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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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树的俊脸此刻完全笼罩在一团煞气中,右手按在腰间宝剑上,恶狠狠地问:“刚才你为什么多管闲事?”
萧木客脸上掠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口气仍是淡淡的:“到底是谁在多管闲事?别人怎么议论我,与你有什么相干?”
风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大笑几声:“没想到你人看起来呆呆的,还那么喜欢自做多情!我收拾娘娘腔,是因为他恶心的样子实在讨人厌;我要杀那个白痴,是因为他不遵我的号令!”
萧木客微微皱了一下眉,隐约现出点厌恶的神色。直视着风树的黑眸,他的声音略高了些:“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要杀死身边最亲近的人?”
风树的眼神犹如一头嗜血的野兽,迎住萧木客的目光,他一字一顿地说:“第一,我根本没有什么亲近的人;第二,只要让我有一丝不痛快,无论是谁,我只有一种回答——杀。”
萧木客轻轻摇了下头:“你简直不是人。”
风树傲然一笑:“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比最凶狠的恶鬼还要歹毒,惹上了我,你会后悔一辈子。”
萧木客冷冷道:“散大夫是不是你杀的?”
风树一扬眉:“没错,你看到了,惹上我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萧木客仍旧面无表情:“他手下那些人呢?”
风树不耐烦道:“都是我干的!”
萧木客依然很有耐心似的,轻声说:“我检查过那些人的伤口,他们都是死在行尸手中。”
风树张狂地一笑:“那正是我的杰作。我在散氏的族墓地里看到一个新坟,就在上边摆了个聚集阴气的阵,结果就起尸了。然后……我在别人发现出事以前把阵撤掉。古台与王城之间的距离,一个晚上往返一次,并不是什么难事。你怀疑我的轻功吗?”
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风树,良久,萧木客缓缓开口道:“不怀疑。天底下恐怕没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不直接杀了他们?那个阵法极为复杂,会替你增加很大的麻烦。”
“直接杀了他们,”风树冷哼一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要让他们在死前受尽恐惧和痛苦的折磨。而且,”俊脸上浮现残忍的笑容,如同一个猎人在欣赏垂死挣扎的猎物:“被行尸杀掉的人,家人领回去后,如果时辰不对什么的,还会起尸,可以杀掉更多的人!”
说到这里,风树脸上的笑容蓦然凝固。感觉胸口微微一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已被封住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
萧木客缓缓抽出长剑:“对付你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最初的惊愕已经散尽,风树笑了下,坦然道:“也罢,既然我技不如人,你就动手好了。”年轻气盛的他,极少体会害怕的感觉,仍十分张扬:“瓦罐难离井上破!杀人杀多了会被人杀,发冢发多了难免撞上鬼,我无爱风树早就预备着这一天的!”说完又是邪气地一笑:“等本少爷到了阴间,就一刀杀了阎王,自己当一下玩玩!”
风树一向不相信所谓的宿命或者运气,在他眼中,成功的唯一理由就是强大的实力,失败的原因仅是实力不够。因此,尽管好几年都难逢敌手,他却从来没有放松对武功的修炼,以保持巅峰的力量。但是这一次,他出奇地渴望试试自己的运气。像小孩子一样,他此刻就是不想如以往般在实力上下功夫,就是固执地想和命运赌一把。
说完这番豪言壮语,风树平静地直视萧木客散淡的眸子。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地狱和阎王,他不知道,也没有想;刚才对方究竟用哪种武功制住自己,他不知道,也没有想;以自己的内力是否能在足够短的时间里冲开穴道,他不知道,也没有想。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固执地想赌一赌这个叫萧木客的人会不会真的对自己动手。
目光停在风树微笑的英俊脸庞,萧木客的手好几次握紧了剑,却又顿住,定定地任由自己的力道慢慢泄去。月光照在他的剑上,泛出清冷的白光。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剑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的月光下,是如此地突兀,如此地不和谐……
风树看着萧木客的眼睛,他感到这双淡然的眼睛好像马上要起波澜了。但是,萧木客迅速地背转身子,冷冷道:“我现在还用得着你。冥冥之中,一切自有报应。你好自为之吧,不要坏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风树发出一个不以为然的鼻音:“喂,那个青铜面具是不是你拿走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萧木客没有回头,低低地丢下一句话,月白的背影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月光下泛白的地面,刚刚运功冲开穴道的风树沉声道:“咱们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三天之后。傍晚。残阳如血。
布置简单而诡异的房间,黑色是主色调。墙上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丝绢、竹简,上面画着奇形怪状的图案,柜子上竟摆了一排骷髅头。
风树懒懒地斜倚在榻上,黑水晶般的眼睛略带一丝迷茫地望着屋顶。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了,就是懒懒的不想动。心里明明有一个声音在说“要加紧练武,赶上那个讨厌的家伙”,但他就是觉得很累,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沮丧的感觉,却很肯定,这种累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来自心理。
转动了一下身子,风树自言自语道:“一定是那晚受了那个古怪面具的影响,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对,就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这时,有人轻轻地敲门,同时一个声音唤道:“少将军——”
“进来吧,”风树微微皱了下眉,缓缓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
一个军官装扮的中年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中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托盘,上面陈列着几件古玩玉器。
轻手轻脚地把托盘放在几案上,中年人行了个礼,垂首道:“少将军,这是国君的赏赐,孔大夫从国都带来的。这一份是少将军的。将军让我送来的。”
经历过那场不愉快的接风宴,无爱黑龙再不敢让子侄接待鲁君的使臣,反而吩咐风树与玉美人暂时不许出门乱晃。这几日,风树倒是难得地清闲,成天躲在屋子里看书打坐睡觉。
冷峻的眸光一一扫过托盘上的东西,风树轻轻哼了一声:“那个孔老头已经走了?”
“是的,”中年人答道:“今天中午将军设宴替他饯行……不过,那个人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风树挑了下眉:“萧木客?”
“是,”中年人微微点头:“孔大夫走后,将军把他领到军师那里,三个人屏退了下人,说是要密谈。不知道怎么回事。”
眸中闪过一道精光,风树随手拨弄着托盘中的东西,懒懒问道:“我让你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中年人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这几天我倒是跟孔大夫的下人们混得很熟了。不过,那个萧木客是相邦的门客,孔大夫也是临到望古台之前才认识他的。所以那些人对他的事情……”
风树挑了他一眼,声音里全然听不出喜怒:“也就是说,你一无所获?”
“不完全是,”中年军官看着地面,显得有些不安:“孔大夫有个随行的仆人,好像有亲戚在相府里做事,他给我讲了一些……不过,就冲着萧木客那种脾性,他的事情恐怕谁也不会知道太多的。”
风树不动声色:“说来听听。”
“是,”中年人定了定神,道:“萧木客是五年前来到相邦大人门下的。一般,相府中的门客有些什么绝活,大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少将军您明白的,那些养士众多的豪门贵族就靠这个来定门客的等级。但那个人,谁也不知道他有啥本事,相爷却对他敬重得不得了,供奉得比最上等的门客还要好。他平日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有时就是相爷跟他说话,他也不理不睬,相爷却一点也不动怒。他还总是神出鬼没的,一段时间在府里,一段时间又没了踪影,谁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出入的。南宫大人召见他时从来不许外人在场。就这些了……”
“就这样?”风树皱起眉头,眼底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却没有说什么。
“少将军,”中年军官微微仰脸,郑重道:“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风树扭头看着他。
“等一下,”中年人低下头,退到门边,拉开门,向外招呼了一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兵立时出现在门口。中年军官向风树颔首道:“少将军,还是让他直接跟您讲吧。”
小兵拘谨地向二人行了礼,小声道:“我是负责给石先生送东西的……”
“我知道,”风树打量对方片刻,上前一步,语气还算温和:“出什么事了?”
小兵咽了口唾沫,略显紧张:“今天我照例去给石先生送东西,进了那间石屋以后,我揭开石棺盖,发现上回给他送的东西一点没动。这……不大对劲……我不知道怎么进石先生的住所,也不敢擅自进去……”
风树微怔,过了一会儿沉声道:“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形?”
小兵摇摇头:“我给石先生送东西好几年了。通常我都是晚饭后把吃的喝的或者别的什么装在篮子里,放进那个石棺,第二天一早去看,东西就没了。石先生会放块布在那里,上面写着他隔天想要的东西。今早我推开棺盖一看,昨天放的篮子还是满满的,里面的东西一点没动。那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国君的使臣还在,我也不敢随便烦扰少将军。刚才我又去石屋看了看,那些东西还是原封不动地摆着……”
风树心下一紧,表情却仍是懒懒的:“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我会处理的。”
“是,”小兵应了一声,又踌躇着问:“少将军,今晚还要不要给石先生送什么?明天呢?”
“暂时不必了,”风树又一次取出那块碎玉,若有所思地地看着:“一会儿我去见义父,如果他想要什么,我会叫人通知你的。还有,”锐利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轮流转了转,他低沉道:“这件事情要保守秘密。”
夜色逐渐弥漫在军营每一个角落,一座座营房的窗口映出了昏黄的灯光。
一把推开毛先生的房门,风树惊讶地发现,父亲、师父、玉无瑕、毛不拔、白哦白,以及那个神秘的白衣人——萧木客都在房里。
毛先生手执一册竹简站在几案边,无爱黑龙站在他左侧,两人正在小声地商量着什么。而玉无瑕、毛不拔和白哦白,在屋子的另一角——玉美人拿着一面镜子顾影自怜,毛不拔在认真地看自己的宝物登记本,白哦白似乎又弄坏了什么——他正一脸慌张地把什么往柜子底下藏。至于萧木客,还是独据一隅,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顶。
听见门响,无爱黑龙侧过脸来,声音有些微的生硬:“你上哪儿去了?我派人找过你好几次了。”
风树耸耸肩,没有回答。在油灯光线的映照下,他觉得父亲的脸色格外阴沉。预感到了点什么,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无爱黑龙用眼角飘了下坐在不远处发呆的萧木客,道:“这位萧兄带来了相邦大人的密令。”说着,身形微错,露出身后的几案——几册竹书帛书之间,躺着半张黑色的虎符。
目光一凛,风树走上前去,右手一扬,掌中已多了半张虎符。他将自己手里的符轻轻放下,与几案上的另外半张拼在一处,严丝合缝,分毫不差。风树沉沉一笑:“南宫大人要我们做什么?”
无爱黑龙拿过毛先生手中的竹简递给儿子:“你先看看这个。”
有些茫然地接过竹简扫了几眼,风树不由微微一怔。与自己的预期完全相反——竹简上的内容几乎可以用“无聊”两个字形容。从使用的字体和文法判断,这竹简多半应该写成于商末周初。上面大致记载了一行人从齐国东边的海岸上船出发,向东南方向航行了约摸一年,到了一处海岛,叫做蝙蝠岛……后来写到岛上一个叫白什么的人的葬礼。但除了大段文字已缺失外,还有一些字不认识,风树不明白,这样一册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竹简为何让父亲的脸色如此难看。
瞥见儿子脸上的疑惑,无爱黑龙哑着嗓子道:“南宫大人让我们去盗这个墓。”
听了父亲的话,风树简直想大笑。瞪了萧木客一眼,他大声道:“太荒唐了。凭着这样一份不知谁写的、乌七八糟的东西,就要去挖这个多半根本不存在的坟?”
萧木客依旧漠然地望着屋顶:“相爷既然下令让我们去,就肯定这个墓是存在的。”
风树怒目相向道:“就算它存在,竹简上也根本没写到那个什么蝙蝠岛的具体位置。以现在工匠的水平,造出的船也就能在近海扑腾几下,到了远洋根本经不起多少风浪。那个年代的船怎么可能在海上航行一年?除非他们划得太慢,划了半年还在近海。齐国近海的地方哪有这么一个岛?再说,咱们发冢的主要就是靠经验。真的到了那个岛,也不知那里是哪个蛮夷部落,地理情况如何,民风民俗怎样,人家墓的格局是什么样子,会有些什么机关,我们的这套探穴定位的方法多半是没用的了……”
“相邦大人不是建议我们去,”萧木客面无表情道:“是命令我们去。”
无爱黑龙的语气中第一次透出慑人的冷意:“去了肯定是一个字——死。”
萧木客却很平静:“违抗相爷的命令也是一样。南宫大人说了,没拿到他要的那件东西就永远不要回来见他。”
“哼,”风树沉下脸,“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没有,”萧木客淡淡地说:“这次出海,我也要去。”
“是啊,”风树犀利的眼光在萧木客身上扫过:“我早看出来了,你跟我们是同行。”
萧木客抬头接住风树的视线,眼神如常:“不错。所以,我的命运是跟你们连在一起的。南宫大人对我的要求也一样。”
“是吗?只怕不完全一样吧?”风树笑了笑,突然提高了音调,朗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
萧木客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那张面具般冷漠的脸,默默地低下头去。
风树撩开额前的头发,盯着萧木客:“我们到底要去找什么?”
“一支玉杖,”萧木客看向毛先生:“图已经交给军师了。这支玉杖大约长四尺,色泽墨绿,上半部有两组纹饰,上面是一组饕餮纹,下面是一圈鱼和太阳的图案。”
饕餮之名本于《吕氏春秋•;先识览》:“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也”,《左传•;文公十八年》中说:“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古人说:贪财为饕,贪食为餮”。宋人将青铜器上表现兽的头部,或以兽的头部为主的纹饰都称饕餮纹。实际上,这类纹饰是各种各样动物或幻想中的物象头部正视的图案,现在专业著作中称为兽面纹。
风树又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杖是用来辅助行走的工具,应该用耐敲击、不易损坏的材料来制作。从来没听说谁用玉来做杖的。你以往盗墓时有见过玉杖这种东西?”
萧木客轻声道:“这支玉杖是首领最高权力的象征,不是真正当作杖来使用的。”
风树摇摇头,不耐烦道:“知道‘列鼎制’吗?没听说过‘天子九鼎八簋,诸侯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士三鼎两簋’?你没念过书,做为发冢的也该有点常识。鼎才是政权的象征。”
萧木客镇定道:“在中原地区是如此。但蝙蝠岛上,杖才是最高权威的象征。”
风树恶声恶气地问:“那个什么蝙蝠岛上是个什么蛮夷部落?”
萧木客沉缓道:“这个说来话长,一路上我再慢慢告诉你们。”
风树慢慢踱到萧木客身边坐下:“你不妨现在开始说。反正就算决定要去,也得先吩咐营中的工匠造船、检查装备,还得准备干粮什么的。至少得要个把月呢。”
萧木客淡淡地看了风树一眼,轻声道:“这些相邦大人早已备好了,明天就出发。”
无爱黑龙一惊,语声里带上了细微的颤音,不过只有熟悉他声音的人才听得出来:“你是说……难道……相邦大人在齐国定制的那艘大船,那艘从三年前就开始修造、花费万金、据说是天下最好的船,就是为我们明天的行程准备的?”
看到萧木客轻轻点头,风树的面色也有点变了,两道黑黑的剑眉拧了起来,眼神很是古怪地向父亲看了一眼。
无爱黑龙面色凝重道:“那……好吧。不过,军营的事也不能没有人打理。我要和儿子商量一下,看谁带人跟你一起去比较合适。”
风树起身走到父亲身边,两人退到屋角。
无爱黑龙用极轻的声音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风树黑水晶般的眼睛在昏暗的角落里泛着寒光:“南宫错竟然花了三年的时间和那么多财力人力来造这艘船,我原以为他是想搞船葬呢。这里头有蹊跷。那支玉杖值得他这么做,恐怕不是一般的东西,也许……是个什么神器。哼,这老家伙,是想篡鲁君的位还是想做周天子?”
“嘘——”无爱黑龙警觉地望了萧木客一眼,低声道:“你的意思是?”
风树也向萧木客睇了一眼,接着道:“虽然不知南宫错的具体计划。但可以想见,这件事对他意义重大。他怎么愿意被外人知晓?如今他为了拿到东西,不得不让我们参与。估计东西一到手,那个姓萧的就会杀了我们灭口。等他把东西拿回去邀功领赏,那老家伙就会杀他灭口。”
“唉,”无爱黑龙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风树高傲地一扬头:“不过,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我跟他一起去就是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如果真是个不同寻常的神器,我们无爱家族说不定就能风光一回了。没想到我还有天子命!”
“你去?”正所谓“虎毒不食子”,一向冷情的无爱黑龙想到独子要去涉险,心中也不由难过起来。但也正因为他是无爱家族的后人,拍拍儿子的肩膀后,他脱口而出的是冷冷一句:“逆子,你在外面手脚和脑子都给我放利索点。要是不明不白地给人做掉了,可就坏了我一世英名。到时,我可不承认你是我儿子。”
风树傲然一笑,旋即又皱紧了眉头,怔怔看着前方某一点。
“怎么了?”话音未落,无爱黑龙心头已有了不好的感觉。
风树向四面扫了一圈,低声道:“其实……刚才我去了义父那里。他……失踪了。”
“失踪?”无爱黑龙愕然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风树点点头,又摇摇头,沉默了一阵,才低低地说:“傍晚时,给义父送东西的小兵来报告说他昨天送去的东西一点没动过。我下到石室里面去查看,义父……不在那里,没留下书信,没有人曾看到他在军营内走动,我也没找到尸体……”
无爱黑龙斜了风树一眼,不悦道:“你小子胡说什么!”
风树神情不变,只是口气更加森冷:“义父卧室的屋顶上有一大片血迹,奇怪的是,屋子里其他东西,包括墙和地面,都没有沾到一点血。”
无爱黑龙身子一震,半晌才低声道:“他的住所还有其他异常的地方吗?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不清楚,”风树轻轻摇了下头:“我平时只进到最外面那个大厅和旁边的石室,偶尔也去义父的书房和配药的房间。两三年前,有一回他叫我找出整座住所一共有多少个房间。就只有那次,我进过所有地方。今天我倒是把所有房间看了一遍,可是隔了那么久……谁知道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对了,他的拐杖还在,面具却不见了。老实说,我总觉得……我怀疑……义父真的是一个人住吗?”
“为什么这样想?”无爱黑龙眯起眼睛:“你发现了别人的物品?”
“那倒没有,”风树犹豫道:“只是……那么几十间屋子,都挺干净,就连有些空置的密室,也没多少积尘,像是……有一大帮仆役常常在清扫似的……”
无爱黑龙想了下,问道:“你确定没有漏掉什么地方?会不会有密道通向军营外边?”
“据我所知是没有,”风树忽地抬眼望向父亲:“你那里应该留有当初建造这住宅的图吧?”
无爱黑龙蹙起双眉:“有是有,可石先生住进去之后做了不少改动。都这么些年了,恐怕已经面目全非……”
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萧木客,风树将声音放得更轻了:“你说……义父的失踪会不会跟我们接到南宫错的命令有关系?不然怎么那么巧?你不觉得这两桩事情时间上太接近了吗?”
“那么,你认为二者有什么关系?”无爱黑龙摸着胡子,神态渐渐平和,看不出他对儿子的想法赞成还是反对。
风树的眼睛暗了一下:“我也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有问题。”
“行了,”无爱黑龙深沉地一笑:“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还是好好琢磨下怎么替相邦大人找到那支玉杖。”目光掠过萧木客藏在衣袖中的双手,随即收回,他轻轻地碰了下儿子,悄声道:“那天你也看到那家伙的手了,你觉得那是怎么回事?”
风树压低了声音,却掩盖不住口吻中的嘲弄意味:“他不是木客吗?长爪子很正常嘛。”
“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无爱黑龙面色不善道:“不要被他的名字迷惑了。依我看,他的手会变成那种样子,应该是修练一种武功导致的,可能是种极厉害的掌法。你要小心,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你们商量好没有?”萧木客打断了父子俩的窃窃私语。
风树回到屋子中部,冲着萧木客微微一笑:“本少爷跟你一起去。”
随后走过来的无爱黑龙哑着嗓子道:“你可以从我的十三个贴身侍卫里面挑两个带走。”
风树懒懒道:“那就宁中和李惊吧。”
“可以,”无爱黑龙微微颔首,顿了下,又添上一句:“带着无瑕他们三个一起去。”
“什么——”风树和玉无瑕同时大嚷起来。
“出海的话就不能天天洗澡了吧?”玉无瑕娇嗔道:“还会经常吃不到新鲜瓜果对不对?那样会皮肤粗糙的!我美丽的皮肤……”
风树右手微扬,寒光一闪,玉美人瞥见表哥指间多了根血影魔针,顿时安静下来。
风树冷冷一笑,侧身面向父亲:“让他们三个一起去?你想害死我啊?”
“胡扯!”无爱黑龙看了毛相远一眼:“这些年要不是他们三个跟着你,你早就没命了!”
风树小声道:“要不是他们三个跟着我,他们早就没命了;要不是我很少让他们三个进墓,我早就没命了。”
无爱黑龙严厉道:“不许胡说八道。带着他们三个去,大家彼此有个照应。尤其是白妖,他跟着军师多年,入门比你早,盗墓的时间比你长,再怎么说经验总比你丰富。”
父亲说到这儿,风树突然扬声叫道:“白妖——”
“啊?”白哦白一惊,猛地从柜子旁站了起来,被他的衣摆一带,一个深色的小物件从柜子底下滚出来,正好滚到毛先生脚边。
“咦?”毛先生低头看了一眼,奇道:“这个像是日晷上的零件呀?”
日晷,又称“日规”,是我国古代使用的一种计时仪器,通常由铜制的指针和石制的圆盘组成,其原理在于利用太阳投射的影子来测定并划分时刻。
白哦白摸着后脑,不好意思地笑笑:“师父,您别生气,我刚才不小心把您的日晷弄坏了。”
风树戏谑地望着父亲:“这就是你说的经验丰富?不过他在这方面的经验确实够丰富,这是他弄坏的至少第二十个日晷了吧?”
无爱黑龙正要开口,毛不拔忽然插话道:“是第二十二个。前年一个日晷值十七个铜贝,去年涨到十九个,今年已经卖二十个。这家伙就是一败家子。”
“闭嘴,”风树暴喝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弄坏的那些日晷你修一下又拿去卖了。前几天我打碎的那个青铜爵你也拿去卖了!”
毛不拔低下头,窃笑不已。
无爱黑龙皱了下眉:“不管怎样,人多力量大。你还是带着他们吧。”但他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没那么有信心了。
毛不拔兴奋地走近萧木客,两眼放光道:“萧爷,那个墓里除了相邦大人要的玉杖,肯定还有别的好东西吧?相邦大人不要其他东西对吗?那我们可以把别的东西都拿走吧?”
“啧,”凤目中露出一丝不耐烦,萧木客起身走向门边,一面轻声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天一早我们在这儿会合然后出发。先走陆路到齐国,那里会有人接应我们上船,装备都在船上。”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