的……”
    萧木客走到风树跟前,以耳语一般的音量道:“看起来你二师姐并不知道自己是吸血鬼这个事实。”
    “我看她甚至不清楚什么是吸血鬼,”风树沉吟了一会儿,悄声道:“刚才那只究竟是什么东西?”
    萧木客平静道:“那叫做收尸鬼。法力高深的吸血鬼往往会养一到两只,帮助它们觅食。收尸鬼的灵力很高,可以为主人做很多事情。”
    “是吗?我也想养一个呢,”风树吊儿郎当道。
    眉头轻蹙,萧木客冷然道:“林乱的状态很不好,她还可以继续给我们把风吗?”顿了下,他又道:“先是白妖出了事,然后是林乱。真是不顺。”
    “也许今天不宜下地吧,”沉默了一会,风树偏过头盯住林乱,轻声道:“二师姐,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要不,你去大师姐那里休息下吧。”
    “好吧,我实在是……”林乱疲惫地往门边走去,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对不起,师弟。”
    没有回应林乱的道歉,风树环顾着屋里剩下的六个人,略略提高了声线:“大笨石,你马上把这尸首弄出去埋了。要做得不留痕迹。”
    “不错,”东方淇颔首道:“白妖是自己人,死了也是我们自己的事。这女子是庄里的婢女,许慎风本来就对我们成见很深了……这事可大可小。一旦被庄里人觉察了,只怕……虽然动起手来一定是他们吃亏,总归是个大麻烦。”
    “那不如你陪大笨石一起去吧,顺便把白妖的尸体也埋了,”风树象征性地躬了下身,眸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有劳东方先生了。”
    一个多时辰以后。
    雷声和闪电渐渐平息了,只有雨丝不停地洒下,在天地间扯出一道道白线。水雾弥漫开来,地面泛起一层惨白的微光。
    举目眺望了下雨中那所门窗紧闭的平房,言不悔加快脚步向前奔去。大门上依旧绕着很粗的链子,那两把铁锁却仅是挂在上面,并没有扣起。轻轻在门上拍了两下,他压低嗓音道:“是我。”
    “大笨石啊,进来吧,”门后响起毛不拔的声音:“不过要把锁恢复原样啊。”
    小心翼翼地取下铁锁,言不悔推开门,矮下身子从链子底下钻了进去。回身挂上锁,他一面掩好房门,一面严肃道:“少将军,那件事情我已经办妥了,你放心吧,答应别人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好的。东方先生说他有点事晚一步再来。说真的,我很看不惯他这样。明明是答应别人的事情,不论办得如何,都应该在第一时间给人一个交待……”
    “你唠叨够了没有啊?”毛不拔不耐烦道:“爷他们早走了,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收拾善后。”
    “咦?”言不悔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屋里果然空荡荡的。四边的角落里,油灯发出昏黄的光,屋里一切摆设如常,地面平整干净,丝毫没有动过土的痕迹。吃了一惊,他踱到墓坑原先存在的位置,指着地板,错愕道:“怎么回事?难道之前我看到的都是幻觉不成?”
    “这个嘛,”毛不拔诡秘地一笑,摊开双手道:“你在欠条上多加点钱,我就告诉你。”
    “好,没问题,”言不悔点点头,急切地盯着毛不拔。
    毛不拔清了清嗓子:“其实呢,这个很简单。通常干我们这行的都是晚上做活,如果一晚上做不完,需要第二晚接着做,当然就要把盗洞掩盖起来。不然白天不就被人发现了吗?笨哪!”停了一停,毛不拔接着道:“刚才兰飞扬的家奴来了,好像说什么……许家大小姐中邪了,庄主到处找兰飞扬,想请他去看看。后来萧爷跟爷商量说今天事事都不凑巧,还是先把盗洞封了,把事情都处理好再来。爷就动手把盗洞掩上了,还把百宝囊给了我让我收拾工具。”
    “可是……”言不悔缓慢而坚定地摇头:“我不相信,怎么可能一点印迹都没有?那么多的土,怎么会一点也看不出来?”
    “废话!”毛不拔拿过一盏油灯,吹灭了塞进百宝囊里:“要是你这种门外汉都能看出来,我们还混什么?”眼珠子一转,他笑吟吟道:“要不,大笨石,你再加一两金子,我挖开来给你瞅瞅。”
    “好,”言不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一定要弄清楚发丘者的种种手段,回去以后就可以为朋友分忧解劳了。”
    “你让开,”一把推开言不悔,毛不拔眉开眼笑地取出一把铲子,从对方先前站的地方挖了下去。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地面现出一个两尺见方的口子,里面漆黑一团,直直的数丈下去,深不见底。
    “啊?”言不悔面如土色,颤声道:“我刚刚……居然站在这上面?好险!”
    “放心,塌不了!”毛不拔翻了个白眼,陆续收起其他的油灯,只留下近旁一盏:“上面那个‘篦子’是爷亲自做的,结实着呢!”
    “实在是太神奇了,”言不悔感慨了一会儿,正色道:“我看过了,你重新把洞口封起来吧。被人发现就糟了。”
    “我可不会弄这个,”毛不拔耸耸肩:“我还没学到这一步呢。”
    “什么?你不会弄?”言不悔脸色一变,结结巴巴道:“你……竟然……那……你为什么……要掘开?我们……怎么办啊?”
    毛不拔拍了下言不悔的肩膀:“有两个办法。一是叫爷回来重新封一次,你想,以爷的脾性,我去找他来跟他说这事,他会对我怎么样?等于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挖给你看的,所以说……那个钱……你是不是该再加点?二嘛,是请李惊来帮忙,他也会弄这个。不过,你不能空着手求人啊,总得分他一份。那钱,呵呵,你看……是不是也得加点……”
    翌日。清晨。
    天际慢慢透出一丝亮光,云层淡了,细雨如丝。
    踏着满地的积水,兰飞扬匆匆赶到风树的住所前。在门口与满面淤青的毛不拔擦肩而过,兰飞扬好奇地盯着他蹒跚的步子,顿了片刻,终究没有探问,径自往院子里走去。
    立在塘边的柳树下,萧木客微微皱着眉,轻声道:“许家大小姐中邪了……你不是曾经在她影子的脖颈上看过一条长绳吗?多半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吧。”
    “我怎么知道?反正现在我应该不会再看到了,”风树下意识地扯着左臂上的金属环,一边沉吟道:“蜀人最为崇拜的图腾是日和鱼。你说过,‘鲁’字上鱼下日,是蜀人给自己封地的命名。今天看到的那些漆棺上都描着兽目和鳞纹,‘目’是太阳的象征,而鳞纹代表鱼,又是‘鱼’和‘日’。莫非……这个墓葬也跟古蜀国有什么联系吗?”
    “你还记得那些啊,”萧木客淡淡地瞥了风树一眼,低下头,看着池塘里的水:“那么,关于蝙蝠岛,我当时是怎么告诉你的,你也记得吧?”
    “嗯,”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风树斜睨着萧木客:“你说,那是一部分蜀人离开鲁国以后自己创建的王国。”缄默了几秒钟,他沉沉一笑:“可是我根本不相信。蝙蝠,跟古蜀人压根扯不上半点关系,所有关于古蜀国的记载和遗物里面都没有与此相关的东西。他们为什么会用‘蝙蝠’给自己的国度命名?蝙蝠,那是吸血鬼的象征。事实上,蝙蝠岛是一个吸血鬼聚居的地方吧?”
    萧木客身躯轻震,低垂的头似欲抬起,又终归不抬地微微动了下。停顿了半晌,他缓缓地仰起头,脸上还是那么淡淡的,没有太多表情:“既然猜到了这一层,为什么还要跟来?”
    一副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风树啃着左手拇指的指甲,懒懒道:“那个时候,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吧?”
    “可是后来……”欲言又止,萧木客挑起眼皮瞟了下疾步走近的兰飞扬,冷然道:“那个女人是兰飞扬的姬妾吗?怎么她……走路像是……飘的?”
    “嗯?”风树顺着萧木客的眼光看过去,只见兰飞扬形色仓皇地冲池塘边走来,他身后不远处,一条长长的红丝带在半空中舞动着,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那带子跟随着他一起前进,始终在与他不到一尺的地方飘飞摇曳。
    与萧木客对望了一眼,风树狐疑道:“我只看到他一个人。不过,那截红带子很诡异啊。明明不是他身上戴的,为什么不飘走,而是一直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红带子?”萧木客淡然的凤目里划过一道不明的光:“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他背后那个大红衣服的女人,感觉很是古怪……”
    “萧兄,无爱老弟,”兰飞扬在塘边的巨石旁站定,略一拱手,焦灼道:“我找不到东方先生了。他回来过没有?”
    “没有,”萧木客冷冷地扫了兰飞扬一眼,沉声道:“你后面那位,不给我们引见一下吗?”
    “哪位啊?”兰飞扬一愣,急转回身:“我后面?我后面没有人啊!”定了定神,他徐徐侧过身体,阴鹫地瞪着萧木客:“萧兄,怎么连你也拿我寻开心?”
    “你也看不到那个女人啊,”风树喃喃自语道。沉思了片刻,他抬手指着兰飞扬后方飘舞的红丝带,森然道:“那截红色的带子总是跟着你飘,你不觉得很怪异吗?”
    “带子?什么带子?”兰飞扬又是一怔,紧张地四下张望着。确定了自己周围没有异物,他抹去额角上的汗水,面色不善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兰某很好欺负?”
    “怎么会这样?”萧木客垂眼望着地面临时积起的水洼,若有所思道:“我看见的是一个穿大红色衣服的女人,你看到的却是一根红带子,而兰飞扬……什么都看不到。我想,”猛然拖住风树的胳膊,他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你看到的才是那东西的本相,我看到的是它制造的幻象,以兰飞扬的灵力感应不到它。也就是说……”隔着衣料扣住风树臂上的金属圆环,他的语声中带出一丝阴郁:“这个臂环似乎对你没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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